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甫和皇後的黨爭,聖人從來不插手,像是又聾又瞎的家翁,任由他們折騰。今夜雙方撕破臉皮,把皇城攪得烏煙瘴氣,聖人再裝聾作啞,這大寧,可真就被這二人拆散架了。


    於是李桃歌斷定,早朝,將是聖人作出決策之時,究竟是將皇位傳給太子,還是偏袒劉甫,是該當機立斷了。


    離開皇宮,到處都是禁軍和梅花衛,街道被折騰的淩亂不堪,有的地方甚至無處下腳,李桃歌瞅的心煩意亂,從小道轉入狀元巷,去長樂坊看看美人平複心境,等待早朝消息。


    還沒走近,就看到長樂坊門口圍滿禁軍,小廝青苗奮力護住大門,反被推來推去,混亂中不知誰伸出一腿將他踹翻在地,然後一把寧刀架在他的脖子。


    一名披有都統甲胄的大漢,扇打青苗臉頰,一次比一次狠,譏笑道:“不長眼的小子,活膩歪了?!十二衛奉命緝拿反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阻擋軍爺搜查,難道你和反賊是一夥的?”


    青苗不躲不避,清秀麵容瞬間腫脹,吐出血水,口齒不清道:“軍爺,這是長樂坊,達官顯貴消遣之地,並無反賊。”


    “你說沒有就沒有?口氣這麽大,敢問是三省六部哪位公卿?不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婊子麽,裝他媽什麽達官顯貴,進去,給我搜!膽敢阻攔者必是反賊,一刀砍了就是!”


    禁軍都統蠻橫道,正要跨入大門,突然一股大力來襲,拽住他的甲胄往後拖。


    這貨也倒黴,台階踩空,摔了個四仰八叉,後腦落地時,恰巧撞到石頭,雖然不至於開瓢,可摔得七葷八素,眼裏直飄金星。


    李桃歌氣機一收一放,輕鬆震退十幾名禁軍,將青苗攙扶起來,持劍站在大門口,冷聲道:“老子心情不好,滾!”


    這些禁軍打得什麽主意,他心知肚明,無非是借著清除梅花衛的名義,去長樂坊訛詐一筆銀子。換作平時,他不想管這些爛事,讓洛娘拿銀子打發他們也就算了,如今正值瑞王和太後爭鬥緊要關頭,城裏都鬧翻了天,這些軍痞竟然還想趁機撈一筆,滿肚子邪火無處發泄,殺人的心思都有。


    禁軍統領掙紮起身,見到年輕不像話的小白臉氣勢非同一般,知道是紮手點子,暗自打起了退堂鼓,可當著這麽多兄弟,就這麽灰溜溜跑了,臉麵往哪擱?以後如何帶兵。


    禁軍統領咬牙道:“敢偷襲本都統,反賊!一定是反賊!兄弟們,給我上!別把這小子弄死了,注意留活口!”


    逞強之餘,還記得不把後路堵死,萬一小白臉家人追查下來,也有迂回緩衝餘地。


    在皇城當差,背景是敲門磚,再往上攀爬,就得靠自己的巧心經營。


    二十餘禁軍劍拔弩張。


    一張銀票輕飄飄落下。


    正好飛入禁軍都統懷裏。


    三樓窗戶打開,伸出一張風情萬種臉龐,仿佛還沒睡醒,張口打著哈欠,衣衫不整,半掩半露,單手托起香腮,將酥胸堆出誇張山丘,蔚為壯觀。


    “一大早,嘰嘰喳喳,鳥兒都沒你們鬧騰。”


    洛娘嗔怪一句,然後睡眼惺忪道:“這一千兩銀子,給軍爺喝茶找姑娘,想要尋這位公子晦氣,去李氏相府便是,不過去之前,得帶著你們上將軍劉罄,隻有他,才有資格進入相府。”


    禁軍們一陣膽寒。


    啥有錢重要?一千兩足夠他們放下臉麵,於是屁都沒放,抄起銀票跑的飛快。


    李桃歌攙著青苗來到大廳,室內還飄散著紙醉金迷後的奢靡味道,見到青苗被揍的不輕,一名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難掩焦急神色,守二人旁邊侍候。


    李桃歌隨意找了處地方坐下,輕聲道:“我要一壺芙蓉酒。”


    少女答了聲是,走出之後,一步三回頭,瞧向青苗,充滿關切意味。


    李桃歌把劍橫在桌上,輕笑道:“隻羨鴛鴦不羨仙,有佳人掛念,千金都買不來。”


    青苗擦拭掉嘴角血跡,垂手而立,恭敬道:“多謝公子相救,她名叫桑梓,是罪臣之女,本該流放鎮魂關,洛娘見她可憐,買到長樂坊當作貼身丫頭。”


    “鎮魂關……”


    李桃歌喃喃自語,淒涼一笑,“如今哪裏還有鎮魂關,早就成為塵土了。”


    叫做桑梓的姑娘快去快回,端來芙蓉酒,站在旁邊,眼眸頻頻飄向愛慕少年。


    洛娘邁著蓮步款款下樓,與之前相比,披了層透明薄紗,霸道身材若隱若現,令人垂涎三尺。


    “一大早跑到青樓喝酒,有煩心事?”洛娘坐在李桃歌對麵,用牛角梳打理秀發。


    青苗和桑梓知趣退下。


    “最近有人來找過你嗎?”李桃歌答非所問,舉起芙蓉酒,猛灌一大口。


    “有。”


    洛娘梳頭動作遲疑了一下,輕聲道:“馬王爺來過,態度很不友好,說要將盈利二一添作五,分給他們一杯羹。”


    “跟我的推斷差不多,如今太子黨勢頭正盛,依附在太子府的布衣幫,腰杆自然會變得硬氣。”李桃歌問道:“一半的盈利,可不是小數,答應馬王爺了嗎?”


    “我一個任由欺淩的婦道人家,做不了主,我讓他去找正主談,馬王爺一怒之下,賞了我一記耳光,恐嚇說再不知進退,長樂坊將從皇城除名。”洛娘聲音平靜娓娓說道。


    李桃歌晃著酒瓶笑道:“我一文錢沒拿,反而要替你背黑鍋?”


    “是你沒收,不是我沒給。”洛娘好笑道:“不近女色的見過,不貪錢財的也見過,可不好色又不貪財的聖賢,簡直聞所未聞,公子,你把我收入麾下,究竟意欲何為,該不會是當一隻貓吧?”


    聞著熟透女人散發的香氣,再有萬種風情盡收眼底,李桃歌小腹湧起一股暖流,心裏躁動不安。


    又是之前無故發瘋的征兆。


    李桃歌匆忙起身,把酒喝幹,沉聲道:“皇城要變天了,收拾好銀兩,做最壞打算。”


    洛娘驚愕道:“變天?難道太子……”


    李桃歌慎重說道:“若是遭遇任何變故,記得跑去相府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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