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甲無馬,即便是穿上重甲,也是移動遲緩的鐵罐子,沒了用武之地。


    李桃歌笑道:“公羊將軍,您的金龍衛都有坐騎,這一千匹馬拿來沒用,無非上繳到兵部,再由兵部發落,輾轉幾次,沒準兒又配給了西北巡查軍,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我提柴子義大人道謝了。”


    公羊鴻眼神陰柔望著他,輕聲道:“朝廷怎樣發落,我無需知曉,本將隻負責上陣殺敵,把將士們賣命的酬勞,放入他們口袋,你若想要,也不是不行,報個價,看看是否合適麽。”


    李桃歌聽他口風鬆動,瞬間來了精神,伸出一根手指,“我再加十萬兩,大漠重騎所有軍備,總共九十萬兩,您看怎麽樣?”


    公羊鴻緩緩搖頭道:“大漠重騎胯下坐騎,那是安南都護府的踏雪良駒,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能夠日行千裏夜行八百,馱四百斤重物狂奔,郭熙好不容易從安南弄到,十萬兩?你出的是驢肉價格。真想要的話,馬和甲價錢一樣,同樣也是八十萬兩,總共一百六十萬兩,童叟無欺。”


    李桃歌陷入兩難境地。


    公羊鴻並非獅子大開口,一百六十萬物有所值,可他囊中羞澀,實在湊不齊。從京城出來,洛娘給了百萬兩,一路州府縣衙的官員,又塞了許多孝敬銀子,柴子義分給他二十萬,他又還了回去,早知如此,不如多貪些,反正這筆錢用於朝廷,把贓銀變成軍餉,反而有功無過。


    李桃歌正想討價還價,後背傳來異樣,回過頭,一疊銀票塞到手心。


    南雨國小皇子,莊遊。


    這名皇室質子自從被李桃歌敲打過之後,行事變得小心謹慎,整日與國子監同窗待在一起,營帳都不敢出,見了李桃歌,也隻是簡單問好,不再去閑聊。


    李桃歌粗略數完,這疊銀票足有九十萬,又從懷裏將銀票悉數掏出,湊夠一百六十萬遞了過去,“公羊將軍,錢貨兩清,我可以帶著甲和馬走了吧?”


    公羊鴻本想為難李家少爺,沒想到他隨身攜帶巨額銀票,僵硬接過,平靜說道:“不愧是李相之子,隨隨便便能湊出百萬兩巨銀,錢貨兩清,成交。”


    等李桃歌率領大軍離開,元嘉含笑道:“這批軍備上報到兵部,李白垚肯定會插手,將東西再交到他兒子手中,不如敲他一筆,不要白不要,省的你的部下出血,他占盡便宜。”


    公羊鴻兩指夾起銀票,給元嘉遞去一百萬兩。


    心有鴻鵠之誌的公羊家嫡子,專注於修行和廟堂,對金銀不感興趣,是元嘉唆使自己對李桃歌故意刁難,開出百萬兩巨口,想要故意戲耍那小子。既然得逞,二人理應坐地分錢,不過給到對方六七成,足以證明公羊鴻氣魄之大。


    元嘉盯著銀票,舒展眉頭笑道:“將軍覺得我愛錢?”


    公羊鴻輕聲道:“一堆俗物,太師當然看不上,賞給內侍省的寺人,好叫他們沾沾喜氣,這一路風雪滿程,他們必然會心生埋怨,用錢驅散怨恨,這不是人之常情麽。”


    元嘉大笑道:“自從入了王府大門,便是聖人的忠仆,吃穿用度皆是宮裏開銷,沒有花錢的地方,況且我一無子嗣,二無親眷,要錢何用?給祖宗燒去嗎?將軍年紀尚輕,又要籠絡人心,以後到處要用錢,收起來吧。”


    公羊鴻問道:“太子呢?”


    元嘉似笑非笑道:“太子需要的是賢良輔佐,並非金銀相陪。”


    公羊鴻將銀票收入懷中,不再答話。


    李桃歌來到東南角大營,安排好不良人值守,鑽入營帳,乖巧伶俐的趙茯苓端來早已備好的銅盆,放下之後,對著李桃歌左看看,右瞅瞅,仔細打量一番,驚訝道:“咦,這次怎麽沒有受傷?”


    打起仗來,李桃歌幾乎每次親自上陣都要掛彩,趙茯苓早已習以為常,特意備好了金創藥,以免公子有個閃失。


    李桃歌脫掉皮靴,雙腳泡入銅盆,熱流湧入四肢百骸,不禁舒爽呻吟出聲,望著小茯苓俊俏下巴,忍不住捏了一把,調笑道:“怎麽,盼著我缺胳膊少腿?”


    趙茯苓嘟嘴道:“怎麽會?!我盼著少爺天天打勝仗,早日將郭賊砍成七八十段,這樣一來,天下都太平了,少爺能早日回到京城,闔家團圓。”


    想到今日裏陣亡的將士,足足三萬有餘,李桃歌瞬間皺起眉頭,苦笑道:“誅滅郭賊?目前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若非金龍衛發威,叛軍把中軍都要衝散。目前隻是開胃小菜,後續郭賊還有雷霆手段,不知道咱們能不能頂住。”


    想到雲飛詭異笑容和不著邊際的問話,李桃歌忽然生起不祥預感,大喊道:“來人,把叛將雲飛帶進來。”


    趙茯苓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揉著耳朵說道:“少爺,傳話吩咐我去就好,你這突然來一嗓子,魂兒都要飛去一半。”


    李桃歌帶有歉意說道:“好好好,下次命你去傳話,不再大喊大叫了。對了,你爹還在軍中吧,如今銳字營缺人手,你爹看著就是名將才,到銳字營去任都統吧。”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趙茯苓慌忙作福行禮,一溜小跑來到帳外,聲音嘹亮喊道:“傳李大人令,命趙石虎去往銳字營任都統,越快越好!”


    這丫頭。


    李桃歌笑著搖了搖頭。


    沒過多久,五花大綁的雲飛押到,李桃歌擦完水漬,親自給他解開繩索,將他攙扶到椅子。


    雲飛活動著手腕,不懷好意笑道:“這麽信得過老夫?不怕把你生吞活剝了?”


    李桃歌微笑道:“老將軍一世英名,不至於對晚輩偷襲,茯苓,取酒取肉,我陪老將軍喝一杯。”


    雲飛爽朗笑道:“李家能出兩任宰相,果然都是妙人,僅憑膽色而言,老夫佩服。”


    李桃歌壓低聲音道:“今日聽老將軍的弦外之音,似乎想要透露消息給晚輩。”


    雲飛一拍大腿,爽快說道:“好,既然你有情有義,老夫也不繞彎子了,再過幾天,征西軍必將大禍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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