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之前沒來由發瘋,將自己小院弄的一片狼藉,回來後卻見到新瓦新屋新牆,魚池也重新修葺。


    張燕雲的提議,已經給老爹說了,能否征討郭熙,要等父親回府後才知道。


    閑來無事,李桃歌蹲在新魚池發呆,手指伸進水中,任由錦鯉咬來咬去。


    耳邊響起一聲輕咳。


    李桃歌驟然扭頭,滿臉怒意的許夫人近在咫尺。


    李桃歌頓時嚇的頭發都快直了,閃了一下,險些掉進魚池。


    牡丹山頂,跌落境界的劍仙吳悠,以兩把殘劍,殺的一行人狼狽逃竄,三名無極境巔峰,一名逍遙境初期,綁到一起戰力不俗,放到疆場中,能擋上千甲士衝鋒,可就是這麽一堆高手,硬是擋不住金盞銀台攻勢,若非吳悠忌憚墨穀,早就將眾人殺的幹淨。


    見識過劍仙之威,自然對逍遙境高人心生敬畏。


    但是這位許夫人,曾在吳悠巔峰那時,徒手掰斷金盞銀台!


    別忘了,那年的許妖妖,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小女子。


    如今一個境界大跌,一個隱於相府,比起之前的境界隻高不低,不可同日而語,再動起手來,吳悠能否接住許妖妖一招?


    李桃歌越想肝越顫,趕忙站的筆直,低下腦袋,溫順喊了聲夫人。


    許夫人平庸五官浮現出厲色,怒道:“吳悠那老不死的東西呢?!”


    李桃歌心想我哪知道,他走了,我還跑過去跟著?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嘀咕歸嘀咕,表麵乖乖說道:“他用出那一招並蒂菱之後,人就消失不見。”


    雖然許夫人個頭不高,但發起火來威勢驚人,慍怒道:“早知道這老不死的記仇,敢禍及李氏後人,當年就該把他脖子和劍一並掰斷!果然應了那句話: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記好了,日後若有吳悠的消息,早些報於我,我要親手誅殺那老匹夫!”


    李桃歌膽戰心驚答了聲是。


    許夫人滿臉厭嫌道:“吳悠那老不死的,堂堂七尺男兒,觀花入劍,天天拈花種草,盡做些女子之事,成不了大器,日後你修行,千萬不可學那老匹夫,不走正途有辱相府威名,切記。”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劍仙啊,成不了大器?


    也就是你敢這麽訓斥。


    李桃歌支支吾吾答應。


    許夫人氣勢緩和,降低聲調說道:“墨川救了你和若卿,做長輩的理應答謝,等人家養好傷,我親手做一桌家宴,你們都來。聽說她早早沒了娘,怪可憐的,以後你要好好待人家,別寒了墨穀的心。咱們兩家關係非比尋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家孩子受了委屈,做長輩都要安撫。”


    許夫人遞來一張銀票。


    李桃歌滿頭霧水。


    許夫人解釋道:“這筆錢,是你從小長大的月例,之前攢著不給你,是你父親說男孩子要窮養,背靠相府,又有了錢,難免會生出驕縱習氣,所以一直給你攢著。如今你長大了,有心儀的姑娘,有不錯的閱曆,我這當主母的,不便幹涉,是該交由你自己放手打理了。”


    初次感受到許夫人的善意,李桃歌還有些不習慣,接過銀票一看,一萬兩。


    在見識到長樂坊瘋狂的吸金能力後,這筆錢對他而言並不嚇人,可是許夫人展露的長輩關懷,倒令他心境翻江倒海。


    許夫人淡淡說道:“聽說你也受了傷,歇著吧。”


    許夫人走至枇杷樹,正巧遇到李白垚,頷首矮步,款款行禮道:“老爺。”


    這一聲老爺,甜膩堪比糖水,與之前的盛氣淩人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李白垚瞅了眼站在那不知所措的兒子,又望向發妻,疑惑道:“你怎麽在這?”


    許夫人眉眼恭順道:“我想著桃歌入了國子監,明年及冠,已經快是大人了,便把之前給他攢的月例送來,順便請他給墨川姑娘道聲謝,等二人傷勢痊愈,來赴家宴。”


    李白垚意味深長道:“這個家你操持多年,忙裏忙外,不辭辛勞,數年如一日,辛苦了。”


    許夫人淺淺一笑,激動道:“有老爺這句話,妾身再苦也值得,你們父子倆聊,我去給老爺熬參湯。”


    李白垚點了點頭,邁步走進小院。


    等到李白垚走過去後,許夫人才敢繞道而行。


    李桃歌眨眨眼,對於老爹五體投地。


    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夠讓許妖妖俯首帖耳,一口一個老爺喊著,大氣都不敢喘,那是多大的本事?難道老爹不僅深諳治國之道,還精通治妻之道?若是日後成了家,定要找老爹討教一番。


    李白垚走到魚池旁邊,問道:“夫人給了你多少銀子?”


    李桃歌答道:“一萬兩。”


    李白垚輕聲道:“一萬兩?不少了,足夠支撐百人西征半年。”


    聽到父親主動提及安西都護府,李桃歌還以為有了眉目,詢問道:“您奏明聖人了嗎?張燕雲一人可以平定郭熙禍亂,若是派他前往,絕對可以將郭熙擒回皇城。”


    李白垚盯著魚池,若有所思道:“今日聖人突然發布一道詔令,免去劉甫的兵部尚書,將太子的親舅舅納蘭重錦任命兵部尚書,這道聖令,蘊藏了許多含義,看來聖人是想以國本為重,漸漸削去藩王權勢。如今兵部在太子手中,由此發展下去,郭熙之禍,未必不可解。我之前是主戰,想要一舉平定西北局勢,可現在變了想法,覺得安撫較好。”


    李桃歌不太明白,蹙眉道:“為何之前要戰,現在要撫?照郭熙這麽亂下去,其他五大都護怎麽想?人人割據一方,誰還聽從朝廷號令?”


    李白垚輕聲道:“現在如果去征討郭熙,無異於打了太子的臉,一旦郭熙供出幕後指使,倒黴的會是誰?其實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誰都不肯先放狠招,如今撕破臉皮,不再有所忌憚,不出所料的話,劉甫要先發製人了。”


    李桃歌震驚道:“劉甫可是保寧大都護,他若要……”


    一個反字沒敢說出口。


    李白垚低聲道:“要知道保寧南邊是多勃草原,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五十萬保寧軍,想起來就讓人不安呐。”


    十萬玄月軍就已經將西疆攪得天翻地覆,五十萬保寧軍揮師南下,李桃歌不敢去想,那是何等場景。


    李白垚聲音凝重道:“所以太子黨和瑞王鬥來鬥去,包括郭熙不聽詔令,都稱不上災禍,朝廷始終不強行征討,就是因為郭熙沒有真的反,依舊是以大寧臣子自居。真要是翻了臉,二人中有一人另立國號,指揮大軍侵犯皇城,那可是滅頂之災。”


    李桃歌終於明白老爹為何要以撫為主,逼反了郭熙,相當於逼反了四十萬西軍,成為大寧罪人。


    李白垚擔憂道:“另外四大都護身邊,安插了梅花衛,他們是瑞王的親信,不得不防啊。”


    李桃歌倒吸一口涼氣。


    大寧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權臣興風布雨,怪不得天象顯示國運稀薄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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