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天,雪以的人類形態很穩定。以玩樂為目的的學習進展果然最快,他的新身體才用了兩天,就已經完全適應了,穿著鹿皮小靴子在草地裏又跑又跳。唯一一點不好的是,人類形態比小龍的體型大了很多,玩起來消耗的體力也更多,沒多久就會累。玩累了,雪以就去找守在附近的希淮,趴在他懷裏或是倒在腿上休息。草叢裏遍布魔氣,既溫暖又幹燥,躺上去也不會冷。希淮隨身帶著小水壺,扶雪以坐起來喂他喝水。雪以仰頭咽下兩口,伸手摸進希淮外套的口袋,找到一包餅幹。他拿起餅幹,湊近鼻尖聞了聞。希淮想幫忙打開,被雪以扭頭拒絕。他努力撕扯著滑溜溜的包裝袋,還用上了牙齒,結果裏麵的餅幹被弄碎了也沒打開。雪以捏著餅幹,又去求助希淮:“哥哥……”希淮接過來,輕鬆打開。香甜的味道頓時散發出來,雪以蹭近,就著希淮的手吃完碎掉的餅幹。之後又玩了兩天,雪以的興致減弱了一些。當天夜裏洗完澡,希淮給雪以穿好睡衣。雪以要自己係扣子,低頭忙活了好久,秀氣的眉毛輕輕皺起。等好不容易係完所有扣子,雪以累得倒在希淮身上:“哥哥,我什麽時候變回去?”當人實在有些麻煩,連洗澡都更加複雜,以前希淮用毛巾給他擦擦就好了。希淮抱起雪以走出浴室,將他放到床邊:“現在試試?”試試?怎麽試?雪以一臉茫然。他閉上眼睛,過一會兒再睜開,還是沒有變化。雪以向希淮伸手,委委屈屈地說:”變不回去了……“希淮摸了摸他柔順的銀發:“再堅持幾天。”他能猜到雪以想變回去的原因,無非是小孩子三分鍾熱度,開始覺得人形態不夠方便。雪以低著頭,長長的眼睫投下小片陰影。希淮在床邊蹲下,柔聲安撫:“哥哥以前也是這麽過來的。”雪以頓時看向他:“真的?”希淮眼睛都不眨一下:“當然。”“哥哥又不是小龍……”希淮不是龍族,他難道也會有同樣的經曆嗎?雪以眼裏有一絲懷疑,但聽到希淮這麽說,還是得到些安慰。晚上睡覺,雪以緊緊靠著希淮,被子外隻露出小半張臉。又過了兩天,該去上占星課了。傳送陣從一樓直通樓頂,希淮帶著雪以按時出現。閣樓房間裏,雪以原先用的矮桌和墊子被換過了,換成了更適合他現在的高度。見到艾爾,雪以依然乖巧喊了一聲:“老師。”艾爾點頭:“坐。”雪以來到矮桌前,學著希淮的姿勢盤腿坐好。艾爾照例展開星圖,開始今日的占星。這樣的課程,已經持續了將近五年。最初進來的時候,艾爾把一堆資料交給希淮,讓他熟讀並且幫助雪以閱讀。之後,資料源源不斷地送過來,重複著這一項最簡單的任務。希淮早已不把這當作是課程,用一件更無聊的事來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叫艾爾一聲老師,也不過是個沒有實質性的稱呼。他的注意力都在一旁的雪以身上,擔心他化形後第一次上課,會待不住。意外的是,雪以看得十分認真。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艾爾身前的星圖上,艾爾似乎也發現了這點,將星圖提前展開。閃爍的星點就在身邊,雪以下意識屏住呼吸,伸手試圖觸碰。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乖乖坐在位子上,隻在中途吃了點希淮喂過來的水和小零食。當晚臨睡前,雪以躺在床上:“哥哥……”他神色懵懵懂懂,又帶著點開心和興奮:“白天學的,我好像會了!”希淮低聲問:“會了什麽?”雪以支支吾吾,過了許久才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希淮伸手過去,捏了捏雪以白皙的臉頰:“睡覺。”雪以乖乖閉上眼,腦子裏卻還想著白天見過的星圖。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真的看懂了,希淮一問,又答不上來。於是晚上做夢,雪以夢裏也是閃爍的星點的夜空。第二天下午,希淮去了隔壁書房。他需要把前幾天落下的功課補回來,再去圖書館,挑幾本雪以感興趣的回來,睡前讀給他聽。雪以也跟著進了書房,坐在專屬的小椅子上,靠著窗台往下望。玻璃窗隻開了一點點,以防有冷風時不時吹進來。窗外是靠近後廚的方向,樓下突然傳來有人焦急說話的聲音。雪以扒著窗台張望,希淮正好補完一輪功課,也起身走近。下方的草地站著兩名後廚的助手,聽他們的對話,好像因為昨天送來的某種蔬菜魔植還是活的,沒有妥善保存好,結果半夜大量出逃,現在還在尋找當中。雪以聽了一會兒,仰頭扯了扯希淮的袖子。待希淮彎腰靠近,他神神秘秘,在希淮耳邊悄聲說道:“那些小草,躲在水缸裏。”希淮從後方抱住雪以:“雪寶怎麽知道的?”雪以抬起下巴,略顯驕傲地說:“是我夢到的。”希淮沒當回事,順著雪以誇了兩句,把他的手從冰涼的窗台拿下來。功課還沒補完,還差最後一項學科。希淮返回書桌繼續寫,沒過多久,再次聽到下方的動靜。他耳力極佳,即使隔了較遠的距離,也清楚地聽見後廚助手說,在水缸那邊發現了逃跑的蔬菜魔植。希淮立刻抬眼,看向雪以。雪以此時正專心在窗戶上呼氣畫畫,沒有注意到下麵的人。也許……隻是巧合。或者是雪以自己看到了,才知道蔬菜魔植躲在那邊。小孩子思維跳躍,會說自己做夢夢見的,也很正常。希淮收回視線,在紙上落下最後幾筆。自從化形後第一次去上占星課,雪以突然開始對占星感興趣。第二周去的時候,他問艾爾,能不能經常來。雪以抱著膝蓋,蹲在艾爾桌邊。艾爾微微偏頭,遲疑道:“你……想多學習是好事,我會讓人安排功課給你。”雪以單純地以為,“功課”是和占星相關的。結果第二天,助手送來一些字帖。“這是先生吩咐的,”助手說道,“每日至少練習半頁,下周去上占星課時,先生會檢查。”他還補充了一句:“殿下不可以幫忙。”希淮皺著眉:“現在學寫字,是不是太早了些?”他明顯對這個安排不悅,助手低頭回答:“先生說,不早了。”雪以好奇翻開字帖,發現裏麵全是小方塊。很快,他就知道這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隔壁書房加了一套桌椅,雪以手裏捏著筆,笨拙地在紙上學寫字。才照著寫了兩個字,雪以丟下筆,向希淮哭訴:“哥哥,不想寫字……”希淮就坐在一旁,牽過雪以的手揉一揉。他臉色微沉,抬起頭時恢複往常的溫和神色,哄道:“慢慢寫,寫不完就算了。”雪以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重新拿起筆。其實他學得很快,字跡雖然歪歪扭扭,不過都能看清。寫到最後,雪以稍微能熟練了一些,但還是很累,並沒有寫完半頁。然而到了第二天,雪以翻開字帖,卻發現昨天的半頁已經滿了。上麵的字跡很熟悉,就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