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瘋了?”江狸站起身來,開口問道,“這個時候還不逃,躲在這裏幹什麽?”那幾隻妖怪卻像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一樣,隻是舉起了手。下一刻,強大的妖力凝聚成型射向江狸,江狸閃身躲避去,意識到了不對。“不是實驗體?”“奉主人之命,”為首的豹子淡漠說道,“捉拿朏朏,清除異己。”“……妖仆。”江狸神色冷了下來,不像人類彼此內鬥,普通妖怪一般都對自己族群極為忠誠,因此哪怕有契約在身,那些心甘情願投靠人類,為虎作倀的妖怪們也是極為少見的。“竟然願意幫著那群捉妖師,把自己的同族送上斷頭台,”江狸攥緊拳頭,“你們當真是瘋了。”“主人給予我們的,乃是你不可想象的。”為首的豹子依舊冷冰冰回答道,“包抄,一起上。”黑暗中,那群妖怪迅速地在樓梯間圍上了江狸,神獸的氣息彌漫著,對於他們來說卻沒有什麽影響,江狸閉上眼,手中凝聚起了綠光。氣息壓製不管用,那他不介意用武力把這群妖怪一起收拾了。然而下一刻,一道白光隨之襲來,江狸抬手打掉的同時,一隻羊妖卻衝進他的懷中。“救救我!”江狸被撞得一愣,有些措不及防。“月出大人,我不想留在這裏,請你帶我出去!”羊妖抱緊他的腰又盯著他,可憐兮兮地乞求著,“我和他們不一樣的,你看看我好不好?”“什麽?”江狸愣住。可憐的羊妖頂著個山羊角,眼中藏滿了無辜,周圍那幾隻妖怪也忽然停下了動作,江狸低頭和羊妖對視著,猛然察覺到了不對勁。伴生能力。是幻術。下一刻仿若有力量吸引著江狸一般,拽扯著他的意識試圖進入另一個維度,江狸猛然抬起手來,利用妖力掌控這個小型幻術結界一瞬間的暫停,但還是晚了一步。“砰”一聲,他的意識短暫地進入了幻術當中。與此同時陸慎言解決完上一層,推開門下來,好巧不巧就看見樓梯間內江狸懷中抱著一隻羊妖,停滯在幻術結界中的樣子,陸慎言盯著看了會兒,下意識伸手,就要把羊妖從江狸懷中拽出來。“等——”江狸遊離出來的精神體還沒來得及說完話。陸慎言的意識也在一瞬間被共同拖了進去。“你傻缺啊。”兩人意識共同進入幻術的那刻,江狸忍不住罵道。這個結界隻能困住他們十秒不到的時間,但僅僅這十秒,他們可以在幻術中經曆無數的事。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們的意識在這一瞬間,被拖進了內心深處共同的噩夢裏。·轟。·周圍迅速地亮堂起來,在山間雲霧籠罩的地方,是月出悠悠地睜開眼。他好像做了一個綿長的夢,又好像才剛剛入定,他伸出手來,能看見一片片晶花往下落著,天地間散著的是茫茫大雪。初雪是從昨天夜裏開始下的,一直下到了現在,月出坐著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半個鼓包,將他的身子都埋了起來。此時距離他離開捉妖師四處飄蕩開始又過了兩個月,這兩個月的時間他沒有收到來自於捉妖師的任何消息,有時候他甚至懷疑這號人是不是已經死了,若是活著,為什麽不來找他。明明當初被他再三嫌惡,捉妖師也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不曾離開,可如今在身份被揭開之後,捉妖師卻選擇了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那天他說的話真的過分了,傷到了這個人類脆弱的心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主動一回倒也不是不可以。許久後,遠處飛鳥掠過長空,為他帶來了一封沒有留名的書信。