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商尋心裏就有不好的預感。


    他試圖阻止她,但他做不到。


    母親要帶著他們所有人走向毀滅。


    包括商尋。


    她騙那個男人,給她一筆錢養孩子她就回鄉下了,以後再不來打擾他們的幸福生活。


    那男人這些日子也被她弄得心力交瘁,隻想趕快把人打發了,別給他惹更多麻煩。


    那男人是開著車來的,一來之後,就被母親偷襲一棍子敲暈了。


    “媽,你要幹什麽?”


    商尋顫聲問。


    母親微笑著走近他,她笑得無比溫柔,可又那麽詭異。


    “尋尋,你應該也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吧?跟媽媽爸爸一起走,我們在地下團聚——”


    商尋肝膽俱裂。


    “……媽,你……你瘋了……”


    “尋尋,別怕,到媽媽懷裏來,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母親的笑容越發恐怖。


    商尋不斷倒退著。


    記憶裏曾經驕傲明媚的母親,為什麽會變成今日模樣!


    愛情竟是一個能讓人變成非人非鬼的東西麽!


    商尋想要逃跑。


    但變成個瘋子的母親,非常的懾人。在商尋的腿上狠狠敲了一棍子,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將他捆上了,拖回到了車上。


    “媽,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你醒醒吧!!沒有那個男人,你還是可以繼續自己的生活啊!!”


    “閉嘴閉嘴閉嘴!!!尋尋,你是不是也不愛媽媽了,你也要離開媽媽是不是!!我告訴你,你是我生的,你的一切都屬於我!你這條命也是我的!!”


    “……”


    “你,還有你爸,一個都別想離開我!”


    母親偏執著重複著這一句話,自己去了駕駛座。


    然後油門踩到底,在郊區的公路上疾飛了出去。


    “媽!!”


    商尋嚇傻了。


    他更不想就這樣死去。


    陪著這兩個爛人,即便到了地下,也還是過著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


    “你要死就自己死,別帶著我!!”


    商尋怒罵。


    “讓我活著,我肯定不會像你這麽失敗!這麽可笑!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爺爺奶奶白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對得起他們麽!!”


    “你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笑話,還想搭上我的!隻要你放我下去,我會向你證明,你這些年的想法都是錯的!!會有今天,錯得最離譜的是你自己!”


    瘋狂向前疾馳的車輛一點點慢了下來,直至停下。


    “尋尋,你長能耐了啊,都會罵人了,還會罵媽媽了。好!這才是媽媽的好兒子。”


    母親從駕駛位下來,然後將副駕駛的商尋給拖了下來。


    “尋尋,就讓媽媽看看,你會過上一個怎樣的人生!等你以後到地下來了,說給媽媽聽,別讓媽媽笑話你。”


    她衝商尋笑著。


    這笑容是這些年裏最正常的一個。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車上。


    商尋猜到了她要做什麽。


    她還是沒有放棄。


    隻是這一次,她選擇不帶著她的兒子一起死。


    “媽——”


    商尋哭著喊住她。


    最後一次勸她。


    “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想你親眼看著我成才……隻要你活著,你什麽都不用做,你沒得到的東西,以後我都會努力為你得到!”


    “我會讓你過上好的生活,讓你不比任何人差。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所有事,包括你的研究,你也可以繼續。你以後會比那個男人過得還要幸福,讓他都羨慕你、後悔放棄了你。”


    “我們回家,一點點重新開始、好不好?”


    商尋壓根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隻是一股腦地想要阻止她帶著父親奔向死亡的舉動。


    但母親沒有回頭,她開著那輛車子,油門直轟到底,方向盤都沒握。


    幾秒鍾後,商尋就看著那輛車子衝出了圍欄,飛向了懸崖——


    ……


    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商尋的記憶一直是紊亂的。


    就記得好多人哭鬧廝打,亂哄哄的,仿佛沒有盡頭。


    等商尋逐步恢複正常,已經是回到村子裏一個月後了。


    女兒女婿鬧成那樣,孫子還受了這麽大刺激,爺爺一夜間蒼老了十歲。


    但他還不能倒下,他還要照顧商尋。


    爺爺的陪伴和守護,成為了支撐商尋最重要的力量!


    為了減少痛苦,商尋將好多事情都給封存在內心深處。


    將那兩個人,強行剝離出自己的生命。


    爺爺已經承受了太多,他不能再讓爺爺為他擔心。


    那兩人不在了,以後他們爺倆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商尋還記得對那個女人說的話。


    也暗暗發誓,絕不會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


    他會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要為了那些愛他的人好好保重自己。


    清醒過來的商尋,表現出來的樣子一度讓爺爺很是擔憂。


    太平靜了。


    一個十歲的孩子,短短時日裏經曆了這麽多,怎麽可能承受得了?


    這孩子不哭不鬧的,反而讓爺爺更害怕了。


    但爺爺又不敢主動再提這件事,怕孩子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再一次受了刺激。


    商尋看出了爺爺的擔憂,怕老人家擔心。一天夜裏,商尋來到爺爺的房間,躺在他身邊。


    對他說——


    “爺爺,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


    “尋尋,你真的沒事了?”


    “嗯。那人原本要帶著我一起走,我狠狠罵了她一頓,她把我放下來了。可悲的是,她放過我不是因為我是她的孩子、她對我有感情,隻是想要通過我去證明一些事……”


    爺爺心疼地拍拍他的背。


    “我想過了,她給予我的那些東西,我都已經還給她了。”


    “以後他們都別想再牽絆住我了,爺爺,我要努力活出個人樣來!讓你跟我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你也別為他們的離去難過了。”


    “他們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命,別人心疼他們什麽。咱倆就自私一點,過去受的苦夠多了——”


    他們活著時,將爺倆的日子弄得一團糟。


    家裏也沒個安寧。


    他們死去了,不能再因他們而痛苦了。


    商尋可會哄人了。


    爺爺老淚縱橫。


    “好,聽尋尋的,都不想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這人生還長著呢——”


    (這篇文,比商尋還要不容易的,是爺爺,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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