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一身純白,費洺就越是想讓他染上黑暗。


    他想要把商尋拉到自己的世界裏來。


    隻有這樣,他們才會一直在一起。


    費洺自小就很會偽裝,在老師和同學們心目中,他是陽光開朗、性格很好的男孩。


    因為家庭條件很好,身邊聚集著一幫討好他的人。


    他與這些人麵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實際上有什麽事情都打發這些人去做。


    而在班級裏,他坐在暗處,冷眼觀察著其他人的一言一行,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誰跟誰有矛盾,誰對誰有好感,他都看在眼裏。


    有需要的時候,這些人都會成為他的棋子。


    他討厭一個人,不需要親自出手收拾,會讓別人代勞。這樣既達成了目的,還不讓自己被懷疑。


    他給商尋設下了好幾個局。


    “我不喜歡他永遠都是一副清淡的模樣,我想讓他變得有生氣一點。”


    他是這麽對自己說的。


    逼著商尋失控,逼著他向自己求助,逼著他被所有人討厭、讓自己成為他唯一的朋友。


    他想讓商尋依賴自己。


    心甘情願來到他的世界,與他為伍。


    那一段時間,商尋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怪圈。


    明明什麽都沒做,但好多人就是沒來由地要招惹他。


    這天放學,商尋又被兩個男生堵住了。


    “好啊,商尋,平日裏看著老實、一副好學生的做派,居然撞壞了我的自行車就跑——”


    “什麽自行車?”


    “裝!還給我裝!老子自行車停學校門口,你給我撞壞了拔腿就跑,還以為我不知道?賠錢!”


    商尋感到情況不對勁。


    再加上這段時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是一回兩回了,猜到又是有人要整自己。


    麵前這兩個人,很有可能也是被蒙騙了。


    “你們聽誰說自行車是我撞壞的?”


    “你什麽意思啊!以為我們要訛你啊!”


    “我沒有這麽想,你們兩個當然不會做這種事,隻是突然讓我賠償,得先讓我了解下情況,你們說呢?”


    “你當我們傻啊!別人把這事情跟我說了,我再告訴你,那不是出賣了他麽。這麽沒義氣的事情,非我們所為!別想耍賴啊,跟你說,裝糊塗沒用!今天你就得賠錢,不然別想走了。”


    那兩人就要上來抓商尋。


    “等等!這個問題你們不願意回答,那可以告訴我,你們自行車是什麽時候被人撞壞的吧?”


    “就今天上午課間的時候。”


    “哪個課間?”


    “第二節課後。”


    商尋鬆了一口氣,“那個時間,我在老師辦公室幫他批改學生作業,根本就沒到學校門口。當時辦公室好幾位老師都在,他們可以作證。”


    商尋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


    學生的作業,有不少都是他批改的。


    這一點,同學都知道。


    看他言之鑿鑿,不像是在說謊,一時間有些不好再繼續找他麻煩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自行車真是我弄壞的,我會負責修好。但我真的不知道,不能隨便一個人說是我做的,我就得背鍋。”


    “哪裏是一個人,好幾個人都說是你撞了車子。”


    “噢?”


    商尋又尋思起來了。


    看來要整他的人不是個別兩個,還是個小團夥啊。


    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自己究竟又哪裏得罪他了?


    “一個人說你,還有可能是看錯了。好幾個人都看見了,難道他們都瞎了不成?”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樣說,但我最近確實得罪了人。不隻是你們,我這幾天已經被好幾撥人找了麻煩了,我自己都莫名其妙。你們找上我,應該也是他們刻意引導的。”


    商尋敢肯定,對於麵前這兩個人有點混、也不是完全說不通道理的人說這話,他們會感興趣的。


    也會更傾向於相信自己。


    那兩人果然好奇了。


    “你是說,你被人盯上了,有人設了一個局,想要害你?而我們倆,也是這局中一環?”


    刺激啊!


    就跟電視劇的劇情一樣。


    那兩人都顧不得什麽自行車了,唯恐錯過了這平淡生活中難得的樂子。


    “我猜是這樣。”


    “那你都知道有人要整你了,你接下來想怎麽做?”


    人家把話都遞過來了,聰明如商尋,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一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如果這時候有智勇雙全、俠義為懷的好漢願意幫我一把,我還是有辦法破局的。”


    商尋這話一看就是在忽悠。


    而且專門忽悠那種智商不太高、還有點中二病的家夥。


    智勇雙全?


    俠義為懷?


    哪個小少年,小時候沒有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大俠的夢想?


    “好,我們幫你!”


