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華便道:“那你到底死沒死呢?”天帝險些沒站穩:“瞧你這張嘴……虛無是萬物之源,我化作虛無,即是化作萬物,你隻要想起我,我就在你身旁。至於死沒死,由你說了。”“由我說?”白昭華慢慢笑了,“真的嗎?那你帶我到上古沼澤幹嘛?”揶揄地看他一眼,“天天在沼澤裏打滾麽?你可真邋遢!”“你啊你……”天帝忍笑,“你自這裏出世,那你的生身父母自然也在這裏消失,你的龍蛋當初被保護得那般好,你父母又怎會不留給你一些東西呢?孩子,自己去找找吧。”白昭華一聽,立馬下去鉚足了勁兒翻找,不一會兒就沼澤裏挖出了兩顆龍珠。天帝道:“這是聖龍死後的舍利,這也是當初鬱長霖真正想給你的東西,他如今來了這裏,把我驚醒,我再讓你拿回去,便是天意。”“他來這兒了?”白昭華連忙扭頭亂看,“在哪兒?他說的虛無之境不會就是這兒吧!”天帝無聲地往前一指,白昭華順著他的指引,很快看到遠方一個烏漆嘛黑的東西坐在石頭上修煉!心裏一樂,跑過去喊:“鬱長霖!”對方毫無反應。天帝道:“他還在重修大道,心如止水,感應不到外物。”白昭華圍著那烏漆嘛黑的怪物走了一圈,抱著龍珠仰頭問:“你說鬱長霖真正想給我的東西是這個,什麽意思啊?”語畢,白昭華就發覺自己離開地麵,竟和天帝並肩而行!天帝一語不發,帶他穿過虛無之境與時間旋渦,來到了當年白昭華親自鎮壓魔域之主後的一段時間裏。白昭華滿腹狐疑,很快,他的表情就變了。他看到那團烏漆嘛黑的怪物被囚禁在修羅山底,看著對方偷聽看守自己的神兵的談話。神兵說:“過幾日尊上生辰,據說不少神君為他準備了好寶貝!可惜咱們不能親眼看到……”還沒說完,底下的烏漆嘛黑就陰惻惻地問:“他喜歡什麽?”神兵嚇了一跳,吼道:“尊上是神龍,豈是你這魔君能談論的?哼!不就是想打聽尊上日後報複麽?你想得美!”那烏漆嘛黑聲音更大了:“他喜歡什麽?”“你這魔頭怎麽聽不懂人話呢?”“算了,別理他!”另一個神兵直接掐訣步下一個隔絕聲音結界。到了翌日,神兵全然不知山底的烏漆嘛黑弄出了個一模一樣的魔君代替自己,然後輕而易舉地離開山底,去魔域問關於龍的事。一個小妖拍馬屁道:“魔君有所不知,天下現今隻剩一條神龍,那龍肯定寂寞!您就算不報仇,他也能寂寞死了!”聞言,那魔君立馬去打聽龍的墳墓,竟要去掘墳。還沒到墳山,就被魔域奇形怪狀的手下攔住:“君上不可!龍怎會埋在地下呢?這些都是人間名字裏帶著龍的人……不是真的龍!”見魔君焦躁得都扭曲了,一個手下急忙說:“君上去九重天確實太難了,若真想找龍報仇,不如拿他同類出手?比如聖龍的舍利,或者八部天龍的舍利,那裏麵也有龍眾,雖然早已神隕……”“在哪兒?!”“聖龍舍利不知,八部天龍的舍利據說正被一座司命廟供奉著。”白昭華呆呆地站在上方,看著那烏漆嘛黑先去找聖龍舍利,找了很久,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果斷去搶八部天龍的舍利!當時司命正好下界,看到魔君在自己廟裏為非作歹,氣得立馬出手,結果被對方打得鼻青臉腫……那烏漆嘛黑偷走了八部天龍舍利,又聽手下說舍利需要供奉才能維持靈氣,手忙腳亂地在京城建了個廟,可取名時犯了難。手下繼續拍馬屁:“君上喜歡什麽就取什麽名字吧。”烏漆嘛黑:“白龍……水靈……白水觀……”手下臉色各異,總覺得哪裏不對,言不由衷地笑道:“好名字好名字!”