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是連根火柴都沒有的小狐狸,頂著凍僵的身體,在繁瑣的巷弄裏到處找尋出口。雪花在身上融化洇透了棉衣,呼嘯而來的寒風差點將他連人一起帶走。好冷,他可不想凍死在這裏。池洛想到此時此刻或許還可能沒走遠的裴瀟然,連忙掏出了手機..一陣忙音之後,池洛用力眨了眨眼睛,怎麽也不敢撥出第二個電話。如果,還是沒有人接呢?還是像兩年前那樣,被摁斷求助電話,眼睜睜看著希望從手裏一點一點流失,從光裏墜進深淵的感受,他還能,再承受第二次嗎?意誌力被傷口滿蓋的往事拉住,池洛慢慢慢慢蹲下身,任自己被覆蓋成一個小小的雪人。..“洛洛,你在哪?洛洛?”不遠處的聲音傳送到池洛這裏已經很模糊,但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傳送來的關心執拗又急切,龜縮在自己世界的池洛聽見了。這一次,那束光破開了壁壘,循著縫隙照了進來。“我在這裏。”池洛的聲音被寒風吞沒的幾不可聞。“裴瀟然,我在這裏..”。懷裏的人幾乎要跟那雪人一樣了。嫣紅的唇色被凍得一幹二淨,雅黑的羽睫上凝著大片大片冰凍的雪花。季明軒慌亂地去探池洛的鼻息,像羽毛刮過手指一般,呼吸微弱到幾不可聞。“洛洛.”風雪灌了季明軒滿喉,喉結每滾動一次都是在刀割。若不是懷裏還摟著人,他恨不得先抽上自己一巴掌,為什麽不立刻跟上去,為什麽畏手畏腳讓他有機會一個人走掉,為什麽沒能再快一點找到他?“洛洛,別睡..”池洛的眼皮沉重異常,他很想睡,但是咚咚跳動在耳邊的心髒不給。溫暖的,可以依循的,他等到了。“裴..你來..來了啊。”說完,池洛安心地靠在了季明軒的懷裏。季明軒胸腔逼仄得要命,心髒在漫天的荊棘上開出血花。為了逃離我,你就要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嗎?你還不如給我一刀來得痛快。季明軒艱難捱著疼,腳步卻不敢停,“我來了..乖我來了..”“裴瀟然,謝謝你,沒有丟下我..”小狐狸在溫暖的懷抱裏脆弱地嚶嚀,“我還以為我又要被丟下了..”裴瀟然。是從哪裏開始酸疼的,眼眶,鼻腔,還是猛然窒息地胸腔?季明軒從來沒有嚐過這種呼吸出不出來又被強硬壓進心底的感覺,他將自己的舌頭咬出鐵鏽味,怕自己會崩潰在這個關節點。池洛病著,他還不能。季明軒也不知道這一刻他是在扮演怎樣可笑得角色,是裴瀟然亦或是兩年前的自己,“不會的,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再也不會丟下你,誰都不能把你撿走。”“是我不好,你想怎麽罵我打我都可以,乖,別睡..”。諸葛甜甜焦急地等在路邊,沒一會, 就看到男人抱著池洛大步流星地朝自己這邊飛奔過來。將人放進後車座的時候,池洛的身體在真皮後座上拉出潮濕的水跡。男人一出去就趕趕過去接人小狐狸了,他怎麽還會濕得這麽厲害?“去我住的酒店。”季明軒衝著司機果斷道。轉頭他又對諸葛甜甜說:“打個電話給沈軒,讓他找一個靠譜的醫生過來。”季明軒自己也鑽進了車後座。他將車內暖氣打到最大,將池洛身上的潮濕的衣服脫得隻剩薄薄的一件,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將人整個裹在外套裏。諸葛甜甜通過後視鏡,就看到男人就連池洛的鞋襪都褪了個幹淨。小狐狸凍到泛紅的小腳丫被男人徑直塞進肚子裏捂著,而小狐狸漏在外麵的一雙手男人也沒放過 ,裹進他自己的手心裏嗬著氣不停地搓弄。男人在池洛的腦袋旁不停呢喃著諸葛甜甜聽不清的耳語,直到懷裏池洛的體溫慢慢回暖,臉上慢慢有了血色。男人緊繃著的表情才有了鬆動。小狐狸眼睛睜開的突然,他茫然地尋找著,像是在用視線確定著某種存在。在對上季明軒的眼睛後,池洛才好像安了心,他的眼眸裏閃爍出柔和的光,飽滿的唇輕輕開闔,有一種脆弱卻又嬌貴的美感。“哥..”輕佻一聲幾乎勾得季明軒幾乎快要遏製住的心跳立刻破了功。“我在。”季明軒一點一點朝懷裏的人低下頭去,在快要從觸碰上小狐狸那柔軟的防備時,季明軒的耳邊傳來了池洛嗬著熱氣的,“裴哥..”季明軒柔情泡滿的神情驟變,不倫不類僵硬在臉上,看上去可憐又狼狽。如果先前他還能自我欺騙是聽錯了,那麽到了這一步,要如何騙過自己,告訴自己通過耳膜一點一點傳進大腦裏的名字不是裴瀟然呢?