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母陡然間意識到,她已經被陶知敏的貼心照顧成半殘廢。


    廚房裏的活兒做了幾十年,僅僅十幾年沒碰,連電飯煲怎麽用都不知道了。


    關露若是不做家務,她怎麽辦?


    保姆工資很高,她的退休金可請不起保姆。


    龐母心裏發愁,一個不留心手裏的碗掉在地上摔的稀碎。


    劈裏啪啦的聲音傳到龐父耳裏,龐父太陽穴跳了跳,暴脾氣一下就上來。


    衝廚房扯著嗓子吼:“讓你做飯不是讓你拆家。”


    “那你來做。”龐母一句話堵回去。


    她心裏也有氣,要不是兒子鬧這一出,她依然是那個讓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羨慕有個好兒媳,什麽都不用做,飯來張口的有福老太太。


    清閑了這麽多年,讓她再做家務,簡直是要了老命了。


    老頭子一張嘴上下一碰,說的倒是輕巧,他知道做家務有多累嗎。


    龐母的話讓龐父炸了,剛要開口罵人,龐小明連忙製止,搖了搖頭,又指指自己的臥室。


    龐父隻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讓小珺跟她奶奶一起做。”


    龐小明苦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除了吃什麽都不會,連韭菜和麥苗都分不清,讓她做不是添亂嘛。”


    龐父啞口無言。


    陶知敏不願生二胎,他和老婆子故意溺愛龐玟珺,把她教成兩麵三刀,自私自利,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


    每當陶知敏要教龐玟珺做任何家務,他們都會擺出一副孩子還小過兩年再教的慈愛麵孔。


    把龐玟珺養廢,以此來讓陶知敏對龐玟珺失望,從而願意生二胎。


    隻可惜這麽多年一直沒什麽用,陶知敏仍然堅持不要二胎。


    龐玟珺倒真是離廢不遠了。


    龐父又道:“那你去幫你媽。”


    “我除了收碗抹桌子,把碗筷放到洗碗機再拿出來外,別的也不會啊!”


    龐父突然發現,這個家離了陶知敏,似乎連吃頓飯都格外困難。


    陶知敏聽著外麵的聲音,嘲諷的笑了笑。


    離婚肯定要離,這一家子白眼狼把她當傻子耍,那就要付出代價。


    陶知敏打開床頭的保險櫃。


    裏麵有三本房產證、金銀首飾。


    其中一個本房產證是婚前父母送她的,金銀首飾中最便宜的那套是結婚時龐小明送的,其他的有父母送的,有叔伯姑姑和舅舅送的。


    陶知敏將龐小明送的項鏈戒指耳環拿出來。


    跟其他首飾比起來,真不起眼。


    當時除了舅媽,所有親戚都覺得龐小明人不錯,踏實穩重,沒有不良嗜好,是個過日子的人。


    她就想找個踏實過日子的男人,就聽了長輩們的話。


    舅媽跟她說,龐小明的爸媽眼睛裏都是算計,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又經常生病,她嫁過去肯定會過的很累。


    當時她太年輕,總覺得自己多付出點沒什麽,一家人平淡安穩的過日子就行。


    後來龐家上門提親,送的煙酒糖茶都是廉價品。


    舅媽說,就算家裏困難,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按照二十年前的提親禮來提親,顯然他們一家是沒把她放在心上。


