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理虧,隻能好聲好氣的跟杜文舒解釋半天,說自己是真心悔過。


    杜文舒看著他說了半天,第一次發現楊誌其實挺能說的。


    這兩天跟她說的話都抵得上之前一年的總和。


    錢是人的膽,杜文舒自從不用手掌向上跟他拿錢,底氣就足,分居這幾年日子過的無比舒坦,楊澤陰沉的性格也變了很多。


    學習不用她操一點心,還能自己賺錢。


    很多時候杜文舒甚至忘記她還有個丈夫。


    像隱形人一樣的丈夫出來找存在感了,還忽悠她的家人說要改過自新,鬼都不信。


    楊誌說完想說的就繼續幫忙,幾個舅哥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也毫不在意,甚至笑臉相迎。


    他臉皮一向很厚,能屈能伸,隻要他願意,可以將姿態放的極低。


    當著晚輩下跪的事都幹得出來,哪裏會怕沒麵子。


    臉皮這東西,有時候真的不重要,更何況,杜家人是他最親的人。


    杜文舒首次有了想爆粗口的衝動。


    “要是楊誌能像他說一樣以後好好對你和阿澤,那也是好事。”杜二嫂道。


    她也覺得妹夫不是東西,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在不清楚楊誌是真想跟小姑子好好過日子還是有其他目的前,她不好亂說。


    杜文舒嘴上沒說什麽,在心裏嗤之以鼻。


    狗改不了吃屎,楊誌嫌棄了她半輩子,她就不信這男人會改。


    不是,她都被楊誌那狗東西糊塗了。


    他改不改關她屁事。


    杜文舒生著悶氣,山裏撿菌子的孩子們都快樂瘋了,發現一朵蘑菇能高興好半天。


    隔著幾個山頭都能聽到他們得意的笑聲。


    吳星星和暮暮兮兮來到村裏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對什麽都感興趣。


    嬌氣的兮兮也不喊累了,眼睛像探照燈,藏在鬆針下的幹巴菌和牛肝菌都能讓她翻出來,邁著小短腿跑的特別起勁。


    楊澤怕她摔了,緊緊跟著她。


    暮暮顧不上妹妹吵架,聚精會神的尋找菌子。


    吳星星喜歡親近大自然,經常去植物園動物園玩,但跟這種在山裏撿菌子完全不同。


    跟尋寶似的,哪怕撿到好看不好吃的刷把菌,也能把她高興半天。


    喬安安和杜恒杜汀在村裏長大,兩三歲就跟著大人山上跑,完全體會三人的快樂。


    還很貼心的將自己看到的菌子讓給他們三人采。


    沒去陡峭的山坡,摔了也不疼。


    野生動物在深山老林,外圍這些山連隻野雞野兔都見不著,偶爾能遇上條無毒的蛇,沒什麽危險。


    喬偉和韓小雅就跟在幾人身後,看時間差不多就招呼他們喝點水吃點東西,除此之外都不用管。


    不用聽兩個小家夥吵架,韓小雅覺得天更藍,山更青了,挽著喬偉的胳膊慢悠悠的走著。


    “以後天天把他們帶到山裏來消耗精力。 ”韓小雅道。


    喬偉深表讚同,調解員不好做,他家兩個小的太難搞,怎麽做都是錯。


    “這個可行,這陣子不下雨也會菌子,葛根也多,明天帶把鋤頭挖點葛根回去。”


    “有葛根啊,在哪兒呢?我還沒見過葛根藤長什麽樣子。”韓小雅興致盎然的問。


    “開紫色花的藤蔓,一會兒摘點花回去,泡水喝解酒,還能清熱解毒。”


    山裏撿菌子的人太多,除了周邊幾個村子和鎮上的人,還有縣城的人過來。


    本來喬偉還打算撿不到就跟人買一些,不過,收獲還是不錯。


    像雞樅鬆茸這些沒找到,馬屁泡菌和牛肝菌倒是撿了滿滿一背簍。


    幹巴菌、刷把菌、青頭菌、小香菇等撿了一背簍。


    可以炒好幾盤。


    幾個孩子都打著太陽不落山就不回家的主意。


    喬偉隨他們,正好玩累了晚上早點睡,免得一言不合就吵吵個沒完。


    中午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吃午飯。


    是楊澤三個舅媽準備的水糖糕、蒸玉米粑粑、竹筒飯和一些本地小吃。


    吃了午飯,杜恒杜汀兩兄弟摘了些黃泡,成熟的野生漿果帶著些許的酸味,味道很好。


    下午孩子們繼續尋寶,喬偉和韓小雅就摘葛根花和野橄欖。


    葛根的繁殖能力驚人,成片生長,找到一片就能摘一背簍的花。


    “以前山裏野生石斛特別多,那時候我們叫蘭草,沒人吃也不知道能吃,就連爺爺給人看病也很少用到。後來石斛炒起來,不去深山裏見不著。


    還有樹花菜,上次回來還采到一些,今天走了這麽久都沒見著。


    估計再過些年葛根花也很難摘到。”