池洛把他當成了,裴瀟然。季明軒怎麽想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可當他把這一切又套在了裴瀟然身上時,又好像哪裏都是對的。池洛當年喜歡設計的時候,就多少次的把裴瀟然掛在口中。季明軒那會並沒醋過,因為他自信於自己對池洛來說有多麽很重要。他已經用池洛對他的愛換走了池洛追求了許久的夢,又怎麽會在意一個和池洛根本不會有相交線的陌生人呢?但換到現在呢?他已經不是那個有著大把自信的季明軒,如果現在站在池洛身邊的那個人是裴瀟然的話,他還能追得回嗎?..諸葛甜甜窺著男人的眼光不受控製地同情了起來..換誰能忍受最愛的人在自己的懷裏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呢?她光是聽著就心酸無比,又何況是季明軒那樣高傲的人?隻見男人所有的動作都停在了靠近池洛的那一秒,他的動作幅度很輕很小,像在經曆某種打碎又重組的修複。他錯開了池洛的唇,將人輕輕往懷裏帶了帶,再抬眼時,季明軒整個人看著像是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季明軒抱著人直接回到自己居住的酒店。醫生已經在酒店的房間等著了。做了相應的檢查後,醫生表示並沒有什麽大問題 ,就是人被凍到了,幸好季明軒處理的及時,現在就是有點低燒。季明軒鬆了口氣。“不過,他是不是有什麽心裏障礙之類的?”醫生形容的非常委婉,“我給他量體溫的時候,病人雖然意識模糊,卻仍然非常抗拒我的靠近。”“我看他的臉上..”醫生並不知道池洛臉上的疤痕是假的,但顯然這是並不是天生的。況且新曲到處是暖氣,一個精神正常的人哪會在大雪天把自己凍成這樣。醫生若有所思道:“一部分人在遭受過巨大創傷後會無法靠自己意誌力走出陰影,他們很容易形成創後應激障礙,除了身體上,平常你也要多關注病人的心理健康。”“創後應激?”季明軒像在聽一個新穎的詞匯。他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那條勇敢的小狐狸,會有走不出的陰影。“這隻是一種假設,具體的可以等病人燒退了帶他來醫院做一個專業心裏測試。還有病人既然這麽抗拒他人的靠近,一會喂藥可能也會不方便,可以看看周圍母嬰店或者超市還有沒有開著的,買一個給寶寶喂藥的滴管給病人喂藥。”。將醫生送走後,諸葛甜甜的目光越過季明軒直白地盯在池洛睡的房間裏。她自告奮勇道:“季總,我去買滴管。”“不用了,你早點回去吧!”季明軒將人驅走,自己留了下來。進入房門前,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裏煙盒,但這一次隻是探了探,又空著手抽了出來。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房間裏睡著,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已經不需要借著尼古丁來填滿他的假想了。這兩年來,季明軒覺得家不成家,他所到的每一處都是漫無邊際的海角天涯,直到這一刻,這個房子裏終於有了“生活”的味道。空蕩蕩的心髒在這一處漸趨充盈,季明軒的目光留連過每一寸擁有池洛的空氣。小狐狸陷在潔白的床鋪裏,臉上因為低燒紅得像蘋果。季明軒舍不得眨眼。伸手的動作是小心翼翼的。他怕等池洛醒來後他就連這樣安靜看著他的權利都沒有了。怕自己會眼睜睜地看著池洛走進別人的懷裏。季明軒知道自己直到現在都是自私的,他明明知道了池洛眼裏有了其他人,卻還是忍不住發瘋,自私地想不管用什麽辦法,也要把池洛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惡麽?”季明軒的指尖從池洛挺翹的鼻頭撫到嘴唇,輕輕攏開池洛的嘴唇,讓那處留下一道可供侵略的縫隙。季明軒接了一口藥,將藥渡進了池洛的嘴裏。看到池洛無意識地吞咽後季明軒又喂進下一口。直到一小碗藥喂完,池洛都沒有表現出一點一醫生所形容的抗拒的樣子。季明軒目光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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