他抬起手,接下了那封信,上麵隻有寥寥幾字。“巫鎮別後,相思難收,如今雪滿山頭,盼得一見,敘舊愁。”敘舊愁。他看著上麵留下的字,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寫的,入秋之後,鎮外的那座高山已經積了半山的雪,他心心念念的雪山終於也可以窺見了。捉妖師此時來信,無非是想要在雪山上約他一見。果然,他就知道那家夥不會那麽容易死心的。月出有些高興起來,但臉上又不能露出高興的神情,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抬手毀了那信,背著手就往山下走去。那就為了看雪山,到那裏去一趟好了,絕不是為了見誰,也不是因為舍不得誰。雪下得紛紛揚揚,一片白茫茫間是他滿頭銀發,踽踽獨行著,沒有捉妖師為他穿鞋,他就這樣赤腳走在雪地上,任雪將他的腳麵凍得通紅。他看向樹木掩映的地方,那遙遠的雪山巔,在不知覺間,又抬腳走得更快了些。這次,就由我大方些來找你好了。月出卻不知道,此刻茫茫山巔之上,血滲入雪層中,風過,是捉妖師躺在地上定定睜著眼,望著他走來的方向。“不要……”捉妖師的喉嚨間有一道極深極深的傷口,有血不斷地從中淌出,喑啞的聲音斷續吐了出來,嗬嗬作響,捉妖師的手又顫顫著耷拉在雪地上,滿眼盡是血絲與乞求意,“月出,不要來。”第95章 塵封的前世早在幾天前,捉妖師就在雪山腳下被趕過來的逮聯的人圍攻了。起初這群人還打著好商好量的名頭,隻說把朏朏的去處交待清楚,就依然當他是那個受人尊崇的大蠱咒師。但在他冷淡拒絕這一切後,昔日的同僚在他的飲食裏下了毒。他是不怕毒的,他在蠱咒上的修行已經算得是登峰造極,隻用一個反咒就能解開身上的毒性,但那天,就在他解毒之後,近半個逮聯的捉妖師們傾巢出動,將他圍困在岩洞當中。昏暗裏,他冷眼看著這群對他而言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攥緊了拳頭。“隻要你說出那個朏朏的下落,我們也不會難為你。”同僚苦勸他,“你是個人,難道你真的要背棄自己的身份,和那些妖怪為伍嗎?”“你再不說出朏朏的藏身之地,就別怪我們對你動手了。”但他隻是站起身來,什麽也沒說,冷淡地看著這群人,手中積蓄起了法力。那天他靠他那一身蠱咒之力,硬生生殺出重圍,最終還是因為重傷,被捉妖師們控製束縛在木架之上,他們把最為殘酷的禁咒用在他的身上,攝魂奪魄,提取了他的記憶。一瞬間腦內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岩洞中傳出捉妖師痛苦憤怒的嘶吼。這場折磨持續到了天黑,捉妖師的吼聲逐漸變得嘶啞,直到他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部分記憶,才暫時放過了他。然而記憶提取出來後,那位逮聯副會長隻是草草看了幾眼,便選擇轉身離開,“竟然和一個妖怪做下這種事情,他已不再是我們的人了,收拾幹淨吧。”“是。”於是昏暗中,那把匕首就毫不留情地割開了他的脖子。·“砰”一聲,捉妖師的身體最終沉重地倒在雪地上,血一滴一滴地淌出來,綿延不斷,等剩下的血全部流盡大概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大雪呼嘯而過,雪山上已經很冷了,冷到他的身體在不自覺地發抖,逮聯那些埋伏的捉妖師們還在打賭,賭朏朏上山需要多久的時間。而他隻是努力保持最後的清醒,睜著眼,久久地看向山的盡頭。直到雪地裏,隱隱露出一道身影,那人立著一雙貓耳,銀發銀袍,披肩裹在身上,從遠處緩緩而來,行走時好像要和這漫天大雪融為一體。