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導購要報官的時候,老人遲疑了。


    不過,當得知導購可以獲得獎賞時,老人點了點頭,道:“可若是對方報複…”


    這是老人需要擔心的。


    麵對惡人,老百姓是沒有安全感的,就算送去坐牢,那麽之後呢?出獄之後呢?對方不會報複嗎?


    導購也沉默了下來。


    律法無法去阻止還未實施的暴行,可是,人死了,再多的補救也沒有意義。


    官府不能,也不會特意派出人手去保護老人,若是那樣,整個大明得耗費多少的人力?


    “可是,不能不報,若是他們沒有付出代價,那麽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導購皺著眉,如同無法打開的結。


    個人的力量,單薄的讓兩人都無法去承擔,隻能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和預想的一樣,掌櫃知道導購放棄報官之後,沒有多少的意外。


    不過,他依舊將導購的行為上報,給導購爭取獎賞的機會,雖然在他們的眼裏機會渺茫。


    這種事情,商會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是,高層都意識到了此類事情的不同尋常。


    畢竟,在商會的高層,多少都是讀過書的,子貢贖人的論語故事,可是他們必讀的作品。


    於是乎,很快就被送到了陳凝香麵前。


    看到匯報,陳凝香黛眉皺了起來,不同層次的人看事情是不同的。


    在陳凝香眼中,那就是山東地方的治安不好,竟然出現攔路搶劫這種事情。


    報官是必須報官的,隻有報官,才能知道真假,就算獎賞不多,該有的程序必須要有。


    現在的京城商會可不是剛開始時候隻在京城的商會。


    漸漸擴大的版圖,任何小事匯聚起來,都是大事。


    涉及到官場,那麽就不是一個商會可以解決的。


    官員確實會給京城商會麵子,可不代表著,京城商會可以利用這個麵子向官場施壓。


    那是越界,從財向權的越界。


    更何況,幾個潑皮就能讓一個導購,一個老人不敢報官,深層原因,陳凝香不會想不到。


    陳凝香拿著來自山東的匯報去詢問自己的父親。


    可當陳循知道後,問陳凝香的第一個問題便是:“聖人知道嗎?”


    聞言,陳凝香搖頭道:“不清楚。”


    沒人知道聖人可以知道什麽,畢竟,朱祁鈺帶著後世對錦衣衛的誤解來到這裏,自然理所應當的讓東廠成為真正的“錦衣衛”。


    陳循所煩惱的是,這種事情,隻有鬧大了,才不會對受害者造成影響,可是,這才安寧幾天?


    光是想想,陳循就覺得腦殼疼。


    不過,這不就是官府應該處理的事情嗎?


    “為父覺得,百姓懼怕報複,因為此類事情,總是輕拿輕放,並沒有做到以儆效尤的效果,若是想要無後顧之憂,隻有如天津那般,掃黑除惡!”


    天津是一個試驗府城,掃黑除惡體現出來的效果便是,百姓對於官府越發的信任,在執行任務時,對於衙役的獎賞,也讓衙役更加樂於去貼近百姓。


    隻是,這麽做的話,花費更大,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可比讓當地官紳管教還要大得多。


    陳凝香也早有預料,因為一個攔路搶劫未遂,或者可以說是互毆,開展掃黑除惡,放在當下,任誰都覺得小題大做。


    矯枉過正,是現在最直接的方法。


    唐武宗時期,長安城中就有一群流氓,他們都剃著光頭,身上到處是龍飛鳳舞的大片刺青,而這群光頭黨覆滅的原因是因為當街調戲良家女子,還遇到了新官上任的京兆尹,結果便是沒審問,直接把這三十多個地痞無賴亂棍打死。


    粗暴的手段,也是為了避免對方去報複百姓,在官府眼裏,隻有死人才不會作妖。


    陳凝香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這事,我去跟陛下說。”


    聞言,陳循看向自己的女兒,又思量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理當如此。”


    比起讓他自己去操作,商會的人,就應該由商會的掌握者,也就是他的女兒去操作,這樣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陳凝香來景仁宮的時候,依舊會震驚這裏奇怪的建築格式。


    自從汪招娣生了孩子之後,陳凝香就沒來過,或許是因為倔強,也或許是因為其他。


    朱祁鈺並不知道山東發生的事情。


    對於皇帝來說,這是一件小到看不見的事,而陳凝香將其擺到了朱祁鈺的麵前。


    聽完陳凝香的想法,朱祁鈺沉默了。


    在山東掃黑除惡?


    這可不是隨便能出口的小事。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朱祁鈺指著桌麵上的文件,看向陳凝香說道。


    “知道,要耗費更多的人力物力,要花很多錢…”


    陳凝香將想到的事情說出口,可說到一半,就被朱祁鈺打斷,道:“我說的不是這些,山東的孔家雖然被處理了,但是,那裏依舊是很多官員的精神故鄉,最重要的是,這才安穩沒多久,你將事情提出了,可知道你會被一些人記恨?”


    如果是朱祁鈺想到,並且提出實行,那麽一些人也隻能敢怒不敢言。


    大明沒有給這些人造反的土壤,特別是對於有著金身,在京城聲望極高的皇帝。


    隻要朱祁鈺不離開京城,他們毫無辦法。


    能試的事情,他們又不是沒試過,可結果便是全麵打擊,以此那些人也讓人記恨上了。


    陳凝香沒想到朱祁鈺會說這個,朱唇動了動,卻不知道再說什麽。


    人遇到突如其來的關心,很容易產生某種似是而非的錯覺。


    “現在不適合大規模行動,你讓那個導購和老人去報案,讓掌櫃陪著,地方需要經濟,需要給商會一些便利,將事情控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再怎麽說,京城商會在別人眼裏,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商會這麽簡單。”


    朱祁鈺稍微思考了一下,便開口說道。


    陳凝香和陳循或許是被朱祁鈺所影響,有點超脫了時代,但是,這個時代,本就是私權的天下。


    適當的時代,就可以使用適當的做法,朱祁鈺比兩人更知道,什麽叫黑貓白貓,能抓老鼠便是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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