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看著春梅支支吾吾的樣子,心裏變得焦灼不安起來。


    “還沒有?話都說不完整了,你剛才說要是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就可以拿起這款全自動的多功能理發器使用,就像你在我身邊陪伴著我一樣,這話是啥意思?好像這個家你不再回來了一樣,好像我們是要生離死別一樣。”水生看到春梅剛才還興致盎然,突然之間心事重重,又像換了一個人,讓他感到納悶不已。


    “沒有的事,爸,你不要多想。”春梅極力否認著,不想讓水生因此而擔心自己。


    難道春梅買這款全自動的多功能理發器是假,心中有事是真,水生擔心春梅心裏有事在隱瞞著自己,他隻好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他不安的目光在春梅的眼睛上遊離不定,沙啞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著急:“那是不是李大柱的病情又惡化了?”


    春梅搖了搖頭,沒有回應水生的話語。


    水生的臉上寫滿了凝重,他的腦子裏想象著發生在春梅身上各種不好的的結果,他期待著從春梅的嘴裏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水生的額上因為焦躁不安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春梅沒有正麵做出回答,反而不能讓水生的心鎮定下來,春梅是怕自己知道了會擔心他嗎?


    “是不是錢不夠了?”水生猜測著,這倒是有可能的。


    “不是。”


    “那究竟是因為什麽不開心啊?你倒是說話呀!你想要急死我啊!”水生急的在院子裏開始踱著方步走來走去。


    春梅思慮了半天,麵對著這個養育了自己十六年的父親,她不知道怎麽去張這個口?


    她怕一旦說出口,父親會不會因此難過?若不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趙雪盈女兒的真相,她就會感到難過。


    這麽多年,父親也從未在她麵前提到過趙雪盈是她親生母親的事實,吳大娘的話語之間也看不出任何的隱瞞。


    她快要分不清事情的真假了,這話要是一旦說出,父親會不會想多呢?


    春梅腦海中的畫麵,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在她麵前呈現。


    在劉明遠生日見麵會上,趙雪盈熱情地招呼著自己,言語裏的溫柔讓她的心裏產生了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這是自己的母親——郭翠花無法給予的。


    她羨慕別人有這樣一個知書達禮,修養極高的母親,而自己呢?隻能眼巴巴地望著,她不過是個村裏的丫頭。


    她想到趙雪盈來到狗鼻子山村的送紅的時候,拉起自己的手,為她戴上了結婚戒指,她還是本能拒絕了,取下來放在她的手裏,她是劉明遠的母親,她的心裏不言而喻的多了一種排斥。


    在婚禮現場,當劉明遠和自己的婚禮因為秦史黃,秦芸慧而鬧的不歡而散,她看到了趙雪盈想要認自己為女兒,卻不被劉國強,劉明遠不被理解的想法,她的愧疚,她的身不由己全被淚水代替。


    李大柱撞成植物人,趙雪盈在身後跟隨自己,既買蘋果又拿錢,她還是拒絕了她的錢財。


    當劉明遠把水果刀架在自己麵前,她沒有忘記趙雪盈及時出現在自己麵前,為了維護自己,教訓他的場景,春梅看到了她眼中的悔恨。


    當醫生以李大柱欠費為由,斷了他的醫療設備之後,她無助的哀求換不到鄭佳郝的同情,是趙雪盈二話不說拿出來了五千元錢,結清了欠費,這一刻,她沒有再做阻攔,這是劉明遠欠李大柱的。


    劉明遠故意將李大柱置於死地,險些讓大柱命喪火海,她背著李大柱去往醫院的途中,看到了趙雪盈出現在自己身邊跑前跑後的情景。


    大柱再次被推進急救室,春梅因為傷心暈厥,趙雪盈依然在擔心她,想要為春梅輸血,雖然因為條件不符合,趙雪盈沒有獻血成功,但是,吳大娘說過趙雪盈和春梅的血型吻合,這不得不讓人懷疑,趙雪盈是春梅母親的可能?


    當她因為憤怒選擇對趙雪盈漠然的無視,趙雪盈卻把醫院裏所有能找到春梅的地方找了個底朝空,因為擔心,去找水生,還有吳大娘問個明白。


    雖然因為劉明遠的存在,對春梅和李大柱的傷害,讓春梅想要從這段錯誤的感情之中抽離出來,想起劉明遠,她不由自主的恨起了趙雪盈。


    如果趙雪盈的心裏沒有春梅,或者說春梅不是趙雪盈的女兒,趙雪盈又怎麽會對王春梅噓寒問暖,牽腸掛肚呢?


    她在郭翠花那裏,得到的隻是一味的侮辱與嘲諷,還有無盡的爭吵與責罰,這樣的關心,春梅從來沒有得到過。


    麵對著趙雪盈這個特殊的存在,春梅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了。


    她曾經心生羨慕能有一個這樣的好母親,可是,當趙雪盈在婚禮現場說出自己是她女兒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想要逃離。


    春梅不明白,自己出生時,是帶著怎樣的一種使命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麽在劉國強的眼裏,說他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呢?為什麽秦史黃還有趙雪盈一次次把她叫做嫻嫻?


    十六年來,她的家就在狗鼻子山村,如果沒有郭翠花錯誤的逼親,如果沒有在錯誤的時間遇到錯的劉明遠,春梅怎麽會在婚禮現場遇到趙雪盈?


    春梅的腦袋頭痛欲裂,趙雪盈的出現似乎打亂了她平靜的世界,讓她的心裏再次心生波瀾。


    春梅望著父親擔心的神態,她心中酸甜苦辣鹹的滋味道不清,說不明,有些話一旦說出,就覆水難收。


    如果說自己真的是趙雪盈的女兒,那劉國強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劉明遠就是自己的哥哥,而之前的兩個人不疾而終的婚禮就會成為象山縣城的笑柄。


    那個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父親,又算什麽?想起十六年來父親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恩重如山的付出,春梅的心碎成了風中一片一片的花瓣。


    她不願看到父親的悲傷與絕望的眼神,她寧願和趙雪盈所有的交集都沒有出現過,她不想傷害至親的人,她做不到。


    春梅自我安慰道:“算了,還是不說了。”


    水生沉默著,無奈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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