    隻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


    雖說金錢不能衡量一個男人的好壞,但太過摳門就證明他不在乎你。


    她為他們找借口,龐父龐母大病沒有經常小病不斷,藥費不少,龐小明大學幾年花了不少錢,畢業兩年才考上。


    那是他第一年工作,一年的實習期工資很低,沒有積蓄很正常。


    舅媽見狀就再也沒勸過她。


    相親認識,不到半年就結婚,那時候龐小明在鄉下工作,見麵機會不多,沒什麽感情基礎。


    婚後還是甜蜜了一陣子,龐玟珺出生後就慢慢趨於平淡。


    她要的就是這種生活,好好工作,經營好家庭。


    這麽多年她盡心照顧家裏每一個成員,沒想到她的付出在他們眼裏就是蠢。


    陶知敏將首飾隨意的扔在床上。


    龐父龐母退休前都是事業單位普通職工,隻是初中學曆,退休前沒考到任何職稱,因此退休金不高,也就夠自己的醫藥費。


    龐小明的工資每個月交給她一半做家庭開銷,一半自己存著。


    而她的工資比龐小明的高,獎金也更高,一部分還房貸,剩下的做家用。


    她高中時就以她媽的名義寫些短篇文章投到雜誌社,一開始收入不高,一直堅持寫,到大學後收入就很可觀了。


    這筆收入比她的工資和獎金更多,光一年的收入就夠她在縣城買套一百多平的商品房。


    直到現在龐家的人都不知道她的這份收入。


    她有賺錢的能力,所以不跟龐小明計較那麽多,給多少就拿多少。


    龐玟珺跟她要什麽,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她也盡量滿足。


    離婚後他們四人還想像現在一樣過的舒服,絕無可能。


    龐小明要跟她離婚可以,她還貸款的房子龐小明別想打主意。


    龐母折騰半天,實在玩不明白智能電飯煲怎麽用,龐小明也不知道,又不好意思去問陶知敏。


    按了幾個鍵後,龐母炒了個番茄雞蛋,一鍋青菜湯。


    冰箱裏有肉,她嫌切肉麻煩,就沒炒。


    等菜做好一看,飯還沒開始煮。


    龐母餓了,低血糖,脾氣也上來了。


    “不吃了。”


    圍腰一扯,耷拉著臉回屋躺著。


    龐小明愕然。


    陶知敏做飯不是挺簡單的嘛,一個人沒多會兒就能做出三菜一湯,怎麽他媽就做不了。


    龐父被伺候管了,娶媳婦前有父母管著他的衣食起居,娶了媳婦就是媳婦管,兒子娶了兒媳又輪到兒媳管。


    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平時油瓶子倒了他都不帶扶一下。


    兒媳懷孕不做飯,老婆子不會做飯還給他甩臉子。


    兒子兒媳還沒離婚呢,要是離了他們的生活可怎麽辦?


    想到這裏,龐父有些動搖了。


    石頭不砸到自己身上感受不到疼。


    關係到自己的利益,龐父就不得不多想。


    龐父去廚房看了眼,米還是生的,番茄炒雞蛋,雞蛋碎成渣,像蛋花,瞧著就沒有食欲。


    青菜顏色煮的有些發黑,像豬食。


    龐父臉色發黑,背著手出來,對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龐小明招招手,示意他出去說。


    走出單元樓,到無人的地方,龐父嚴肅的看著龐小明,壓低聲音問:“關露會不會做家務?我們爺倆都不會,你媽也是個笨的,關露不會做可不行。”


    “當然會,放心吧爸,關露是個好女人,不僅做菜好吃,賺錢也很厲害。娶了她,買房都不用讓銀行賺利息。”


    龐小明是鐵了心的要離婚娶關露,他也不清楚關露會不會做家務,但不影響他為關露說話。


    龐父一聽,心裏踏實了。


    “你說你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既然要離婚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這下我看你怎麽辦。”


    龐父覺得兒子辦事不行。


    “我還不是想讓她主動提出離婚,這樣我跟提她房子才有主控權。”


    龐小明哪知道陶知敏悶不吭聲的就懷孕了,之前她說的信誓旦旦,這輩子絕對不會生二胎。


    女人心海底針,根本猜不透。


    家裏有兩套商品房,一棟三層樓的臨街門麵房。


    一套是龐父龐母單位上分的福利房,五六十個平方的老破小,近五十年的房齡,租不起價,很難賣出去。


    這一套是他父母的,可以忽略不計。


    現在住這套是陶知敏單位的保障性質住房,低於市場價但屬於商品房,可以交易。


    小區環境好,房子麵積大,樓層較高,采光好,還送了大陽台。


    這裏麵住的人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很多人都有頭有臉。


    這套房子龐小明很喜歡,目前還有十年的房貸。


    每個月還的錢很少。


    帶商鋪的房子還有十八年的貸款要還,兩套房子的貸款一直是陶知敏還。


    他隻想要現在住的這一套,如果他先提出離婚陶知敏肯定不會把這套房子讓給他。


    龐父道:“那你想怎麽辦?不離了?”


    “離,肯定離,大不了我不要房子。”


    龐父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瞪著眼道:“你傻呀,不要房子我們住哪兒?難道你願意回老房子住?


