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對方不動聲色打量他許久，隨後目光落在鬆玖身上，不自覺緩和，斥道: “跳什麽跳，說多少次化形後要好好走路，摔了可是你自己難受。”鬆玖吐了吐舌頭: “我沒注意嘛，校長你知道嗎，我可爭氣了，賺了好多錢，還拍了電視劇，好多好多人類都喜歡我呢。”“最後還把自己送出去了。”男人瞥了不遠處的人類一眼，語氣不善。人類挺拔英俊，氣質從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鬆玖縮了縮脖子，強撐辯解: “魏深對我超級超級好的，真的!”“讓你插嘴了?”校長瞪了鬆玖一眼: “待會兒再和你算賬，這位……”魏深適時出聲，謙和有禮: “您叫我魏深就好。”鬆玖忍不住: “校長您不知道，師兄一點也不靠譜，我去城裏就迷了路，要不是魏深，我早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當流浪動物了。”鬆玖內心默念，對不起了師兄，反正你也沒回來，先救魏深要緊。正忙著解決妖族危機的苗桔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校長橫他: “苗桔那裏我自會和他算賬，魏先生是吧，第一次來這裏，小玖性子丟三落四，想必很多都沒和你說過，不如我們先聊聊?”“我也去。”鬆玖拉住魏深的手，眼巴巴看著校長: “我也好久沒見校長了，我們一起聊。”眼看校長的臉又黑了一層，魏深溫聲道: “你不是給校長帶了很多禮物嗎?不如先去找出來?別擔心，校長既然是你的家長，我自然該和長輩好好交代，才好讓他老人家放心。”校長意外看了魏深一眼，表情勉強緩和: “還怕我吃了他不成?在外麵等著。”被藤蔓圍繞的樹屋吱呀關閉，略顯粗糙的書架上放滿了來自人類世界的各種書籍，層層疊疊，顯然常被主人翻閱。辦公桌上放著一疊作業，一支半舊的鋼筆擱在上麵，旁邊是已經快用空的墨水瓶。書桌旁邊，一株小蒼蘭舒展枝葉。而他的目光定格在書架最上方。那裏擺放了十幾張照片，相框同樣是木質，卻仔細打磨過，也常被主人擦拭。而吸引他目光的事倒數第一張，穿著不合身襯衫的少年迎著鏡頭笑容燦爛，滿是對未來的熱切期待。在他前麵一張，是神色桀驁的苗桔。“那是小青山曆年以來畢業的學生。”校長道: “小青山一百多年，隻有十幾個妖化形成功走出大山，其中小玖是最快的一個，但卻不是資質最好，最聰明的一個。”魏深與校長四目相對。“他沒有特殊血脈，生來就是隻普通小鬆鼠，最多好看點。但好看在野外沒用，因為身體最弱，所以被拋棄在樹下。”魏深皺眉。“我撿他回來時已經被凍得呼吸微弱，身體更差，所以我對他從未有過要求，能化形也好，不化形也罷，但他卻超過了其他人，以最快速度化形。”“他看著軟和沒脾氣，實際上倔強得很，隻要決定的事，再困難也要去做。”男人臉上神情惆悵卻難掩驕傲: “但他化形太快，我有太多還沒教過他。所以他保持天性純善好騙，對危險毫無警惕。”校長視線落在魏深身上: “我本不想讓他這麽快去人類世界，結果陰差陽錯下反而剛化形就去了城裏。”“我並不讚同您說的話。”魏深出聲打斷，聲音溫朗悅耳: “小玖性格的確純善好哄，但您大概有所誤解，他聰穎機敏，並不好騙。恰好，正因為他生性純粹，更能分辨善意和惡意。”魏深直視對方: “我第一次認識他時，他靠著自己從鼠妖手中逃脫，到我家時是以小寵物的身份，越獄三次被我阻止，卻在我遇到危險時冒險提醒。”魏深聲音不自覺柔和: “您說的也很對，他在劇組學東西極快，演技被很多人誇讚，拍的戲被無數粉絲喜歡，他比您想象的更堅韌和優秀，可以適應任何環境。”校長沉默不語。半響，他皺眉冷笑: “你現在新鮮自然一切都好，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妖的缺點，他對人類的規則似懂非懂，會闖禍會讓你出糗，會帶給你意想不到的麻煩，把你拉入妖族的危機中。”魏深笑容收斂: “比起您的揣測，我的職業更能帶給他麻煩，讓他不得不承受在不必要的鎂光燈下和外界的議論。比起您說的熱戀期失去判斷分寸，我反倒認為我們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我曾躊躇是否要和他相伴，我真有他口中說的那般好?真的能讓他對我的喜歡永遠不褪色。”“患得患失是的我，躊躇不定也是我，您大可放心，我來到這裏，那就證明您說的那些在我這裏從不存在。”校長的目光落在魏深身上。魏深任由目光威懾，平靜與之對視。