埋伏著的捉妖師們都興奮地打起了暗號,沒想到傳言中那位冷心冷情的朏朏竟然真的會不懼風雪,迢迢而來,隻為了書信上的寥寥幾字,隻可惜那朏朏卻不知道,那字並非出自情人,而是仇敵之手。“還別說,現在殺了這小子有些便宜他了,”捉妖師們盤算著,“如果拿他威脅朏朏,保不齊能交易到更多我們想要的。”“不……”躺在雪地裏的那個人,嘶啞地吐出聲來。月出卻不知道這些。月出本是為了見捉妖師,晝夜兼程趕來的。直到他看到捉妖師倒在雪地裏,周圍血色彌漫的樣子,他才緩緩停住了腳步。他嘴角隱隱的笑意在見到這一幕時徹底斂去,原本就清冷的神色,看著好像更加的冷。大風刮過,雪地上,依舊是捉妖師無望地看著他。“誰幹的?”他冷冷問道。地上忽然浮現出繁複的光陣來,一圈一圈直要將他困住囚禁,他抬手就要毀掉法陣,卻猛然被附著在法陣上的反咒打得後退一步,大雪紛飛間,幾十個超階捉妖師從岩石後走了出來,冷眼看著他。“上。”“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這座雪山!”一瞬間,絢麗的法力混雜著綠色的妖力,在半空中炸了開來,月出往後退去,抬手不斷地給自己做力量加持,然而那個法陣卻像是會吸取他的力量一般,一次又一次使得他加持失敗。怎麽會這樣。月出瞳孔一縮,妖力溢出的同時閃避開一眾捉妖師的攻擊,“砰”一聲,力量瘋狂湧動著,他毫不猶豫地撲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類,旋手擰斷了那個人的脖子。“就趁現在!”後麵幾人大吼道。一瞬間,後頭就有一股磅礴的法力凝聚成拳,轟向他的後背,他悶哼一聲往前跌去,被這股力量撞得吐出血來。這群人竟然為了讓他露出軟肋,不惜犧牲掉自己的同伴。月出抹掉唇上的血跡,感應到雪山上除了深埋雪下的野草之外,已經沒有什麽生物存在的痕跡了,這座雪山不能再為他供給多餘的生命力量。他閉上眼,隻能用生命鏈接傳訊給高妖的各大妖怪。“雪山遇伏,請汝等相助。”雖然他已經脫離高妖,但戰友情誼還在,高妖那邊也不乏妖怪仍在相信支持他,月出以為總有人會來救他,然而隨著訊息不斷地發出,精神力一陣陣波動著,生命鏈接那端的精神體卻一個接一個寂滅下來。他們在拒收他的訊息。光圈一陣陣波動開來,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多年難得一狼狽地站了起來。“怎麽了,這不是我們不可一世的朏朏嗎?”圍堵著他的捉妖師們嘲諷地看著,“在戰場上都能指揮千軍萬馬的,怎麽這會兒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實話告訴你好了,”他們冷笑道,“不會有一個妖怪來的。”月出攥緊拳頭,看向周圍那幾十個超階捉妖師,這大概是逮聯上層的全部力量了,整個逮聯傾巢而出,整個高妖的內部都拒收他的訊息,人類與妖怪史上最強大的兩個公會,兩個視彼此為仇敵的公會,竟然也有一天會聯起手來,隻為了要他的一條命。真是無比諷刺。他直直看著這幫人,醞釀起力量來。“快上!”他們大喊道,“不能給他積蓄妖力的機會!”雪山之巔上,各樣的力量絢爛地碰撞開來。為了能夠打贏他,這群人無所不用其極地動用了各樣的禁咒與下作手段,用蠱咒壓製住他的治愈能力,用法器束縛住他的四肢。而他隻能不顧疼痛地朝前衝去,任法器的鉤子嵌進肉裏,一次又一次撲向落單的人,伴隨著鮮血飛濺開去,直到他再不能支撐人形,本體的利爪也隨之大力地捅穿了那位逮聯副會長的身體。滴滴答答,滾燙的血汩汩流出,淌進了雪中。化成本體的朏朏喘著粗氣,渾身是傷地伏在山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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