    打不完的老鼠蟑螂,光線差,沒電梯,你讓我和你媽天天爬樓梯?別說四樓,爬二樓都得歇老半天。”


    “這套房是她單位的保障性住房,她不給,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另一套房每個月還八千多的貸款,就我那點工資,還了貸款我們全家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他也想要啊,問題是他的經濟實力不允許。


    龐父說不出話了。


    真要讓他說,他隻想說,他兒子沒本事。


    “你不是說關露能賺錢,那你就要那棟有門麵的房子,每個月的租金有貸款讓關露還,以後房子早晚是她兒子的。”


    龐小明張了張嘴,震驚於老父親那理所當然的語氣。


    他臉皮已經夠厚了,聽了老父親的話還是覺得他爹可真不要臉。


    “這不大好吧,她跟了我那麽久一點好處都沒沾到,嫁給我就要替我還房貸,她能同意她爸媽也不會同意。”


    龐父斜著眼睛看他,嗬了聲:“那別離了,陶知敏懷孕了,現在這樣挺好的。”


    說完背著手去小區外麵的麵館吃麵。


    反正他說什麽都不會去住老房子。


    住慣了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誰還想住老鼠蟲子賊多,總有股異味的老房子。


    龐小明頭的大了,朋友同學離婚跟喝水吃飯一樣簡單,怎麽到他這兒就這麽麻煩。


    龐玟珺偷聽到父母和爺爺奶奶說的話,她想跳出來跟爺爺奶奶和爸爸說她媽撒謊,根本沒有懷孕,並知道她爸出軌且要離婚。


    可她不敢。


    父母離婚對她影響不大,她還能兩邊要錢。


    但她媽若是不管她那她就真慘了,以她爺爺奶奶的偏心和她爸寧願顧外人也不管她的做法。


    她三天不餓九頓也得餓三頓。


    龐玟珺隻能把一肚子話生生壓在肚子裏,什麽都不敢說。


    心裏想著,別看她媽溫溫柔柔,真較真了,她爸那個憨貨根本不是她媽的對手。


    龐玟珺沒有食欲,幹脆不出去,吃了點零食就在房間裏做作業。


    她今天把她媽惹惱了,以後怕是別想她媽能輔導她功課,她不想初中畢業就去刷盤子,隻能靠自己努力。


    龐小明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打電話給白月光。


    關露沒有明確答應龐小明說的還貸款的事,但她說了句,成了一家人他的事也就是她的事。


    龐小明放心了。


    在樓下抽了幾支煙,控製好情緒就上樓。


    推開門,見陶知敏正靠坐在床上,用濕紙巾擦拭著首飾。


    陶知敏將龐小明送她的婚戒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在龐小明的眼前晃了晃。


    “還能戴,證明我沒胖。對了老公,當時你說等你有錢了重新給我買貴的,十幾年了,你的工資都翻了十倍了。


    我一直記在心裏,這句話還作數嗎?”


    龐小明瞧著這枚款式普通,連顆碎鑽都沒有的鉑金戒指,眼神閃了閃。


    故作不悅道:“我就那麽點工資,給你一半做家用,另一半還有人情往來,哪裏有多餘的錢。


    沒想到你這麽虛榮,一直記到現在。”


    陶知敏在心裏冷笑,真是翻來覆去全靠一張嘴,什麽都是他說的。


    陶知敏想,這男人到底有何用處,難道就是他貢獻了一顆劣質小蝌蚪。


    人都有眼瞎的時候,她是眼瞎了十幾年,今天總算看清了。


    陶知敏取下手指上的戒指隨意的扔在的首飾盒裏。


    這一動作讓龐小明覺得陶知敏一點也不尊重他,跟關露比起來差遠了。


    “知敏,我們離婚吧?”


    陶知敏定定的看著他:“為什麽?我為這個家做的還不夠多嗎?你要二胎我也同意給你生,為什麽還要離婚? ”


    “實話跟你說吧,我喜歡上別的女人了,我想跟她在一起。”


    陶知敏手指輕輕扣動戒指盒。


    “你出軌了?那你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是逼我主動提出離婚,然後好跟我談條件?”


    龐小明沒想到她一針見血的說出來,頓時覺得麵子上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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