邊軍大多有股草莽氣,西疆尤甚。


    見了血之後,非但沒有懼怕,反而激起了凶悍血性,長矛手舉起長矛長槍,朝敵軍投擲,刀斧手緊貼著垛口,準備將敵軍梟首,藏在盾牌後麵的弓弩手來到城牆邊緣,朝敵軍貼臉釋放弩箭,有了悍不畏死的銳字營士卒鎮守,以凶殘著稱的蠻子竟然無法爬到城頭,留下一具具死屍之後,暫時停止攻勢。


    李桃歌用黃泉槍打崩了一名蠻子腦袋,想要擦拭血跡,卻發現漆黑暗淡的槍頭,竟然一滴血都沒留下,血槽內不染纖塵,嶄新如初。


    李桃歌隻覺得這槍不錯,至於好在哪裏,說不上來,青姨說這槍還行,人家見多識廣,舉手投足間殺掉兩名無極境高手,眼界當然不俗,乖乖聽話就對了。


    “桃子,那胖狐狸呢?”牛井喘著粗氣問道。


    “沒見到,在營房呢吧。”李桃歌平靜說道。


    自從踏入術士感水境,體內產生天翻地覆變化,幾十斤重的東西輕若鴻毛,視力和聽力極大增強,尤其是內髒變化最為駭人,閉氣能憋半個時辰,渴了能喝掉一大缸水,簡直像是妖怪。


    可都說術士孱弱多病,咋換成自個,體魄堪比武夫呢?


    李桃歌想不明白,又不敢找人吐露實情,隻好將秘密捂在肚子裏,再見到青姨時問個明白。


    “一打起仗來就跑沒影了,他奶奶個腚的,早知這狐媚子貪生怕死,爺爺才不對他客氣,把皮剝了,咱也穿回貴人才有的狐裘。”牛井揉著酸痛雙臂,罵罵咧咧說道。


    狐倒是狐,隻是這個媚字,安在玉林仙人頭上,實在是驢唇不對馬嘴。


    “他又不是咱鎮魂大營入籍士卒,何必強人所難。”


    李桃歌拔著盾牌箭矢,入手後覺得箭頭頗輕,箭羽極為沉重,跟大寧用的箭矢完全不同。


    王寶在城牆巡視,來到二人身前,輕聲問道:“沒掛彩吧?”


    李桃歌搖搖頭,舉起箭支說道:“都統,為何蠻子的箭跟咱的不一樣?頭輕腳重,這樣能射的遠嗎?”


    王寶仔細端詳一陣,又找到另外蠻子射來的箭支,對比過後,沉聲道:“之前跟蠻子打交道,他們的箭跟咱們的箭一樣,如今把箭頭換了,估計是新任左日賢王的詭計。箭矢對於弓手而言,比老婆都親,貿然換了重量,發力和箭矢軌跡有著天壤之別,準頭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這支箭,在玄月軍手中是殺人利器,到了咱們手裏,成了廢鐵一堆。怪不得左日賢王能率軍殺進周國皇都,憑借細微末節就能讓咱箭矢不足,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愧是驃月三大王。”


    雙方射的有來有回,受過訓練的驃月兵卒,能開兩張弓,撿起大寧的箭,照樣能奪人性命,可大寧撿起驃月的箭,隻能當甩手箭丟出去,攻城之戰,初期打的是氣勢,中期打的是耐心,後期打的是軍備,此消彼長,整個鎮魂關有多少支箭都不夠用。


    李桃歌皺眉道:“左日賢王好重的心機。”


    王寶望向護城河,憂心忡忡說道:“這波攻勢,小試牛刀而已,玄月軍用不足百條命,架好了繩索,再發起攻城,會更為迅猛更為淩厲,躲避箭雨的功夫,斧頭已然來到頭頂,你倆要小心為妙。”


    牛井和李桃歌重重點頭。


    城裏響起了雞鳴聲。


    天邊亮起魚肚白。


    王寶催促道:“寅時了,累了一晚,去歇著吧,會有其他營的兄弟來當值。”


    李桃歌拎起黃泉槍要走,牛井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別看僅有兩個時辰廝殺,可卯著勁掰命,極為消耗氣力,廝殺時渾然不覺,一旦鬆了那股氣,疲憊湧遍四肢百骸。


    “娘的!骨頭都要散了架。”牛井靠著李桃歌攙扶艱難起身,見到清瘦少年若無其事,好奇道:“咦?你咋不累呢?”


    “你舉了一個時辰盾牌,當然累了,我躲在你的後麵,隻敲了一下蠻子腦袋,不累。”李桃歌隨口搪塞過去。


    兩人來到營房,老孟裹著被子抽旱煙,小傘麵色凝重砍著柴火,玉竹和仙林道人蒙頭大睡,房間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戰況咋樣?”老孟瞥了他倆一眼問道。


    “折損了三十多名兄弟,蠻子搭上百餘條人命,西門暫時保住了。”


    李桃歌略顯沮喪說道,放好黃泉槍,用雪水洗了把臉。


    同為銳字營袍澤,目睹他們喪命,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緒。


    “其它三門呢?”老孟低聲問道。


    “沒有聽到鼓聲,應該平安無事。”李桃歌舀了瓢水滋潤喉嚨。


    “依我看,今日鎮魂關城門難保。”老孟鄭重其事說道。


    玉竹驟然起身,疑惑道:“孟頭,雖說玄月軍是鐵打的,可咱西軍也不是紙糊的,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憑借地利優勢,守三五個月不成問題,咋能一天破城呢?”


    “倘若是別的將帥帶兵來犯,我孟書奇不敢推斷,左日賢王是誰?驃月最能打的統帥,大周貪狼軍號稱是不死不退的虎狼之師,就這都被左日賢王衝成一盤散沙,你以為鎮魂大營兩萬士卒能比肩貪狼軍?”


    老孟咬了咬腮幫子,繼續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用百餘條命換了三十多條命,誰肯做賠本的買賣?更何況是左日賢王。”


    “難道是在示弱?讓咱們放鬆警惕之後,率軍同時攻打四門?”小傘用短刃削著柴火,猜測起來龍去脈。


    平時他沉默寡言,喜歡充當先鋒官,其實人很機靈,要不然次次衝在前頭能活這麽久?到了緊要關頭,腦子絕對比刀子好用。


    “我若是能猜到左日賢王咋想的,以至於屈才當你們的伍長?”老孟冷聲道:“他葫蘆裏賣的啥藥,隻有他自己清楚,反正玄月軍統帥想要踏破鎮魂關的話,真的不費吹灰之力。”


    李桃歌也覺得蹊蹺。


    流放西疆途中,有各種高手行刺,魂師,太白士,羽刹一族,神嬰,數路大神各顯神通。


    堂堂玄月軍,竟然隻派普通兵士攻城。


    太掉價了。


    若是有太白士施展神威,石力兒那種悍將衝擊城門,鎮魂關能守的住嗎?


    咚咚咚。


    思緒被擂鼓聲敲走。


    幾人抄起兵刃,快步走向營外。


    身後響起老孟叮嚀,“兔崽子們,把命看緊點,別死在老子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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