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人倒是比他想的還要喪心病狂,這種給妖寵助興的藥根本沒辦法解開,他隻能用偏門暫時壓製了下去,再把克隆出來的屍體營造出被淩虐致死的樣子。“現在所有人眼裏,你已經死了,我叫人在這布置了陣法,你的妖力會逐步恢複,”陸謹行抽了根煙,淡漠地看著江狸,“不過你的尾巴斷了,伴生能力應該也會受到影響吧。”江狸生命鏈接的主要力量來自於脊椎與尾骨,原本脊椎就已經沒了,中都夫人還要再斷他尾巴,倒是狠毒,這一下大廢特廢,想要再恢複更是難上加難。“算了。”江狸疲倦地閉上眼,“能活著就不錯了。”“恢複好身體就趕緊滾,留我這也是麻煩。”“嗯。”江狸淡淡應了聲。他這條命,是陸慎言和阿貓給他求來的,陸慎言為他求到中都夫人麵前,阿貓為他挨了打。他看向阿貓,阿貓的尾巴支得很高,看他的時候滿眼興奮,但是掩藏在毛發下的,身體大大小小各處傷,如果陸謹行不說根本就沒人知道,那是為他受的。阿貓又來舔他臉頰,額頭親昵抵蹭著額頭,就像很多年前他剛斷了脊椎,被人扔在巷子的角落裏的時候,流浪到那的阿貓也是這樣親昵地蹭弄著他,為他取暖。他勉強抬起手來,摸了阿貓的頭,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找阿貓多久都是值得的。“還是要謝謝你,”江狸沙啞開口,看向陸謹行,“難得你良心還有一點剩下的。”“……”“我現在的情況,沒有辦法把他一起帶走,”江狸撐起手來,緊緊盯著陸謹行。“但是陸謹行,你要是再敢打他,我一定一定會殺了你。”陸謹行嗤笑一聲。“先管好你自己吧。”江狸還想要再說話,已經被陸謹行一推推回床上了,陸謹行從他身邊強行撈起阿貓來,轉身往外走去。“喵!”阿貓叫喚著,攀上肩來,“喵——!”“行了,吵得人耳朵疼。”陸謹行反手關上門,“啪嗒”一聲,門鎖落下,房間裏就安靜起來。恢複妖力的法陣還在安靜運作著,江狸躺在床上,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恢複。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活下來。損失了半條尾巴,換了條破命回來。陸謹行說,陸慎言為了他,單槍匹馬地去找了中都夫人……他有些失神地望著天花板,隻可惜,他現在這個樣子再去找陸慎言,隻會讓人處在更不利的位置上。甚至於他現在留在阿貓的身邊,對阿貓也是危險的。身子又癢麻起來,燥得難受,江狸用治愈能力壓了壓,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法完全消解這股藥性,連著骨頭像被螞蟻啃噬過一樣,更加難受。江狸蹭了蹭被子,忍不住又用手去做了幾下,另一隻手遮著眼,沉沉呼吸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點舒服些,江狸重重翻身把頭埋在枕頭上,喘著粗氣,隻感覺自己的腿在一抽一抽的。好奇怪,為什麽會有生命鏈接消解不了的藥性。江狸看向自己的手,其實如果陸慎言在的話,消解起藥性來倒也用不著這麽麻煩。陸謹行這家夥,應該告訴陸慎言他還活著的消息了吧。江狸在去中都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如果死了就算了,活著,就要和所有人都斷個幹淨,在風波徹底過去之前,他絕不能讓他做下的事牽累到任何一個人,可是等做完了,他才知道,有的人是甘心樂意被他牽累。陸慎言啊。他的身子又熱了起來,他喃喃念著陸慎言的名,用手幫自己暫時緩解。不知道陸慎言現在做什麽,知不知道他還活著,那家夥那樣的性格如果以為他死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偷偷去見一麵嗎?江狸心念一動,又猶豫起來。他是不是……太貪心了?第52章 虛實的夢幾天後,嘈雜的酒吧裏,燈光隨打碟的節奏一起震顫。在無人問津的小城裏很少會有這樣熱鬧的地方,吧台邊,幾隻妖怪還在甩頭跳著舞。這裏本來是隻準捉妖師進入的會所,年前因為經營不善被反流浪聯盟公會買下,成了人和妖怪都能自由進出的通用型場所。門口銅鈴被撞響了,沒有人在意進出的是誰,大家都在自顧自地狂歡。昏暗裏,江狸最終撞開門進來,他在角落脫下兜帽,對著反光鏡子看自己。他想再見陸慎言一麵,就隻有用這樣的方法,碧藍色的瞳孔緩緩變成黑色,江狸的銀發也逐漸染黑,隻是用了一點改換瞳孔和發色的能力,他的身子就一陣陣傳來虛脫的感覺。江狸咬牙,繼續脫下鬥篷。他讓陸謹行查過,就在陸慎言從中都夫人那邊回來以後沒多久,陸慎言的黑市忽然被一幫人接管了,事情做得很隱秘,加上有陸慎言的手令在,根本沒有多少人發現。之後幾天,陸慎言一直在這裏買醉,而中都夫人派人日夜監視著。