    喬偉邊摘葛根花邊跟韓小雅說著以前的事。


    曾經沒人要的東西,現在都成了寶。


    韓小雅笑道:“能提高經濟收入的東西當然早早就被人采摘了,日子好過村裏的氛圍也好,大家都和和氣氣的。


    跟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現在這樣真好。”


    九十年代中期,青山村和鄰近村子都很窮,村與村之間還會因為水田的水而打群架,村民之間更是為了點小事就吵的不可開交。


    窮真的能讓人的脾氣火爆,也能令人做出不體、沒有尊嚴的事。


    韓小雅還記得當年汪秀兒把跟她去深市的姑娘在夜總會工作的事爆出來,一個村的人狗咬狗,連哪家女人晚上被自家男人帶去縣城站街都一清二楚。


    很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也不說,被當眾揭開麵紗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些年村裏也是烏煙瘴氣。


    離婚的,外出務工的人不少。


    後來村裏大變樣,外出務工的都回來了,日子過的好,以前丟人的事大家也默契的跳過,再也不提。


    都好好掙錢,好好過日子,用心培養自家孩子。


    之後喬偉夫妻每天把孩子們帶到山裏,撿菌子,采草藥、采野菜野果、挖葛根,做葛根粉,摘桑葉喂蠶,摘茶製茶。


    每一樣都讓兩小隻感到新奇無比,不想浪費時間和對方鬥嘴。


    每天忙的不亦樂乎,還會互相協作。


    兄妹倆自會說話以後,兄妹關係首次達到了空前的和諧。


    喬偉想,以後放長假必須來村裏遛娃。


    勞動使人快樂,瞧,比他講一卡車的大道理都管用。


    楊誌每天白天在三位舅哥家幫忙,晚上就推著杜文舒來喬偉家煩他,討好未來的兒媳。


    緣分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前世兩個孩子認識的時候楊澤都三十五了,楊澤把小媳婦當公主伺候了一輩子。


    這輩子早早認識,他瞧著,他兒子還是那個命。


    打蛇打七寸,隻有讓未來兒媳對他改變看法,他跟他兒子的關係遲早也能改善。


    楊誌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不管杜文舒願不願意,他對她的照顧比當年在村裏時更細致周到。


    主打就是一個不要臉。


    不過他還是很有眼色的,知道杜文舒不待見他,天天晚上打地鋪。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怎麽不是冬天。


    鳳縣的冬天不下雪,但也很冷,夜裏隻有幾度。


    杜文舒雖恨她,但她骨子裏就是個善良溫柔的人,肯定舍不得他睡地上。


    楊誌入伍前家裏家外的活兒都會做,進了部隊也在炊事班待過,回村這陣子他也是想好好表現。


    家裏已經不種地了,嶽父嶽父母的身體也很好,那除了照顧杜文舒就隻能搶杜二嫂的活計。


    本地特色的家常菜不難做,他看幾次就會,第一次味道不咋地,之後就超越了杜二嫂。


    順理成章拿到了掌勺權,一晃二十多天過去,楊誌炒的家常菜十分受歡迎。


    他這些其實杜父杜母和三兄弟對他改觀不大,但他對杜文舒的照顧,對楊澤的態度,眾人是看在眼裏的。


    對他的態度也都軟化了不少。


    喬偉和韓小雅看不懂了。


    楊誌這人,腦子怕是真壞了。


    “你不會是在部隊混不下去,沒地兒去想回村吧。”喬偉被這人煩的不行,天天晚上來家裏看電視,杜家又不是沒有電視。


    “怎麽可能混不下去,我楊誌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以前是我想岔了想走捷徑,走到今天才發現,軟飯哪有硬飯香。


    靠自己才是王道。”