空氣仿若陷入凝滯，校長沉默半響威脅道: “我小青山雖然簡陋，但這些年也認識些人，但凡你敢欺負他……”“不會的。”魏深打斷他的揣測: “您的但凡不會成立。”“希望如此。”校長扭頭看向窗外: “給我進來!”“吱!”一隻小鬆鼠驚叫著從窗戶上掉了下來，魏深大步跨過，在它跌到地上時抱在懷裏。鬆玖大鬆口氣，急忙竄上魏深衣領，躲在魏深肩膀上，一雙眼可憐兮兮窺著校長。叫聲也軟綿綿的。校長隻覺眼睛疼: “趕緊都給我出去。”鬆玖躊躇的吱了聲。校長揮揮手: “行了，不是要帶他出去轉轉嗎，還不快去。”魏深抱住懷裏的小鬆鼠，微微躬身後揣著鬆玖大步跨出。一遠離木屋，鬆玖變成人形掛在魏深身上，小聲說: “校長平時不凶的，今天是關心我才會凶你。”“我知道。”魏深心情不錯，甚至還在笑。鬆玖大為不解: “你被校長凶了為什麽還笑。”“因為我發現大家都很愛你。”無論是提前蹲在樹上窺視他一舉一動的小妖，還是威懾恐嚇他的校長，這些舉動下全是對鬆玖無言的愛。“對啊，大家都對我很好，那隻蠢鳥雖然嘴賤說我們親……”鬆玖急忙扭轉話題: “但去偷了隔壁猴王的水果後也會分給我吃。”魏深就當沒聽到鬆玖前半截話，那幾隻小妖果然在八卦他。鬆玖左右看看確定沒有妖偷窺後，小小聲湊到魏深耳邊: “我也愛你。”隨後，他又氣鼓鼓道: “你怎麽會覺得我不會永遠喜歡你呢?”這簡直就是汙蔑。他才不是那種花心的妖呢!喜歡一個人自然要全心全意，他滿心滿眼都是魏深，怎麽會分給別人。鬆玖蹙眉: “我有很多認識的人和妖，但朋友就是朋友，我隻會喜歡你一個。”魏深道歉: “是我的錯。”鬆玖哼哼，斜眼看他: “就這樣?”魏深想了想: “那請問怎麽才能讓親愛的小玖消氣呢?”鬆玖雙眼驀地發亮，努力控製住自己沒有被哄好: “看你表現啦。”話雖如此，但他一秒都沒到又破功: “原來你那麽那麽喜歡我呀。正好，我也特別特別喜歡你，我們都一樣!”魏深啼笑皆非，眼底的笑意卻如藤蔓上的紫色藤花，漸漸綻放。鬆玖帶著魏深把他喜歡的地方轉個遍，從學校後麵的花海到他的秘密基地，還有山裏的美味，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全展現在魏深麵前。直到夜幕降臨，學校亮起燈光，魏深在大家熱情邀請下品嚐了一頓鮮得掉牙的山珍，看著鬆玖摩拳擦掌派發他選了好久的禮物。從最喜歡的零食堅果到閃閃發亮的首飾，寵物小衣服，甚至還有一台大電視。比起之前黑白的大腦袋，大家明顯對彩色的液晶電視更感興趣，就連校長也戴著眼鏡，一本嚴肅的看著新聞聯播。鬆玖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和驕傲。=賺錢真好!他化形前的夢想今天全都做到了。他轉頭看向魏深。唔，還多了一個最大最大的驚喜和禮物。夜風吹拂，趁著沒人注意，鬆玖趁機戳了戳魏深，無聲說: “我帶你回家。”鬆玖緊緊牽著魏深，抵達目的地。數人合抱的樹上，綠傘一般的枝幹鋪向四周，最中間猶如手掌保護板坐落著一座小木屋，旁邊枝幹上懸著一個藤蔓纏繞的秋千和簡陋的球場。鬆玖拽著魏深熟門熟路爬上木梯: “校長說有了靈智後的妖不能隻有簡單的窩，要有一個自己的家，但我習慣住在樹上，大家就特地給我選了最茂盛的樹建了一個巨大的窩，對啦，師兄的窩就在不遠處，不過他的家沒我的好看。”木屋隻有十幾平米，卻五髒俱全，鋪著柔軟棉布的床，窗邊掛著一個竹編的小窩，旁邊還有小風鈴和一些雅趣的木雕盆栽。裏麵的植物頑強綻放，生出的花藤纏繞了木屋四周。窗邊的木桌上，各色的幹花插在破口的瓶子裏，別有一番野趣。魏深看著窗邊的竹編小窩。鬆玖不好意思: “有時候我還是喜歡睡窩呀，所以就在這裏掛一個小的窩，但我懂事後就很少睡窩裏了，真的，你信我。”魏深摸了摸那個小窩: “我們可以在家裏也掛一個。”鬆玖雙眼一亮: “好呀。”說完，他神秘兮兮拉著魏深走到窗邊: “你閉上眼睛，我給你看好看的。”魏深配合閉上眼，被鬆玖帶到另一間小屋，聽到窗戶吱呀打開的聲音，也聽到風聲，嗅到了綠草幹淨的氣息。鬆玖鬆開手: “可以睜眼了。”魏深睜開眼，入目是朦朧如水的月色懸落，月夜下遠處山穀裏成片成片的螢火蟲，猶如繁布星子的天空，明滅閃爍，交織成流光的星海。魏深一時看入了迷。鬆玖得意道: “我特地把家選在這裏，夏天的時候這裏最漂亮了，但隻有我知道。”頓了頓，鬆玖小聲補充: “現在我分享給你。”魏深轉頭看向鬆玖，房間內光線黯淡，但他卻覺得少年的雙眼比漫天螢火更美。他低頭吻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