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犯一死,暫且不說能否給雲帥交差,都護府一關都不好過,大寧律法森嚴,擅自殺掉嫌犯,那是掉腦袋的大罪,李桃歌平日愛讀些閑書,當然明白其中凶險。


    李桃歌帶著上官果果滿臉陰沉從牢裏走出,郭平湊近笑道:“二位大人,這麽快就審完了?”


    李桃歌帶有歉意說道:“俞大頭死了。”


    郭平愣了半晌,驚訝道:“死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李桃歌生性淳良,怎能讓女人承擔災禍,如實相告,又恐怕落有殺人重罪,隻好編了句瞎話,“俞大頭企圖刺殺我二人,我抽出上官將軍的刀,殺了他。”


    上官果果看了看少年,杏眼透露出複雜神色。


    “哎呀呀,俞大頭這家夥,平日裏就好惹事生非,竟然敢刺殺大人,可他畢竟還沒定罪,貿然殺掉嫌犯,這可如何是好。”郭平急的直跺腳,瞅著胡子都白了幾根。


    “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去稟報郭帥,看如何處置為妥,我有軍令在身,需要給雲帥複命,有十八騎作保,在下不會離開碎葉城半步。”李桃歌抱拳道。


    “這……不妥吧?”


    郭平為難道:“殺了人,犯了律法,再大搖大擺走出都護府,對於雲帥的聲譽有損,遇到愛嚼舌根的家夥,豈不是將雲帥描繪成目無法紀的佞臣了?這樣,你先屈尊到牢裏歇會,我去稟報大都護,這位女將軍去稟報雲帥,大人們一見麵,商量出對策,咱們隻管聽命就好。”


    郭平的提議有禮有節,再去爭辯,倒顯得對都護府不敬,李桃歌隻好任由獄卒將自己帶入地牢,進入一間牢房,鐵鏈咣當作響,再回頭,已然上了鎖,跟郭平所說的歇會,待遇雲泥之別。


    半個時辰功夫,從官差變成了階下囚,李桃歌不由的搖頭苦笑,坐在草垛中,思緒神遊天外。


    小江南如今在何處,鎮魂關的百姓缺衣少食,是否能熬過寒冬,小傘的斷臂是否還鑽心的疼,一下沒了這麽多兄弟,孟叔能否睡得著覺。


    一幕幕恍如隔世。


    “小子,犯了啥罪?”旁邊傳來低沉的男人聲音。


    李桃歌望向那人,長發遮蓋住五官,瞧不出相貌,即便離了幾尺遠,也能聞到令人作嘔的臭氣,不知在牢裏關了多久。


    李桃歌裹緊華服,來抵禦地牢濕寒。


    “小子,甭管你在外麵是多硬的骨頭,來到地牢都得低頭當孫子,想要活下去,最好乖乖聽前輩的話,否則走不出去。”男人說道。


    “不聽你的話,就活不下去?”李桃歌漫不經心答道。


    “正是。”男人倨傲說道。


    “說說看。”李桃歌好奇道。


    “大牢一天隻有一頓飯,還是別人吃剩下的泔水,可能在三天之內,你會覺得惡心,下不了口,可是三天之後,你會捏著鼻子吃完。另外牢房裏有取之不盡的美味,蟑螂,老鼠,蜈蚣,它們何時出沒,如何捕獲,想不想學?另外,想把東西送進大牢,得找牢頭送禮,並且要抽走七成東西,找誰送,送多少,去哪送,裏麵都有大學問。”男人得意洋洋說道。


    李桃歌聽的一陣反胃。


    牢房內傳來腳步聲。


    一襲雪白大氅的張燕雲出現在麵前,旁邊帶著兩名眼熟的侍衛,李桃歌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麽快,而且還親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站起身來到牢房口,“雲帥。”


    張燕雲揚起標誌性痞笑,左瞅瞅,右看看,樂嗬道:“不錯,比我想象中好,起碼不是鬼哭狼嚎的人間煉獄。”


    李桃歌辦砸了差事,難免生出愧疚,輕聲道:“雲帥,俞大頭死了,是我辦事不利,請雲帥責罰。”


    張燕雲雲淡風輕笑道:“敢羞辱上官將軍,是他自找死路,不就一個嫌犯麽,我燕雲十八騎殺的人少了不成?”


    想到對麵的雲帥,不久前帶領十八騎殲滅玄月軍,與他相比,自己算是難得的善人,李桃歌心中略寬,問道:“都護府追查下來,我有罪嗎?要在大牢裏住多久?”


    張燕雲低聲道:“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過走之前,需辦好一事。”


    李桃歌恭敬說道:“請雲帥下令。”


    張燕雲朝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兩人施法升起屏障,張燕雲壓低聲音說道:“今夜子時,去地下三層找到麵頰生有火焰圖案的年輕人,把藥丸交給他,然後縱火燒了牢房,再去找我。”


    一枚寸餘錦盒遞到李桃歌手心。


    當冰冷錦盒觸及肌膚,李桃歌忽然頭腦一陣清明,聯想到之前的蛛絲馬跡,沉聲說道:“雲帥是故意的。”


    張燕雲微微一笑,說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李桃歌抿起嘴唇說道:“派我和上官將軍前來問案,你斷定了俞大頭會死,也料到了上官將軍會將他殺掉,更猜到我會將禍事攔下,替上官將軍待在都護府大牢,對嗎?”


    張燕雲並未否認,而是玩味笑道:“大概沒錯,隻是有一些錯誤,俞大頭無論是否出言不遜,他都會死在上官將軍刀下。”


    李桃歌呆滯片刻,心緒翻湧,“隻為了將我留在牢中,子時去將丹藥交給那個人?”


    張燕雲大方笑道:“沒錯,我不止算到了俞大頭會死,還算到了你的仁心,能替上官將軍出頭,還知道你是術士,即便沒有火把桐油,也能憑空放出火,蠻力不輸於璿丹境武夫,能輕易衝破牢籠。”


    李桃歌苦笑道:“你明說不就好了?我又不敢違抗帥令。”


    張燕雲擠眼道:“你覺得自己精明,還是管家郭平精明?想要瞞過他,你沒那份城府。都護府和大寧廟堂一樣,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戒備森嚴,暗藏禍心,若是強行闖入天牢救人,有四十萬大軍作為憑仗,腰杆子強硬的郭熙肯定會和我翻臉,十八騎在碎葉城外隻有六營兩萬人,我不想有所折損。”


    李桃歌聽出了弦外之音,折損,而不是失敗,這說明張燕雲用兩萬硬抗四十萬大軍,有莫大的自信。


    百戰百勝的張燕雲,確實有狂妄的資本。


    李桃歌點頭道:“明白了,今夜我會救人放火。”


    張燕雲對他的表現相當滿意,笑了笑說道:“謹慎行事,低調說話,那家夥脾氣不好,小心把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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