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水獨鬥五名半步仙人,打的驚天動地。


    幾位都清楚天道巍巍,不可濫殺無辜,稍微泄露氣勁,落在人間便是一場劫難,於是很默契升空交手,避離百姓密集之處,從碎葉城打到荒漠,再從荒漠打到八千大山,一路山崩地裂,沙石彌漫。


    即便蘇貂寺布下五方劍陣,也沒能困住李靜水,正如他的乳名一樣,遊魚般滑溜,在劍陣裏鑽來鑽去,袖中偶爾泄出兩股刀氣,對手急忙狼狽招架。


    五方劍陣在於困,而不在於殺,四名大寺人以守為主,七成攻勢由蘇貂寺出手,兩人百年前不分伯仲,如今也是難分高下,有劍陣相助,逐漸形成一邊倒的態勢。


    仙人之間搏命,不同於凡間的刀劍招式,偶爾出手妙招,便能夠以弱勝強。來到天人境之後,洞悉世間萬物,舉手投足間偶露天威,講究鬥勢,而非角力,這種境界打起架來,草蛇灰線伏脈千裏,不單單是武力比拚。


    劍氣與刀龍相撞,璀璨奪目,李靜水想要故技重施,朝後方退去,豈料悶頭撞到了五方劍陣,鋪天蓋地的透明劍氣襲來,猝不及防之下,紮出無數小洞。


    李靜水衣袍破損,傷痕累累,血水滴滴答答流入靴子,模樣慘不忍睹。


    蘇貂寺橫劍笑道:“李小魚,這五方劍陣專門為你而結,其中暗含二十五種變化,想要破陣,除非你是謫仙人,今生怕是無望了。”


    李靜水麵無表情舉起雙臂,寬大衣袖成了漁網。


    李靜水說道:“謫仙人?輸給葉不器的那種?”


    蘇貂寺美豔容貌瞬間變得陰沉。


    李靜水傲然道:“當年我與穀陽大戰三天三夜,以半招惜敗,獨孤斯年夜襲相府,被葉不器拎著鋤頭追了萬裏之遙,在老夫眼中,謫仙人與我並無兩樣,隻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真要打起來,擋得住老夫袖中刀龍嗎?!”


    這時的李家老祖,渾身血痕,衣衫碎裂,像是挨揍完的叫花子,哪裏有大寧武道榜眼風采。


    蘇貂寺嗤笑道:“謫仙人都不放在眼裏,怪不得別人說你是世間最自負,半隻腿跨進了鬼門關,也不忘自吹自擂一番,且不知水深不語的道理?好了,看在咱們是老朋友,賞你一具全屍,供後世子孫祭奠。哦,不對,我們大周將士快要馬踏永寧城了,李家風骨譽滿天下,又怎能在風雨中苟活,老祖先死,琅琊李氏緊隨其後,何其悲壯。”


    李靜水將繚亂的白發梳理整齊,慢悠悠說道:“馬踏永寧城?癡人說夢。先鑿開沙州城和固州城再說,那裏有征西軍和隴淮軍,夠你們大周軍卒喝一壺。”


    蘇貂寺含笑道:“我大周派去三名合道境壓陣,這幾座城彈指可破。”


    “三名?都不夠塞牙縫的。”


    李靜水譏笑道:“對於你們大周而言,是無關緊要的狩獵,得失皆無妨,對於我們大寧而言,乃是滅頂之災!皇室與八大家族掏空家底,共計派出十名絕頂高手,築成仙人之壁,共度國難。他們既不在京城,也不在碎葉城,你猜猜,能在哪?”


    蘇貂寺遙望沙州城方向。


    漆黑寂靜,宛如深淵。


    可他似乎看到了九名半步仙人懸於城頭,壓的數十萬大軍動彈不得。


    蘇貂寺收回視線,輕歎一口氣,說道:“濫造殺孽,會遭到天道反噬,他們會為了凡夫俗子,使自己孽債纏身?”


    李靜水泰然自若一笑,“半仙之體也是人,也會有七情六欲,也會有親眷子嗣,為了守護家國和至親,孽債算個屁!不像你們,無後的煽驢,孤零零的野狗,體會不到煙火照人間的滋味。”


    蘇貂寺手指劃過劍身,一抹瑩灰浮現,“看來最穩妥的辦法,是將你殺死後,前去馳援沙州城。以五方大陣為鋒,天人之下,皆為螻蟻,九名半步仙人又如何。”


    李靜水輕蔑笑道:“吹牛皮誰不會?老夫宰了你們,再去無雙城刀劈九千歲,手撕林青帝。”


    蘇貂寺揚起尖俏下巴,用陰柔聲音說道:“咱家新悟出一劍,暫時沒想好名字,你是第一個死在劍下的亡魂,姑且叫做魚龍舞。”


    李靜水驚訝道:“不男不女的怪物,居然比老夫都狂妄,魚龍舞,寓意我是魚,你是龍?不怕你的大皇帝聽到後,再把你上麵的頭給砍掉?”


    蘇貂寺淺笑道:“相知多年,才知道李小魚不識文墨,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道不盡的盛世景象。這也不怪你,九天閶闔拜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又豈是偏安一隅的寧人能夠窺探到的。”


    李靜水呲牙笑道:“好,那老夫也有一刀,名為斬閹驢,一個舞,一個戰,名字裏都有畜生,與你那魚龍舞正好是一對兒。”


    誰跟天下最狂的李靜水對話,都能活活氣死。


    蘇貂寺久居深宮,常年枯坐問道,養氣功夫能比肩高僧,可李靜水一而再再而三挑釁,逐漸動了真怒,長發根根倒豎,厲聲道:“起陣!”


    四名大寺人將真元注入骨劍,劍尖生出細紋,像是蛛網朝著蘇貂寺蔓延。


    李靜水故作驚慌道:“不是說好你一劍我一刀嗎?咋合起夥來欺負人了?褲襠裏沒了家夥式,說話都沒放屁響。”


    蘇貂寺不理他,眼觀鼻鼻觀心,合五人之力,聚於劍尖。


    李靜水打過的架,自己都數不過來,瞧見對方鄭重其事的模樣,立刻察覺到苗頭不對,氣機瘋狂注入右臂,劈出一記手刀。


    “嚐嚐爺爺的斬閹驢!”


    起初,刀氣脫手後小巧玲瓏,隨後隱隱伴有風雷聲,


    來到五人身前,衍變為小山般的恐怖巨刀。


    蘇貂寺口中跳出幾個字,“魚龍舞,千機變。”


    一滴水珠從劍尖湧出。


    和刀氣形成強烈對比。


    蘇貂寺揮舞骨劍。


    水珠與刀氣接觸。


    靜如處子。


    透出詭異氛圍。


    蘇貂寺雙目圓睜。


    水珠釋放出璀璨色澤。


    光華流轉,霞光滿天。


    沒多久,水珠恢複成安靜姿態,片刻後急速旋轉,蛇吞象一般,反倒是將對方悉數吞噬,小山般的巨刀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貂寺微笑道:“送道友升天。”


    指尖彈出。


    水珠多了些紋路,緩慢朝著李靜水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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