    當年村裏跟他和喬偉同齡的男娃不少,他嶽父母始終看上的人都是喬偉,他隻是個備胎。


    仔細想想,嶽父嶽母眼光確實不錯。


    不卑不亢,榮辱不驚,遵守本心。


    喬偉扯了扯嘴角:“離我女兒遠點,我怕近墨者黑。”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楊誌這狗東西故意討好他家兩小隻,尤其是他女兒。


    楊誌能登上高位,腦子就不笨。


    除了頭兩天讓喬偉看出點破綻,之後表現出來的就是浪子回頭。


    並且為了不讓喬偉發覺異樣,他故意表現出要收喬悅兮做幹女兒的意思。


    孩子還小,喬偉也沒往其他方麵想,但楊誌這狗東西是絕對不能成為他女兒的幹爹。


    就算他將來是上將也不行。


    楊誌故意湊到喬偉身邊,笑言:“有你在,我就算潑瓢墨上去,兮兮也是白的。”


    喬偉嫌棄的往邊上挪了挪。


    想想楊誌說以後每年年假都來找他玩,他就想啐這人一口。


    到底看不看得懂人眼色。


    看不出他很討厭他麽。


    屋裏,韓小雅和杜文舒將曬幹的葛根粉塊收進密封罐裏。


    韓小雅視力聽力比普通人好,喬偉和楊誌在外麵說什麽她聽的一清二楚。


    孩子們去別人家串門去了,說話也就沒什麽可顧及的。


    對杜文舒道:“我家喬偉多好脾氣的人啊,我跟他認識二十多年還沒見他對誰動過手,楊誌本事不小,再待幾天,估計喬偉要跟他動手了。”


    杜文舒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再忍兩天,他後天就走了。”


    韓小雅往外麵看了眼:“我看杜叔杜嬸和杜大哥他們的意思是原諒他了。”


    杜文舒壓低聲音道:“哪有那麽容易原諒,隻不過阿澤想考軍校,以後也是要進部隊,楊誌在軍中的資源對阿澤有好處,我爸媽是看在阿澤的麵上。”


    韓小雅了然的點點頭:“杜叔杜嬸的想法是對的。”


    這也是楊誌這個當爸爸的唯一的用處了。


    “你呢,有沒有被他打動?”


    杜文舒笑道:“心都死了怎麽動?”


    “看楊誌的架勢,不會輕易放棄。”


    “隨他吧,我就當請了個免費男保姆好了。”


    韓小雅笑的肩膀直抖:“這想法不錯。”


    正說著話,楊澤一行人回來了。


    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劉嬸和她外孫張齊。


    “阿偉叔。”張齊靦腆的笑笑。


    喬偉接過張齊遞給他的一籃子芒果,笑道:“謝謝,劉嬸,你家的芒果都快被我們吃完了,進屋裏坐。”


    劉嬸性格爽朗,善惡分明,直接把楊誌當空氣,一邊跟喬偉往裏走一邊樂嗬嗬道:“嗨,樹上還多著呢,我家就三個人,又不賣,根本吃不完,讓你們去摘你們又不去。”


    劉嬸的女兒張小鷗是汪秀兒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劉嬸倒不像喬二嬸喬三嬸,雖看重兒子,女兒她也沒虧待過。


    當初她是不想讓張小鷗去外省打工的,想著年紀到了給她找個靠譜的男人結婚,要打工也是小夫妻倆一起去,互相有個照應。


    張小鷗是窮怕了,大姑娘誰不想打扮的漂漂亮亮,被汪秀兒的大餅誘惑,非要去。


    剛到夜總會,一開始隻是打掃衛生的普通打工妹,後來經受不住金錢的誘惑,下水了。


    汪秀兒的事件爆出來時,張小鷗已經回鄉結婚生子,丈夫知道後打了她一頓立馬跟她離婚,連孩子都沒要。


    張小鷗回娘家也是要被村裏人指指點點,加上哥嫂對她意見大,根本不可能好好過日子,幹脆心一橫把不滿半歲的張齊丟給父母,自己去省外打工,當年就嫁了。


    張齊就跟著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過。


    那時候大家都窮,張齊的舅舅舅媽怪張小鷗給張家丟人,還把張齊丟給他們養,多了張嘴吃飯不說,以後還得供他上學。


    一家三口果斷去大城市擺攤賣水果,賺了錢就在鳳縣買了房子直接把戶口轉到縣城,做點小生意。


    跟父母商量把張齊丟給張小鷗,要不然就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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