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悅兮正想倒杯牛奶當早餐,喬偉三人回來了。


    楊澤快步過來:“兮兮時間還來得及,吃了早點我們再去學校。”


    “哦,好,爸爸媽媽吃早點。”


    楊澤遞給她一盒皮蛋瘦肉粥,其他早點用盤子擺好。


    喬偉洗了手在喬悅兮對麵坐下,拿起根油條撕斷泡在豆漿裏,說道:“剛剛遇到嚴煜,跟他聊了幾句。”


    楊澤不動聲色的觀察喬悅兮的表情。


    “嚴煜?”喬悅兮愣了愣。


    “你認識?”


    喬悅兮笑笑:“可欣的弟弟也叫嚴煜,沒想到咱們小區有跟他同名的人,真巧。”


    喬偉和韓小雅對視一眼。


    韓小雅道:“那挺巧的,不過也不奇怪,咱們國家人口基數大,跟我同名的人不止一萬。”


    “這麽多。”


    “是啊,我特意查了一下,沒想到,我的名字竟然爛大街。可欣還有弟弟啊,怎麽沒聽你說過?”


    “剛上高二的弟弟,特別別扭,每次來學校找可欣都臭著一張臉,對我們三也都一視同仁,像我們欠了他錢似的。”


    楊澤抬了抬眉。


    就這,小屁孩還想跟他搶,果然是沒長大的孩子。


    喬偉道:“這個年紀的男孩處在叛逆期,會做出些驚人之舉,也容易衝動,他單獨約你出去你可別跟他去。”


    “不會,認識兩年,他幾乎每周都會來學校找她姐姐,到現在我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韓小雅想笑。


    搬過來幾個月,她和喬偉經常碰到他,挺健談的一小夥子,沒想到在她女兒麵前是這個樣子。


    更沒想到的是,他這麽能躲,她家兮兮到現在都沒在小區裏見過他。


    厲害。


    不過,他敢對楊澤動手,也說明他不是好脾氣的人。


    以前不知道兮兮有男朋友,一直暗戀,現在知道兮兮和楊澤關係,就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麽過激的事來。


    得防患於未然。


    楊澤送喬悅兮去學校,喬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開玩笑的對韓小雅說:“咱們女兒的桃花要麽不開,要麽開兩朵。”


    “這種爛桃花還是沒有的好。”


    “沒事,兮兮不會見異思遷,她認定了楊澤我們幹涉都沒用,更何況是個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心意的小朋友。


    嚴煜任性,但本性不壞,不會對兮兮做不利的事。”


    韓小雅想了想,點頭:“還是要提醒兮兮保持距離。”


    夫妻倆買了水果和營養品去看徐長龍。


    徐長龍年輕時候身體強壯的跟頭牛似的,一退休就不行了,就沒過幾天舒坦的日子。


    沈餘給喬偉和韓小雅倒好茶水,瞟了眼房門緊閉的臥室,無奈道:“他啊,就是勞碌命,工作越忙的時候越健康。


    辛苦大半輩子,好不容易閑下來了,不是這裏有毛病就是那裏有毛病,跟廠裏使用了幾十年的機器似的,零部件都不行了,修了這裏那裏壞,一直都在修修補補。”


    喬偉:“徐大哥年輕時候工作辛苦,上了年紀有點病痛在所難免。”


    他爺爺那一輩的老人長壽的不多,都是年輕時為了活命拚命的幹活兒,吃的又很差。


    青山村附近幾個村子,活到六十多的老人都很少見。


    他奶奶才五十出頭沒了,沒什麽大毛病,就是身體突然就不行了。


    用他爺爺的話說就是身體熬幹了,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好在老太太沒受多少罪。


    徐長龍退休這幾年疾病纏身,受了不少折磨。


    沈餘頓了頓說:“還好我和徐妍身體都好,她這些年也一直幫我照顧老徐,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韓小雅問:“文宣不回來了?”


    “他是指望不上了,好不容易拿到綠卡,怎麽可能回來,再說回來一趟機票費要好幾萬,還不如不回來。”


    這就是獨生子女家庭的痛。


    “還是你們好,三個孩子總有一個在身邊的。沒病沒痛文宣去到天涯海角也沒什麽。


    老徐現在有時候前半夜還好好的,後半夜突然就病了,那時候是真後悔讓文宣移民。


    我爸媽隻有一個女兒,老徐又是這個樣子,我就怕哪天我也倒下,我爸媽怎麽辦?老徐怎麽辦?”


