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辰身先士卒,持槍領兵前衝。


    狹窄的上坡路,長達半裏,皆是黃土,僅容納十人並排而行,根本無法利用人數優勢衝關。


    莫良辰左手豎盾,右手長槍,半蹲姿勢前行,步伐緩慢而沉重。


    初次衝關,最忌諱傻不拉幾跑去送死,關門和土路不知隱藏多少陷阱,稍不注意就會嗝屁鳥朝天,莫良辰被莫太歲親自調教十幾載,耳濡目染之下,雖然沒經曆過大戰,但戰法兵事還是較為熟稔。


    幾百將士緊隨莫良辰身後,全是刀盾兵,散發著驍勇氣息。


    七萬複州死士,裏麵分三六九等,最能打的莫過於暗衛,個個都是修行者,日夜護在主子身邊,充當忠實走狗。之前草原狼騎想要偷襲莫奚官,強弓箭雨漫蓋,普通士卒抵擋不住,暗衛用罡氣組成龜殼,才避免莫奚官慘遭不測,李桃歌攜六丁六甲大陣,衝到了莫奚官前麵,隻有暗衛能夠勉強抵擋。


    世家門閥有豢養門客習俗,用來保護家中重要人物,李家有珠璣閣,莫家也養有幾十名修行者,他們大多是從小挑選出來的天才,受到名師調教,然後放到江湖曆練,回到莫家委以重任,一路走來,吃穿用度皆是莫家資助,以後還要仰仗莫家去出人頭地,所以忠誠度毋庸置疑。


    暗衛往下,便是親兵。


    他們不如暗衛資質出眾,成為不了萬裏挑一的修行者,但身手在軍中是佼佼者,忠誠絲毫不差,全都是能效死忠的狠角色,譬如莫良辰身後的這幾百人,一個個如龍似虎,衝起陣來,能輕易擊潰幾千普通士卒。


    勁風呼嘯,打在莫良辰年輕堅毅臉龐,黃沙彌漫,將前麵的虎口關吹的模糊起來。


    靴底踩踏著黃土,步伐越來越慢。


    當莫良辰走到土坡一半,本來沉寂的虎口關突然發出兩聲怪異聲響,緊跟著兩塊圓形巨石從關內飛出,落下後蕩起大量煙塵,跌跌撞撞朝著複州兵滾來。


    兩塊落石設計的極為巧妙,正好將土坡通道塞滿,互相碰撞後,反而加快翻滾,途中的人馬器械,全在它們的籠罩範圍。


    落石在莫良辰瞳孔中越來越大,不由得心如擂鼓咚咚作響。


    跑?


    對方施放落石的火候甚是刁鑽,卡在複州兵抵達土坡中間,扭頭就跑的話,後麵的士卒可以逃過一劫,最前麵的幾十人,根本跑不過石頭滾落速度,會被活生生碾成肉泥。


    莫良辰作為靈樞境初期的修行者,倒是可以憑借腿力起跳,可身後幾百親兵咋辦,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送死。


    主將為了避難,無視兄弟性命,乃是兵家大忌,況且有十幾萬大軍盯著,即便是死,也不能墜了莫家名頭。


    莫良辰將心一橫,抄起豎盾,雙臂推出,弓腿彎腰,罡氣澎湃洶湧,擺出硬抗的架勢,嘶聲喊道:“兄弟們!助本將一臂之力!”


    主將玩起了命,暗衛和親兵哪能坐視不理,幾名修行者與他貼身站立,同樣是放出罡氣,豎起雙臂,滿臉皆是視死如歸的神色。


    落石一前一後滾入人群。


    前麵那塊落石隻是前行幾尺,就被複州兵聯手抵住,莫良辰處於最前方,遭受的衝力最大,盡管有罡氣護體,依舊噴出一口血,雙膝陷入黃土中,臉龐呈現出醬紫色。


    兩名暗衛倒飛出去,栽入人群。


    沒來得及慶幸,轟的一聲。


    後麵落石接踵而至。


    這次衝擊,將前方好不容易穩住的落石砸成碎塊,變成鋪天蓋地的暗器。


    少了幾名修行者發力,莫良辰獨木難支,口中狂噴鮮血,直挺挺飛出幾丈遠。


    好在有前麵的落石當作緩衝,後麵的落石力道衰減,暗衛和親衛共同卸力,將落石安安穩穩送下土坡。


    遠處觀戰的周典皺眉道:“莫小將軍為了鼓舞士氣,命都不要了,似乎和你的作風相近,果然是年少不知愁滋味,死都不怕,還怕啥呢。”


    李桃歌撇嘴道:“周大哥在京城熏染久了,學會了拐著彎罵人,少年不莽撞,難道七老八十去逞威風?要我說啊,這兩塊巨石,是福不是禍,反倒成全了莫小將軍。我本打算找人接管複州兵,他這麽一弄,複州軍心固若金湯,我也不好意思再派人去嘍。莫奚官用十年打磨出複州死士,其實是在為後世鋪出富貴路,隻要莫家父子不死,複州兵誰都不敢貿然去動,就像是固州隴淮軍,卜刺史已經用它們賺到一個兵部侍郎,再往後,同樣用於給兒子修橋鋪路。”


    周典讚歎道:“這些封疆大吏,心智權謀並不亞於朝堂老狐狸,可惜大多是布衣出身,若是世家門庭裏的貴子,不知成就會有多大。”


    李桃歌點頭道:“能力決定下限,出身決定上限,朝廷有一個杜斯通就夠了,給予寒門士子希望就好,若是三省六部皆是布衣,把江山社稷交給他們打理,聖人不會放心,世家也不會同意。”


    周典好奇問道:“這些道理,是李相教給你的?”


    李桃歌笑道:“一半是,另外一半來源於自悟,從國子監監生身上,看到了寒門士子的不易,從陸丙柴子義身上,學到了圓滑世故,從世子殿下和卜莫兩家那裏,懂得了何為擁兵自重,父親說過,人人不是我師,人人皆是我師,要調整心境,不可孤傲自滿。”


    周典深吸一口氣,感慨道:“你學的太快了,快到我都不認識了。”


    李桃歌泛起苦澀笑容說道:“學的慢的話,沒準正準備投胎轉世呢。”


    周典正要讚歎幾句,突然見到莫良辰從人堆站了起來,甲胄塗滿鮮血,活生生變成一個血人,左臂綿軟扭曲,右臂不停顫抖,艱難邁起步伐,一瘸一拐衝向虎口關。


    周典皺眉道:“再不抬下來救治,他必死無疑。”


    李桃歌稍微思量過後,沉聲道:“你去把他攙過來吧,就說這虎口關是複州兵的功勞,誰都拿不走,要不然按照他的脾性,寧可死在土坡。”


    周典問道:“他若不肯呢?”


    李桃歌鬼魅一笑道:“暈過去的人,怎麽會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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