江狸猜測,即便他“死”了,中都夫人仍然用他的“屍體”強迫陸慎言做下了什麽買賣。現在,還不知道陸慎言的情況。幾分鍾後,江狸再從角落裏出來,原地隻剩下一件帶兜帽的披風,他裝成戴著領帶的服務生,從吧台邊從容經過,隨手拿起一杯瑪格麗特放到托盤裏。“一起來玩啊。”有人把票子塞進他的褲袋裏,輕佻拍了拍。下一刻,那人像是一個沒坐穩,摔得人仰馬翻。“抱歉。”江狸繼續從容走過人群。他看向酒吧最裏頭的包廂,陸慎言就在最裏麵,隻是門口守著兩個保鏢,進出的話可能會有些困難。他這次的目標是再見陸慎言一麵,在確保人沒事以後就離開這裏。“裏頭的客人點了酒,”江狸走到包廂門邊,禮貌躬身,“請問兩位,可以讓一下嗎?”“他什麽時候點的酒?”保鏢皺起眉頭來。“我們店裏有最高檔的服務係統,客人無需出來,在包廂內就實現自由點酒呢。”江狸微微一笑。兩個保鏢對視一眼,最終還是為江狸讓開了道。“進去吧。”門在開的那瞬間,從裏頭傳出嘈雜的音樂聲,江狸的眉頭本能一皺,他端著酒杯進去,看見在迷離旋轉的燈光下,酒瓶倒了一地,昏暗中有人身穿西服橫躺在包廂沙發上,爛醉如泥。身後的門關上了,江狸一步步走近,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陸慎言。才十來天不見,陸慎言好像消瘦了很多,沒有以前一板一眼,冷淡處事的樣子,那身上彌散著的是濃重的酒精味,即便是感覺到有人靠近,陸慎言也沒有睜開眼,手指一動,空了的酒瓶又滴溜溜地轉開了。江狸放下酒,緩緩蹲下了身子。“陸慎言?”他輕輕喊道。陸慎言眉頭一皺,沒有睜開眼。江狸歎口氣,開始收拾地上的酒瓶,喝得這麽醉,大抵是以為他已經死了,他這趟要是不來,陸慎言指不定會喝成什麽樣。但他來了,卻也不能叫陸慎言發現。如果陸慎言清醒著,一定不會允許他離開的。指尖殘存的妖力,營造出大夢幻境,入此境者隻會以為自己做了場夢,夢醒之後一切了無痕跡。指尖才剛觸碰上麵頰,他就看見陸慎言睜開眼來,朦朧地看著他。呼吸一瞬濃重。下一刻,陸慎言抱上他一個翻身,猛地將他堵在沙發角落,他被這一下撞得有些眼冒金花,正要開口,嘴巴就被捂住了。“噓,別說話。”他眯起眼,感覺陸慎言的手在一點點摸著,似乎是要感受他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幻覺。他感覺陸慎言湊近了,在試探地吻他,手指熱熱的,在仔細地觸摸他。明明他改變了發色瞳色和容貌,明明陸慎言還大醉著,但這些好像都不是問題,他們之間早已經足夠熟悉。江狸默默收起了斷尾,任陸慎言來摸著。“我猜是這樣的,”陸慎言喃喃說,“那具屍體一點都不像你。”“那你為什麽還醉成這樣?”江狸問道,“你不應該再為了一具不值得的屍體,把黑市給出去的。”陸慎言卻隻是深深地看著他。“我給了,她才會覺得那是真的你。”江狸愣住,下一刻陸慎言摸著他的臉,一遍又一遍試探般地吻了上來,吻著他的上唇,咬開他的唇齒,身子微陷間陸慎言吻得更深,他體內助興的藥物還沒解開,此刻被陸慎言吻得有幾分難受,但理智告訴他此刻不應該再久留了。他試圖推開人,但陸慎言醉眼惺忪地抱緊他,一下貼得更緊,陸慎言的手摸去與他親昵糾纏。“再陪我會兒,”好像陸慎言還以為這是場夢,還是不肯放他離開。“再陪我會兒,江狸。”“嗯。”他沉沉呼吸著,偽裝術卻有些撐不住,瞳色又要回到碧藍色,他感覺陸慎言解開他的領帶來,蒙住了他的眼,黑暗中陸慎言又近乎貪婪地擁吻他,又近乎不知足地貼近他。酒液也倒了下來,浸濕了身上那套服務員的衣服,他身上隨之彌漫著濃重的酒氣,掩蓋掉了他身上原本的貓妖的氣息。這樣即便他拖延很久才出去的時候,門口那兩個保鏢隻會以為是醉酒的陸市主對一個小服務員做了什麽,而不會想到別的事情上來。明明這對陸慎言來說應該是一場夢境,卻不知道為什麽陸慎言會考慮得那樣周到,江狸甚至於都有些不確定,他所用的夢境術是否起了作用。他隻能被蒙住眼,頭發散亂地壓在沙發上吻弄,臉上因為藥性發作,還帶著不健康的紅。然而陸慎言吻他的動作,忽然有一瞬停頓。“你身上……”江狸微微別過頭去,知道陸慎言察覺到了不對勁。“一點藥物,我自己解不開。”“所以你才來尋我?”陸慎言低啞著嗓音問他,又自言自語道,“還是在這樣的夢境中,你才肯來尋我。”“不……”陸慎言看著他,眼神好像快要破碎開去。江狸微微一愣。江狸忽然想到,陸謹行留下的那具屍體痕跡顯示他是被活活玩死的,也就是說陸慎言看到的他的屍體,也會是那樣。難怪陸慎言會喝那麽多的酒,僅僅隻是晚到一步,看見的卻是愛人飽受淩虐的屍體。即便是在夢中,陸慎言都會妥帖地給他留好退路,他簡直不敢想,宮殿群中在陸慎言看到自己屍體的那刻,會是什麽樣子。沒有什麽比這更加殘忍了,陸謹行,江狸忍不住攥緊拳頭,這混蛋有哥是真坑。“都是假的,”他忍不住抱上陸慎言,“都是假的,不要信,我就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