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滴水成冰的天氣,想要控冰化水,低階術士撓頭不解,太白士瞠目結舌。


    五行始於鴻蒙,存於天地,想要操控到熟稔,需經過幾十年經驗累積,控冰化水,又是施展到幾百甲士身上,必須抽調周圍微乎其微的火靈,凝結到一處,將冰塊極速融化,才能變為細潤霜霧。水火本就相克,同時精通兩種,又要同時施法,難度可想而知。


    給貪狼軍賜了場雨的李桃歌頹然摔倒,臉色呈現出病態慘白,嘴唇又青又紫,在新年朝陽下顯得格外淒慘。


    武夫搏殺需要真氣,術士施法要靠神識,一個耗氣,一個傷神,氣能夠食補藥補,神全靠娘胎帶出來的天賦,一旦損傷,極難補回,所以術士大多都是癆病鬼,活過百歲的屈指可數。


    南宮獻摟住少年腰肢,語氣溫柔到曖昧,“咱們有三萬大軍,沒走到絕處那一步,何必逞英雄,我都不知該誇你,還是把你打暈後送回京城。”


    李桃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絢爛媲美初陽,“我多殺些敵軍,咱們兄弟就能少死,你沒入過伍,領會不到袍澤間情義,他們都是爹娘的心頭肉,交到咱們手裏,咱就得把他們平平安安帶回去。去年我隨老孟去過一次寡婦村,村裏的男人都戰死了,隻留下滿村寡婦,有的哭瞎了雙眼,有的瘋了,日夜徘徊在望夫石,等候丈夫和兒子回家。”


    “孟頭給我講過一件真事,有戶姓郝的人家,祖孫三代共戰死十六口男丁,八個寡婦守著一根獨苗,真是把他當寶貝疙瘩供著,盼著男孩能快點成家立業延續香火。那年蠻子鐵蹄進犯西疆,死了太多的人,安西都護府從民間招兵,那根獨苗聽到消息後,說了句想要從軍,八名寡婦二話不說,給他蒸饃烙餅,把家裏僅有的兩頭羊給宰了,做成肉幹給他當口糧。那男孩去到鎮魂大營,跟老孟睡一個炕頭,沒多久就被蠻子割掉頭顱,老孟連他屍首都沒找到,拎了半顆腦袋送回村裏。”


    “家裏八名長輩,捧著腦袋發了半天的呆,一滴眼淚都沒掉,隻是將腦袋放入早已備好的棺材。”


    “三萬袍澤,不僅是征西軍,他們同樣是父親,丈夫,兒子,後麵有幾十萬親眷,日夜盼著他們早早回家,想把他們都帶回去,我知道那是癡人說夢,盡一些綿薄之力,全當是咱的心意。”


    南宮獻心中波瀾起伏,望著那張稚嫩臉龐,輕聲道:“能為主人和少主效忠,此生無悔。”


    旁邊的崔九歎氣道:“雲帥說過慈不掌兵,心慈在軍中乃是大忌,你的道,不適合在沙場做學問。”


    李桃歌笑道:“他的話,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在戰場殺伐果斷,平時又是出了名的護犢子,當初你和禁軍起了爭執,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對策,悄悄告訴我,賠錢,收了軍功,給對方磕頭道歉,他都認,唯獨不能讓你們出現任何閃失。沒有愛兵如子的張燕雲,哪來的聽調不聽宣的天將軍。”


    “哈哈哈哈哈哈。”


    崔九爽朗大笑道:“你這麽一解釋,倒也有幾分道理。老崔俺是個粗人,最煩婆婆媽媽,沒見到哪家少爺對袍澤情義這麽看重,何況是李家少爺。俺宣布,以後隻服一個半人,一個雲帥,半個你。”


    李桃歌感興趣問道:“為啥是半個?”


    崔九甩給他一記男人才懂得眼色,“先欠半個,等你毛長齊了再說。”


    原來是年少有罪。


    涉及到尊嚴,李桃歌哭笑不得,爭辯道:“崔大哥,男人立足於天地間,憑的是本事和誌氣,跟毛有啥關係。”


    崔九咧嘴一笑,寧刀出鞘,“敵軍來了,不扯閑淡,殺掉這些王八羔子,俺和你喝個幾天幾夜。”


    錦鯉營的重騎,最初能依仗甲胄占據優勢,隨著敵軍人數越來越多,從四麵八方進行夾擊,逐漸落入下風。重騎沒了速度加持,無非是扛揍的大鐵罐子,刀槍破不開甲胄,可棍子和錘敲到腦袋,依舊能把人敲死敲暈,再有馬下敵軍偷襲,倒下的將士越來越多。


    趙石虎是名猛將,當初保寧軍抓他的時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披甲放入戰場,如猛虎出籠,已親手擊殺數十名貪狼軍,斬馬刀一個,梟首如砍瓜切菜,殺到興起時,也不管身邊有沒有錦鯉營的兄弟,徑直衝進敵軍陣營。


    等他殺的累了,趁著歇息的功夫,回過頭,才看到進入敵軍腹地。


    趙石虎滿目赤紅,氣喘如牛,砍掉插入左臂的箭矢,朝著環繞在身邊的貪狼軍冷笑道:“宰了三十多畜生,早就賺大了,反正茯苓以後有李公子照顧,死了又如何。來來來,不要命的,跟爺爺鬥一鬥!”


    無人應戰。


    趙石虎淬了口帶血的唾沫,放肆笑道:“這就是無敵於天下的周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都能把你們陣營鑿穿,何來無敵讚譽,呸,酒囊飯袋之輩。”


    一杆猩紅長槍出現在他的瞳孔。


    瞬間放大。


    趙石虎察覺不妙,趕忙揮刀抵擋,誰知槍力霸道異常,崩飛他的斬馬刀,稍微改變方位,再度襲來,重甲都抵擋不住威勢,肩頭戳出大洞。


    貪狼軍銀旗營主將,宋錦。


    大周武官收回紅槍,催馬緩緩上前,冷聲道:“就憑你,也敢嘲笑我大周?”


    宋錦能將趙石虎一招斃命,之所以不殺,是為了將他羞辱一番,是為了挽回低落士氣。


    帶兵之道,不止是浴血殺伐。


    趙石虎瞥了眼鮮血噴湧的傷口,咧嘴怪笑道:“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居然驚動主將親自出馬,看來所言不差,周國盡是些窩囊廢。”


    紅槍再次出動,拔掉馬刀,挑飛頭盔,順勢壓在趙石虎傷口處。


    這條硬漢眼都不帶眨,神色平靜望著對方。


    宋錦沉聲道:“跪下!”


    趙石虎再次淬出一口唾沫,譏笑道:“你不配。”


    宋錦眼眸透出怒意,槍頭翻轉,準備將出言不遜的家夥捅死。


    霎那間劍芒璀璨。


    一如天地交匯處冉冉升起的暖陽。


    宋錦不敢造次,持槍後撤。


    南宮獻逼退對方後不做停留,抓起趙石虎,飛快脫離戰場。


    之前的殘影處,已經有七八件兵刃襲來。


    吃了暗虧的宋錦騎馬前行,惡狠狠說道:“拒不受降,給本將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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