    國家放開二胎時她才三十多歲,還能生。


    父母公婆都勸她再生一個,有兩個孩子,等他們老了孩子的負擔小一些。


    她嫌帶孩子辛苦,嫌孩子多了負擔重影響生活品質。


    哪怕公婆說她再生一個送她一套房子她都不願意。


    這下好了,就一個孩子,還一點都指望不上。


    電話裏的關心有什麽用,嘴上說說誰不會。


    她現在就特別羨慕有兩個三個孩子的家庭。


    韓小雅拍拍她的手:“有什麽難處可以跟我們打電話。”


    “怎麽好總是麻煩你們,哎,不知道怎麽過著過著就成這個樣子了。”


    喬偉看沈餘和徐妍的臉色比上次見麵差了很多。


    沈餘眉的川字紋加深,白頭發也多了。


    徐長龍的病情應該很重。


    “嫂子,徐大哥是什麽病?”


    沈餘輕歎一聲:“鼻咽癌晚期,化療太痛苦老徐放棄治療,醫生說最多還有半年的生命。”


    喬偉和韓小雅的心沉了沉。


    身邊的熟人走的越來越多,見一麵少一麵。


    “徐晶知道嗎?”


    “沒告訴她,方鎮病重,沒多少日子了,她得陪著方鎮,我們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喬偉的唇動了動。


    不知不覺間,大家都老了。


    八十五歲的方鎮器官衰竭,目前就靠儀器和營養液維持生命,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糊塗的時候,兒子女兒女婿和外孫全都不認得,隻認得徐晶。


    像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拉著徐晶的手不放。


    自從他住進醫院徐晶就放下一切,一直不離身的陪著他。


    給方鎮洗臉洗腳擦澡都不假他人之手。


    方鎮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醒了就對著她笑。


    “有你和孩子們,我這輩子很幸福,很滿足。”


    徐晶抱著他的頭,輕輕撫摸他的頭發,溫柔的說:“我也是,孩子們都大了,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陪伴他們的另一半。


    我隻有你,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好!”


    方鎮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晶晶,我的嫉妒了他很多年。”


    徐晶愣了愣,笑問:“你竟然知道啊?藏了幾十年都沒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現在呢?還嫉妒嗎?”


    方鎮笑的像是吃到期盼已久的糖果的小孩:“不嫉妒,跟我說說你和他的事吧,我想聽。”


    老婆愛的是他,他有什麽好嫉妒的。


    徐晶失笑:“聽老婆和前男友的戀愛史,怎麽這麽喜歡受虐呢?”


    “我想聽,想知道你愛我更多還是他。”


    徐晶嗔道:“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說什麽愛不愛的,也不嫌肉麻。”


    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床的另一邊,拉開被角躺上去,攬著幹瘦的老頭。


    方鎮把頭靠在她肩上。


    徐晶與他十指相扣,說起從未對方鎮說過的過往。


    “他是我早逝的好朋友愛的人,也是我絞盡腦汁才追到的男人,是我的初戀。


    熱戀中的男女感情自然很好,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看到彼此。


    他比我小將近兩歲,我工作了他還在上大學,那時候在校大學生不允許結婚,我們約定等他畢業就結婚。”


    徐晶頓了頓。


    這段往事曾是她不可觸及的傷痛,現在說出來卻沒有任何感覺。


    是方鎮深沉的愛讓她忘卻了那些錐心之痛。


    方鎮沒催促,耐心等待。


    “他畢業前半年,寒假的時候我和同事去苗寨采風,喝多了酒,稀裏糊塗跟借住那家的男孩睡在一張床上。


    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我沒法麵對他,辭職離開京市跟他提出分手,沒告訴他原因。


    我了解他,我說出真實原因他還是會娶我,但我不願意這樣。


    就算和好結婚,這件事就像一個不定時炸彈,遲早會讓我們的婚姻走向終結。


    我寧願在對彼此感情最深的時候分開,起碼彼此都有個美好的回憶。


    辭職後我就來了港城,沒多久就認識了你。”


    方鎮抬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事實證明,你愛我更多一些。”


    徐晶輕笑,不知他是怎麽分析得出的答案。


    不過,她確實在很多年前對喬偉的愛已經轉移到方鎮和兩個兒女身上。


    “你是怎麽知道他的?”


