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驚無險回到了平崗城,李桃歌心情沉重。


    複州城的出兵速度,遠在他意料之外,動輒萬人騎兵出城迎敵,那可不是輕易能做到的,需要主將具有絕對威信,各級將官配合熟練,其中一環出了紕漏,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大軍拉出複州。


    莫奚官莫太歲,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來回跑了幾百裏,全身上下灌滿黃沙,李桃歌回到寺廟,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才脫掉靴子,抖落半斤沙土,小丫頭趙茯苓捧著衣物進門,徑直走到床邊,將衣物放好,輕聲道:“少爺,西疆的沙石多,京城來的貴客,肯定不習慣惡劣天氣,我去給您打水洗澡,今天酷熱難耐,您想要熱水還是涼水?”


    李桃歌望著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袍,心中閃過異樣,答道:“我皮糙肉厚,涼水就好。”


    趙茯苓捋了下鬢角散亂秀發,問道:“聽說,京城的貴人們洗澡,需要放花瓣和水果,用使肌膚變得潤滑,順便提香,少爺有何要求?”


    李桃歌笑道:“花瓣水果?這都是從哪聽來的?”


    趙茯苓答道:“南宮大哥說的,他從小在李府長大,說的一定沒錯吧?”


    “沒錯,他比我更像是李府的人,以後有啥不明白的地方,問他就好。”


    李桃歌感興趣道:“我平時洗澡就是胡亂衝衝,沒試過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倒是可以嚐試一下,花就算了,那是女人泡澡用的,平崗城盛產什麽水果?”


    趙茯苓一本正經道:“西瓜。”


    ……


    李桃歌撓了撓頭。


    抱著西瓜泡澡,這要是傳到京城,不得讓人家活活笑死。


    “算了,隨便洗洗就好。”


    南宮獻神出鬼沒,說不定就藏在房梁窺探,李桃歌可不敢抱著西瓜泡澡,這一幕若是被南宮獻瞅見,後半輩子咋抬頭挺胸當少爺。


    “我去打水。”


    趙茯苓來到小院,用木桶從陶缸舀水,身材單薄的她很難拎起二十多斤的木桶,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極為吃力,如此反複打了幾次水,才將浴盆的水填至一半。


    再去提來木桶,李桃歌已經坐進浴盆,背對著大門,露出日益精壯的背部。


    “水夠了,你歇歇吧。”李桃歌輕聲說道。


    趙茯苓俏臉微紅,答應一聲,放下水桶,取來香澤和澡豆,站在李桃歌旁邊,當見到肩頭傷口新長出的粉嫩新肉,又磨出了血跡,趙茯苓心疼道:“少爺,你流血了。”


    “騎馬磨的,無妨。”李桃歌渾不在意說道:“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這茬。”


    趙茯苓用白巾蓋住傷口,幫他洗著長發,手裏攥著細鬃刷子,清理著黃沙汙垢。


    李桃歌忽然沉聲說道:“你是郭熙派來的奸細嗎?”


    趙茯苓略作沉吟,一字一頓道:“我對著天公爺起過誓,少爺若是不信,可以把我殺了,以絕後患。”


    “對我而言,天公爺都信不得。”


    李桃歌微微側過臉,露出線條柔和的下顎,似笑非笑道:“若是你現在承認是奸細,我可以放你和你爹離開,保證不會為難你們爺倆,可過了今日之後,被我發現心懷不軌,會交到不良帥袁柏手中折磨而死,你想好了再回答,不急,等我洗完澡之後,再給出答案。”


    趙茯苓低下頭,抿起倔強嘴角,喃喃道:“茯苓本就是心安良藥,既然陪在少爺身邊,反倒令少爺不安,是茯苓之罪。”


    話音一落,趙茯苓舉起刷子尖頭,用力朝咽喉捅去。


    一根食指擋住鐵頭,奪了過去。


    李桃歌笑嘻嘻道:“開玩笑而已,別那麽死板。”


    趙茯苓淒涼一笑,說道:“這對公子來說是玩笑,對小女子而言是名節,茯苓已入了李家大門,隻有以死證清白。”


    十三四歲的少女,像是含苞待放的蓓蕾,暫時不具備風情,稚嫩臉龐一心尋死的決絕,搭配柔弱肩頭,誰見到都會生出憐憫心思,更何況是老好人李家少爺。


    “李家走到今日,經曆了千難萬阻,我也並非一帆風順的膏粱子弟,所以難免存了防人之心,若是汙蔑了你,我道歉,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難關,切莫糟踐自己性命。”李桃歌將細鬃刷子遞給她,雙臂搭在木桶邊,朝前趴去,“後背有些癢,幫我撓撓。”


    “少爺怎會有錯,錯的是奴婢,隻顧自己清白,不替主子著想。”趙茯苓帶有愧意說道,手指接觸肌膚,臉頰升騰起兩朵霞雲,更顯小女兒家的嬌俏。


    “賢侄,賢侄呢?”


    外麵傳來大呼小叫。


    李桃歌聽出是柴子義的聲音,納悶他怎麽來了平崗城,還沒來得及從盆裏走出,柴子義一把推開房門,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眾官員。


    少爺泡澡,奴婢搓背,一幅曖昧畫麵。


    柴子義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對於男女之事早已看的通透,見怪不怪,手裏揮著聖旨來到李桃歌麵前,滿臉喜氣說道:“聖人得知你單殺叛將曹恕,用大寧旗換掉了郭字旗,高興的夜不能寐,賜予你通事舍人,並封朝議大夫,賢侄,如今你可是吃著五品俸祿的六品鳳閣通事,半年來從平民到五品,嘖嘖,整個大寧誰有你升官快,不該大排筵宴,慶祝慶祝嗎?”


    “五品?”


    李桃歌愣住。


    自己不過是八品主事,掛的還是虛名,打了一仗,攻下平崗城,竟然能混到五品,雖說朝議大夫是散官,可俸祿實實在在。


    細細一想,吏部尚書是蕭爺爺,中書省和尚書省在老爹手裏攥著,想要升官還不容易?可這速度太惹眼了吧,不怕廟堂裏有人詬病?


    “賢侄,升官的喜事暫且不提,我從固州跑到平崗城給你道喜,該不會一口酒都沒得喝吧?”柴子義晃著聖旨,賊眉鼠眼笑道。


    “怎會讓世叔白跑一趟,美酒管夠。”


    李桃歌笑道,正要伸手去接聖旨,柴子義朝後一退,低聲道:“你身上都是水,弄髒了聖旨,五品官沒了,還要打屁股。”


    外麵一大票人,全都在欣賞自己沐浴圖,李桃歌苦著臉道:“世叔,能不能讓我先穿身衣服。”


    柴子義瞥了眼在旁邊乖乖站著的趙茯苓,笑容古怪道:“春宵一刻不如金榜題名,這是過來人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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