魔君自此開始了等待。他等著神龍下來再次鎮壓自己時,將那舍利獻給神龍當生辰禮。眾魔卻以為這是魔君絞盡腦汁布下的陷阱,隻為誘那神龍下來,趁機報仇,一雪前恥。沒人知道,也沒人相信,這會是一個魔頭的真心。魔君等不來神龍,開始焦躁,開始不安,他要釋放魔氣、要為非作歹、要毀天滅地逼著神龍下來,可看著水中倒映著的烏漆嘛黑,忽然僵住了。他一下想起神龍的那句“醜東西”。魔君開始看魔域下麵的咒文,學習眾魔向來不屑的化形之術。於是,白昭華看到他出竅,魂魄去了已經化作虛無之境的上古沼澤,慢慢掙脫那團烏漆嘛黑……直至化形。……他化形醒來時,魔域已經被南焱聖君滅了。他好似不是很在意,繼續等著神龍下來。結果等了又等,從起初盼著神龍下凡鎮壓自己,到神龍從上麵飛過也行,再到神龍千裏傳音罵他一句也好……日複一日,他沒等到神龍,隻等到天庭動蕩,天帝神隕。魔域的消失讓他也逐漸虛弱起來,他仍賴在修羅山等待神龍下來。那日,天邊傳來仙音,他等了太久,急不可耐衝了出去,可來的不是神龍,而是一隻路過的鳥。他抓住鳥,對準對方的金丹問:“龍呢?”鳥自然認得他,怕他拿了自己金丹,忙道:“尊上即將轉世修仙,自有一番大作為!勸你盡早回頭是岸,不可放肆!”幾日後,魔君傾盡修為化作最初的形態,投入輪回,前往修真界。不料一身魔氣根本進不了仙山,隻好轉世為靠著魔域崛起的天心宗某個宗主的兒子。後麵的那些,白昭華完全看不下去了。天帝也不想讓他看,帶他轉身道:“他轉世後的父親鬱撼嶽將他當做了練功的試驗品,在他還是胎兒的時候,就對他使用新創的法訣……弄得記憶都沒了,最後隻模糊記得有個東西還在白水觀。”白昭華眼眶通紅,他使勁兒揉眼睛,抬頭的時候,已經從過去回到了上古沼澤。天帝看著他不說話。白昭華眼睛脹脹的,吸了吸鼻子,突然氣道:“你不是最不喜歡幹涉人間事麽?現在幹嘛要幫我?”對方微頓,忽然移開視線別扭道:“這不是人間事,是我兒子的事,天天看你哭,馬上要哭得水漫修羅山了,我能不管麽?”白昭華本來隻是悶悶地掉眼淚,聽他這麽一說,哭得全身發抖:“我才不是你兒子!你都不認!”天帝立馬要給他擦眼淚,手卻隻能從他臉上穿過去,他苦笑道:“你叫我那麽久的爹,我怎麽可能不把你當兒子?”白昭華哭得眼睛發紅,張嘴要說話,眼睛猝然被蒙住了。更準確來說,是被黑黑的東西擦拭著。他感覺到一團飛撲過來的烏漆嘛黑把自己抱住,裹得緊緊的,他忙叫:“鬱長霖!”眼前的烏漆嘛黑抱住他,隻是擦眼淚。白昭華從黑縫隙裏看向天帝。天帝道:“你父母的龍珠擁有上古神力,你找出龍珠,也就幫他加快了重修大道的時間,不過一時半會內意識不全。但他既然能跟著你,你就帶他回去吧。”白昭華望著他:“你呢?”“我在這裏,也在你那裏。”那聲音如春風和煦,無限包容,白昭華還要說什麽,便感覺一雙溫熱的手推著自己,“好孩子,回去吧。”懵懵懂懂轉過身,白昭華不由自主地低頭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過濃重的黑夜,走過沼澤,風很大,烏漆嘛黑的怪物悄然變出了身體,用力牽著他的手,沉默不語。白昭華忽然很想哭,眼睛酸得厲害,他忍住了,他要帶著鬱長霖盡快出去。他抱著龍珠緊緊挨著鬱長霖,走了幾步又惦記著龍珠沒介紹,忙哽聲道:“這是誕下我的爹娘……他們會保佑咱們的。”又破涕而笑,“我爹娘好多啊。”這裏太冷了,第一陣寒風襲來時,身側的黑影急忙俯身替他抵擋,又走了幾步,驀地把他抱了起來,親了親額頭。