    “他來港城找你我就知道了。”


    徐晶啞然,捏了捏他的手心說:“哇,你可真能忍。”


    “不能忍老婆就不要我了。”方鎮語氣委屈。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內心有多忐忑。


    唯恐老婆拋棄他跟喬偉那個小白臉跑了。


    他所受的教育又允許他對喬偉做卑鄙的動作。


    還好,喬偉有個男人的樣子,沒見他老婆。


    但一想到他老婆和喬偉心有靈犀的為對方考慮,那份默契,他又成功的把自己泡在了醋缸裏,還不敢在老婆麵前表現出來,憋屈死他了。


    徐晶笑出聲。


    “別裝可憐,跟你這個情場老手比起來,我在你麵前就是小菜雞。我要是早生二十年,估計咱們結了婚也早離了。”


    方鎮很認真的回憶了一遍自己年輕時候多姿多彩的情史。


    還真是。


    他家世顯赫,可以說出生就在羅馬,自身條件較為優越,最不缺的就是錢和女人。


    各式各樣的女朋友交了個遍,全都是走腎不走心。


    從不屑為了哪個女人而刻意去討好。


    從來就隻有別人討好他的份。


    前任太太,也不過是他覺得成家的年紀到了,而對方適合做他太太,僅此而已。


    到一定年紀還生不出孩子,他就果斷決定換一位太太。


    這輩子唯一令他心動的隻有徐晶。


    看到徐晶第一眼就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如果徐晶不嫁給他,他絕對不會再婚。


    跟前任太太生活在一起時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是做自己喜歡的事。


    認識徐晶,動了娶她的念頭後,他就想爬到高位。


    讓喬偉知道,他除了年齡大以外,其他方麵喬偉是比不上他的。


    喬偉壓根不想跟他比,也沒有認識他的欲望,他就是要跟喬偉較個高低。


    他確實做到了。


    讓徐晶成為港城女人羨慕的對象。


    現在想想,若是徐晶早二十年出生,他們早早就在一起,以他當年見一個愛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性格,還真走不到最後。


    隻有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才能長久。


    一轉眼結婚三十五年,他的生命也要走到終點。


    隻覺得這輩子太短暫,怎麽一轉眼就要跟她分開了呢。


    方鎮虔誠道:“感謝上天,讓我們在最合適的時候相遇。”


    徐晶眼中閃現淚光:“我也是。”


    她跟薛梓潼一直有聯係,跟喬玉梅也有聯係,知道一些喬偉的事。


    年輕時桃花就很旺的男人,中年後桃花更旺,也就隻有韓小雅能輕鬆將喬偉的桃花攔截。


    換做她,恐怕隻有跟喬偉吵架的份。


    而方鎮從不會讓她有這方麵的煩惱,他自己就能將一切苗頭掐死在搖籃裏。


    所以,什麽鍋配什麽蓋。


    喬偉和韓小雅才是絕配,天賜良緣。


    而她和方鎮亦是如此。


    唯一的遺憾就是方鎮不能陪她走到最後。


    “老婆,我死後葬回祖籍,等你百年之後,我們合葬。


    生同裘,死同穴。”


    方鎮已經立好了遺囑,趁自己清醒的時候親口跟老婆交代後事。


    “好,生同裘,死同穴。還有什麽願望嗎?”


    方鎮時間不多了,到了這個時候,徐晶不會再阻止他說不吉利的話。


    方鎮想了好一會兒,輕輕搖頭,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你,我走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的。”


    徐晶忍著淚意說:“我才六十你就讓我做寡婦,你怎麽不鼓勵我再找一個男人夕陽紅啊。”


    方鎮反應很大的握緊她的手,嚴肅的看著她:“不行,我不許你再嫁,也不準有男朋友,不然我天天晚上去你夢裏嚇你。”


    徐晶想哭,又被他霸道的話逗笑了。


    “不是很大度嗎?怎麽現在這麽小氣了,別急別急,跟你說笑的。


    有你這麽好的老公,其他老頭我怎麽可能看得上眼。


    放心吧,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丈夫,我也不會交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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