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玄月軍攻上城頭,喊殺聲一浪接著一浪。


    起初,大寧邊軍依靠人數優勢,還能組織出圍剿斬殺,可蠻子越來越多,大寧士卒逐漸不支,四營精銳傷亡殆盡,散兵遊勇居多,逆風更是不堪一擊,五條命都換不了對方一條命。


    薛四帶著十來條壯漢頂在前方,這些潑皮打起架來是把好手,依靠人多勢眾,招招往對方要害招呼,別看蠻子人高馬大,可地痞流氓才不會顧及顏麵,什麽滾地刀,撩陰棍,揚沙土,怎麽卑鄙無恥怎麽來,效果倒是奇佳,已經宰掉二十多名玄月軍。


    停下來喘了口氣,薛四朝周圍打量,發現自己陷入了死局,盡是玄月軍碧眼蠻子。


    薛四吐出口帶有血水的唾沫,咧嘴笑道:“兄弟們,今日殺夠本了,下了陰曹地府,也能對祖宗有個交代,去見他們老人家之前,咱們再備份厚禮咋樣?”


    “四爺,你說咋幹就咋幹,反正殺了那麽多,連本帶息賺大發了!”一名潑皮豪邁喊道。


    “不管南邊,一個勁往北衝,那裏隻有三四十蠻子,不管腦袋掉了還是腸子漏了,咱們靠著力氣,把那些家夥推下城頭,把他們摔成肉泥!”薛四低聲說道。


    “放心吧四哥,咱爺們啥時候慫過!先說好,兄弟可是把命都賣了,若是在黃泉路遇到女鬼,你可別跟兄弟們搶。”有人放聲大笑道。


    “兄弟們,上路了!”


    薛四暴吼一聲,丟掉寧刀,撿起長矛,橫起來,悶頭朝人群紮去。


    其他地痞流氓跟隨他的腳步,紛紛橫起兵器猛衝,形成了類似於蠻牛衝陣的效果。


    玄月軍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揮舞彎刀猛砍,可這些家夥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無論哪裏挨刀,眉頭都不皺,雙腿迸發出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即便是胳膊掉了,脖子砍掉一半,依舊埋著頭一往無前。


    “夜色美,心裏餓,妹妹炕頭等哥哥,嘴兒親,肚兜落,咱倆一起趴窩窩。”


    痞子們齊聲唱著下三濫的西疆小調,大笑著迎接蠻子彎刀。


    這就是大寧。


    鐵骨錚錚的大寧!


    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惡霸土匪,遇到國難當頭,都識得忠義二字。


    在薛四他們悍不畏死的衝鋒下,所到之處人仰馬翻,幾十人依次在城頭滾落。


    從高聳的城牆掉落在硬邦邦的凍土,沒有立刻摔死已然算是僥幸,薛四腦袋不知挨了多少刀,臉龐被血跡染成紅布,胳膊少了一條,胸膛也被洞穿。


    奄奄一息的薛四側過臉,旁邊還有名沒死透的玄月軍,薛四艱難驅使僅剩的右臂,抄起一把掉落在地的寧刀,嘴角溢出大量鮮血,導致說話都模模糊糊,“畜生們,不,不許……欺負關裏百姓,他們……他們隻有由老子來欺負。”


    “爺爺,爹,大伯,哥哥們,四兒來看你們了。”


    彎刀懸在空中,遲遲沒有紮下。


    薛四靠在鎮魂關城牆,靠在祖祖輩輩征戰生活的地方,高舉寧刀,笑容安祥。


    呼延準很生氣。


    被兩名小卒拖了許久,又掛了彩,簡直比騎在脖子拉屎都難受,見到旁邊盡是攻上來的玄月軍,皓月旗插入城頭,呼延準不再著急去打開城門,順著黃泉槍揪住少年手腕,猛擊小腹,接著如同布袋般丟到牆角。


    “你們兩個,不許死,本將會慢慢折磨你們,直至剝皮抽筋而亡。”呼延準露出殘忍笑容。


    城頭再也沒有同伴身影,李桃歌知道大勢已去,呼延準那幾下堪比鐵錘重擊,苦膽都吐出少許,他捂著肚子虛弱說道:“胖子,你還能逃命嗎?”


    “我逃你奶奶!”


    遭受無妄之災的仙林道人破口大罵道:“能逃得時候不逃,現在這麽多蠻子圍住,你叫我往哪逃!當著他們的麵變成呼延準嗎?呸!我呸!認識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李桃歌帶有歉意笑道:“對不起,把你給害了,不過臨死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你受誰所托?”


    “除了鬆林裏那位神仙,誰能對本仙人吆五喝六,咦?她既然想護著你,為何不來出手搭救?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是時候壓軸出場了。”仙林道人撓著頭疑惑道。


    “幾萬大軍,她也無能為力吧。”李桃歌鬆了口氣,和他猜測的結果一樣。


    隻是青姨為何對他這麽好,暫時找不到頭緒,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家故人,否則誰能請動這樣的神仙人物。


    “幾萬大軍?屁!”


    仙林道人冷哼一聲,輕蔑道:“在她眼裏,這些玄月軍比蜉蝣強不了多少,吹口氣死一半,放個屁再崩死一半,不對,神仙哪能拉屎放屁呢,小狐狸無心之言,罪過罪過!”


    或許是怕青姨從天而降,他趕緊雙手合十認錯。


    呼延準倨傲說道:“把他們倆綁了,敢反抗者,殺無赦!”


    李桃歌堆出無奈神色,朝胖子低聲道:“站著死還是跪著死?這次我聽你的。”


    “滾蛋!看見你就煩!”


    仙林道人將他推到一邊,忽然跪地不起,求饒道:“呼延將軍,我這幾百斤肥肉,殺起來沒啥意思,這家夥更殺不得,要是把他宰了,後果很嚴重,恐怕將軍要惹出大麻煩。”


    “哦?”


    呼延準將金刀入鞘,好笑道:“我七萬大軍,殺不起一個養馬槽頭?你把那位喚來,我倒要瞧瞧是哪路神仙。”


    猛然間。


    大地轟鳴。


    整座鎮魂關都在顫抖。


    呼延準眉頭挑起,再度拔出金刀,朝天望去。


    雲薄風輕,並沒有天人而降。


    城牆顫的更猛烈。


    常年在馬背生活的呼延準突感不妙,趴在地麵,貼耳聆聽。


    馬蹄聲聲如擂鼓,輕騎可鼓搗不出這麽大的動靜。


    重騎!


    這是重騎衝陣的效果!


    呼延準飄到箭樓,舉目遠眺。


    一名老卒騎著老馬,披霜戴塵,全身雪白,自東門而來。


    他的身側,是兩隊重騎兵,人披重甲,馬披軟甲,兜鍪遮住相貌。


    一支武裝到後槽牙的鐵血重騎。


    正在催馬狂奔。


    左邊大纛寫有燕字。


    右邊大纛寫有雲字。


    燕雲。


    自成軍起,未嚐一敗的燕雲十八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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