白昭華訝然看去,黑影發生了恐怖的變化!他還以為是自己把鬱長霖壓變形了,連忙要下來。那個扭曲的黑影竭力籠罩著他,執拗道:“小白龍,不準跑……我讓你打,你讓我抱抱。”寒風靜止,天好像一下就亮了。曾經念念不忘,從初見時就想宣之於口的真心,越過無盡的年歲,在此時見光。第55章 完結一年後, 京城。陳國公府裏裏外外張燈結彩,鑼鼓震天,熱鬧非凡。今日是陳國公獨子白昭華成親的日子, 另一個主角則是天心宗那個魔頭鬱長霖……這是個足夠驚掉人下巴的大消息。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著這事兒, 無一驚歎。有事不關己樂顛顛祝賀的, 有不理解想不通的, 有等著看戲的, 也有以為白昭華是被威脅而幸災樂禍的……更有心思縝密的開始分析白昭華這次高調和男人成親背後的計謀:陳國公這等權臣多少遭皇上忌諱, 白昭華不久前又在外立了大功, 樹大招風, 恐皇上多疑, 才是施此計讓皇上放心你看我都和男人在一起了, 子嗣都不要了,還跑出去修仙不問世事了, 您又有什麽不放心的呢?然而, 也有一個人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那就是卞成續。“哥!”卞雨嫻進屋便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麽?人家好好的請帖發來了, 怎麽能撕呢?”她急忙搶過卞成續手裏的請帖,“昭華哥成親是好事兒, 你不去就不去, 別做這種事啊!”卞成續嗓音嘶啞, 已經沒有理智:“走開!”卞雨嫻已經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你嗓子才剛好, 別這麽大聲,而且都過去了,昭華哥能給你發請帖, 便是要與你一筆勾銷, 你也放下才好。”“一筆勾銷?”卞成續猛地摔了桌上的所有杯盞玉器, 咬牙恨道,“他怎麽可以和我一筆勾銷?!”說著扭頭,登時朝牆上自己那把劍看去。年少時,就是白昭華從他手裏奪過了那把劍,說著絕不讓任何人看不起他,後來,也是白昭華從他手裏奪過那把劍,說這才是恩斷義絕……卞雨嫻看他不對勁,預感不妙,忙開口喊人。人還沒來,卞成續已經雙目猩紅地提劍衝了出去,撞開攔截的仆從,拚了命地朝陳國公府的方向跑去。卞成續幾乎要跑斷氣了,他這輩子的任何時刻都沒此時跑得這樣快,他氣喘籲籲地從喧囂的大街小巷跑到寬闊氣派的國公府門前。他跑得頭暈目眩,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不是自己在跑,而是一股力量在驅使著他追趕什麽……國公府大門前圍著許多人,他竭力撥開人群,說要見白昭華。門口的侍衛認得他,並不給麵子:“有請帖才能進。”卞成續一怔,忽然就往裏衝,他的功夫了得,門口的侍衛雖不是他的對手,可看他不對勁,立馬喚上不少人手,圍著一起把人打倒在地,最後揪著就往地上一扔:“國公府前也敢放肆?今日是我們少爺大婚,不想生事才不跟你計較,若非如此,定不饒你!”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快回過神,嘰嘰喳喳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