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想要斬殺敵將宋錦,避免騎軍衝陣馬踏鄂城,可沒奔襲多遠,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攔住去路。


    南宮獻凝視敵軍陣營,沉聲道:“善劍者豈無禦劍之道。大周作戰,以斬將戰術而聞名天下,又怎會不防著這手,那紅槍敵將四周,有幾道若有若無的氣機,實力恐怕不在我之下,你膽敢衝進去,結局就是粉身碎骨。如今三萬袍澤的性命在你手裏捏著,你一死,群龍無首,必敗無疑,切不可輕舉妄動。”


    李桃歌也覺得自己行為有些冒失,撓撓頭,訕訕一笑道:“我是怕對方騎兵衝起來,咱們抵擋不住,好啦,不到萬不得已,咱還是老老實實在城裏待著。”


    十幾歲的少年,道行沒那麽深厚,憑借一腔血勇想要奠定勝局,雖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南宮獻勸說道:“張燕雲從未親自上陣,卻無一敗績。”


    李桃歌撇嘴道:“我若是有妹夫一半功力,何至於被攆著揍,以前隻是覺得他挺厲害,究竟有多厲害,說不清楚,人人都捧他臭腳,心裏還有點不服,見到貪狼軍後,才明白人外有人這句話。如果能回到京城,再見到他,死纏爛打也要求來兵法心得。”


    南宮獻輕聲道:“珠璣閣傳來消息,張燕雲已經勢不可擋連破兩城,再打下去,快要殺穿紫薇州了。趙之佛想要趁火打劫,已經派北策軍翻過了英雄山,初次在大周境內賀新年。”


    李桃歌哀怨歎道:“他進我退,真丟人,按照他的脾氣,指不定會嘲笑我多久,算了算了,螢蟲與皓月爭輝,本就是自不量力,何必庸人自擾。”


    二人說話之際,城牆處逐漸沒了聲息。


    貪狼軍近五千步卒,全軍覆沒。


    先登營將士個個被血泡透,到處呈現出黑褐色,由於廝殺過於激烈,單手拄刀,身體打著擺子,頻繁喘著粗氣。


    死去的幾百人,被同伴抬到身後,撕掉一塊衣衫,蓋住臉頰。


    盡管已然力竭,可布滿血絲的眼眸殺氣不減,死死盯著敵軍陣營。


    假如這時再來一隊生力軍,傷亡必定會極其慘重。


    久經沙場的宋錦當然明白這一點,猩紅長槍再度豎起,緩緩落到城門處的李桃歌,“騎兵聽令,衝陣!”


    馬蹄跺地,轟鳴不止。


    萬騎掀起滔天巨浪,有大江東去之勢。


    李桃歌眼皮狂跳。


    目所能及之處,皆是黑騎白雪。


    李桃歌一槍刺去,搖搖欲墜的城牆轟然塌陷,趁機跑到崔九身邊,急促道:“命將士後撤,把他們放進來。”


    崔九雖然不太清楚他的用意,還是如實下達軍令,“兄弟們,咱們往城裏撤!”


    僵硬的敵軍屍體變成拒馬,阻擋住了最凶猛的攻勢,有的貪狼軍士卒騎術不精,馬倒人栽,瞬間塌成一坨肉泥,迫使速度一降再降,根本衝不起來。


    好不容易翻過城牆,先登營消失的無影無蹤,副將來不及搜尋,率領騎兵再度行進,來到坊市,地勢豁然開朗。


    黑壓壓一片。


    迎接他們的,是人馬皆披鎖子甲的重騎!


    副將見到這架勢,心裏比這三九天都涼,暗道不妙,這時候根本不可能往回折返,隻能悶頭前衝才有活命機會,於是大喊一聲殺,率先朝重騎發起衝鋒。


    這些重騎,是李桃歌用所有家底買回來的,挑選的是騎術最精湛體魄最出眾的大漢,有的來自複州兵,有的來自青瓷鎮馬匪,有的來自不良人,凡是底子不錯,都被他拉進重騎營,雜七雜八匯到一處,像是一鍋大燴菜。


    李桃歌賜名時,想起自己院子那一池錦鯉,又肥又能活,怎麽養都養不死,索性就叫錦鯉營,博一個好彩頭。


    礙於手裏無人可用,隻能先由珠璣閣裏的孫平火為主將,趙茯苓的老爹趙石虎作為副將,二人都是彪形大漢,騎術極其精湛,率領重騎衝陣,倒也能勉強對付。


    孫平火武器是罕見的兩刃斧,一丈三尺,足有六十餘斤,單打獨鬥略顯吃力,隻適合陣前廝殺,孫平火是位不折不扣的粗人,一夾馬肚,扯著嗓子喊道:“大周的小婊子,敢在咱疆土逞威風,幹他娘的!”


    話很糙,卻能提士氣,重騎像是年邁老人緩慢移動,甲胄摩擦聲越來越密集,氣勢逐漸攀升。


    輕騎和重騎尚未將速度提到極致,狠狠撞在一起。


    喊殺聲驚天動地。


    雖然錦鯉營都是東拚西湊來的,沒有經過訓練磨合,但畢竟甲胄擺在那裏,有氣力加持,輕騎宛如瓷器一碰就碎,初次碰撞,貪狼軍呼啦啦倒下一大片。


    如此狹窄的空間,誰都不可能躲閃,憑借最原始的蠻力,各自揮起武器進行搏殺。


    李桃歌站在一間屋頂上,雙目緊閉,神色凝重,隨著他伸出雙臂,十指變的晶瑩剔透,如同水珠透亮,呈現出淡藍色光澤。


    雪後初霽,本該是潮濕環境,可以他為中心十丈左右,莫名變得幹燥溫和,一呼一吸間皆是沙土味道,嗆得人不住咳嗽。


    南宮獻和崔九站在他的身邊,附近還有二十餘名珠璣閣門客守衛,有幾名藏在騎兵中的刺客,想要玩斬將那套把戲,還沒靠近,就被珠璣閣門客截住,在屋頂打成一團。


    李桃歌突然睜開雙眸。


    淡藍色從指尖激射而出。


    以戰場開始,貪狼軍一側立刻水氣彌漫,露珠陸續出現在甲胄,發絲,肌膚,當水氣足夠濃鬱,貪狼軍輕騎的靴尖開始淌水,滴滴答答落入地麵。


    三九嚴寒,浸在水中的滋味,想想都覺得難受,最可怕的是冷風一吹,露珠立刻結為冰霜。


    起初,貪狼軍將士僅僅是覺得冰冷刺骨,可隨著涼氣侵入體內,四肢逐漸變得麻木,感覺不到胯下駿馬和武器的存在。


    大年初一,李桃歌送給貪狼軍一場雨。


    一場能凍死人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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