    “你們真的願意幫我?”商尋帶著點感激問。


    “你不要太感謝我們!我跟你說啊,我們也不全是在幫你,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們也被他算計跟利用了,自然得找回場子!”


    “對!我們可不能讓別人當傻子。”


    商尋鄭重地握住兩人的手,懇切中帶著一點誇張。


    “感謝兩位壯士出手相助!”


    “好說好說!”兩位被這一聲壯士,弄得都有點飄飄然。


    站在暗處,將這一幕看在眼底的費洺,扯著嘴角笑了。


    原來商尋還有這樣一麵。


    平時半天冒不出幾句話,今日有這興致,把那兩人忽悠得團團轉。


    費洺其實也早就發現了。


    商尋這個人,心思是很深的。


    隻是大多時候,他懶得動什麽心思,跟別人大多處於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也不愛張揚,總是斯斯文文的。


    然而一旦有需要,商尋就可以立即切換出另一副模樣。


    從不善言辭到善於交際,可能就是轉瞬間。


    且對不同的人,他也有不同的打交道方式。


    費洺將這樣的商尋,做了一個在他看來很有意思的形容——


    商尋尋常時候就是一隻安靜的小貓,可若別人真惹著了他,他就會冷不丁咬你一口。


    有一次,兩人在一塊做作業,中途休息的時候,費洺用開玩笑的語氣把這話跟商尋說了。


    “小貓?”商尋很疑惑。


    “是啊,不覺得跟你特別像嗎?”


    商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眸子,用少有的嚴肅眼神看著他說:“我不喜歡這個比方。”


    “怎麽了?把你比喻成小貓你不高興,還是你更喜歡小狗、小老虎?”


    商尋一點都笑不出來。


    “我就是我,不是小貓小狗小老虎。”


    “……我就開個玩笑,好吧,你不喜歡,那我以後就不說這些了。”


    費洺妥協了。


    他沒有問商尋為什麽抗拒這個比方。


    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還是說他敏銳感覺到了什麽?


    商尋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反感費洺把他比喻成小貓,還用那樣嬉笑的口吻跟他說這個。


    可能他真的是個很無趣的人吧。


    但費洺說這話時的樣子,讓商尋不舒服。


    又是小貓又是不高興咬一口,輕佻得讓商尋感覺到了被冒犯。


    在冒犯之餘,還有讓他更不舒服的東西,但那時的商尋,尚無法精確的去形容那種感覺是什麽。


    費洺在商尋麵前,還是挺長記性的。


    這次之後,這樣的話他再沒跟商尋說過了。


    很認真把朋友說的事情記在心上,犯過的錯就不會再犯,這樣的人很難不受歡迎。


    商尋不但把這次的事情釋懷了,對費洺的觀感還好了一些。


    先前因為費洺有很多壞習慣、還想拉著他一起,讓商尋開始思考是否應該跟他保持一點距離的。


    現在再來看,費洺固然有著一些陋習,但隻要商尋不願意的,他都沒勉強。讓商尋不滿的,他都不會再提第二次。


    他是很尊重也很在意他這個朋友的,自己也不該因為這些原因就遠離他。


    不得不說,那時候的商尋,雖然早熟,到底還是稚嫩了些。


    有那兩人提供的信息,商尋知道了朝自己潑髒水的人是誰。


    他不動聲色,暗暗觀察了一陣子。


    發現這夥人有事沒事就想著找點茬,性格衝動沉不住氣,都不像是能設局之人。


    商尋仔細分析了最近遇到的幾樁事。


    找上他的,不是一撥人。


    過去也沒有明顯的恩怨。


    很像是隨機又精心選擇的目標。


    這話乍一聽矛盾,實際上很好理解。


    隨機在於,幾次找他麻煩的人沒有重合。


    精心選擇在於,找他麻煩的這夥人,彼此存在恩怨跟牽連。


    設局之人充分利用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去刻意製造矛盾,又轉移矛盾。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費洺一巴掌拍在商尋的背上,後者有點無奈。


    他是很信任費洺的,這件事並沒有想著要瞞他。


    當然為了不讓他擔心,商尋也不想跟他說太多。


    “我聽說你最近不是一般的倒黴啊,天天都有人找你麻煩。怎麽樣,我認識一些人,要不要我找他們幫忙,給你出口氣,讓他們以後都不敢找事?”


    “千萬別這麽做。”商尋連忙阻止。


    “商尋,你別慫啊。人家都這麽找你麻煩了,你還顧慮他們幹嘛!這些人,打一頓就老實了。”


    “不可打架。”


    “我認為這些事情沒那麽簡單,來找我麻煩的那些人,怕也不是他們的本意。”


    費洺動起了心思。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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