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扶風山,都是軍師幫著他出主意,雖然沈洱覺得自己也很聰明,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軍師就是比他厲害,甚至在他心裏,軍師和顧明晝的心眼一樣多到可怕。三百年前,他被顧明晝封印的那一天,軍師恰巧有事離開了扶風山。當初但凡有軍師在的話,沈洱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被顧明晝輕易封印。“尊上千萬不要!”唐小書想也不想便打斷他,額頭冒了些冷汗,無比嚴肅地開口,“這個孩子,萬萬不能被軍師知道。”沈洱不解:“為什麽?”小超壞很可愛的,軍師若真對他忠心耿耿,自然也會喜歡他的孩子,唐小書明明剛說過軍師不會背叛他,怎麽這時候又自相矛盾?被他質問,唐小書麵色複雜,他張了張口,發覺自己不知該如何解釋,深吸了一口氣,低低道:“大邪的力量是代代相傳的,一旦下一代出世,上一代的力量就會漸漸變弱,下一代的力量則會變強。軍師如果知道您生了孩子,為了您的邪力,一定會想辦法讓您把孩子除掉的。”聞言,沈洱微微怔忡,他搖了搖頭,“本座不要……”隻是想象到那個場麵,他的指尖便抑製不住地開始顫抖,“本座才不要聽他的,就算他是本座的軍師,但他沒有權利管本座的孩子!”唐小書緘默不語,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天的到來,他伸出手,從懷裏取出了一塊泛著淺淡金光的耀眼玉石,遞進沈洱的手心,“尊上,這是小的的本命乾玉,隻要把這塊玉戴在小主子的身上,任何魔族都絕對無法近他的身,即便是軍師。”和沈洱不同,唐小書是上古邪獸燭龍的後裔,傳說燭龍可以控製晝夜的交替,他體內有兩塊本命玉,一塊乾玉可如長晝抵禦邪祟魔氣,一塊坤玉可如長夜吸納陰暗惡念。他平日裏並不怎麽用這塊乾玉,沒想到如今倒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不過這塊玉一旦摔碎,他也會元氣大傷,生命垂危。“這東西對你很重要,本座不能要。”沈洱推拒回去,眉頭緊蹙,“你放心,本座會跟軍師好好說清楚,他侍奉本座多年,一定能理解本座。”“尊上拿著,”唐小書卻不由分說將那塊玉塞進了沈洱的掌心,“小的一條賤命死便死了,尊上若出了事,小的九泉路上也不能闔眼。”沈洱接過那塊玉,隻覺得足有千斤之重,沉甸甸的,是信任的重量。他抿了抿唇,低聲道:“本座回來讓小超壞親自還給你。”唐小書淡淡笑了聲,“尊上不必客氣,小的在尊上還隻有小超壞那麽大時就發過誓,願為尊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們從小撫養沈洱長大,說是手下,倒更像親人一般了。沈洱眼眶熱了熱,轉過身去,忍住感動的聲線,叉起腰來,“本座走了,這次一定要在魔族把三百年的惡念全吃回來,本座要成為最強的大邪!”唐小書立刻鼓起掌來,激烈捧場:“好!”望著已經長高抽條的背影,唐小書溫柔地笑了笑。尊上真的長大了。他想。如果軍師看到……大抵也會感到寬慰吧?*“超壞,乖……”在沈洱離開後,還沒半刻鍾,小超壞就像感受到最喜歡的爹爹不在身邊似的,對著顧明晝又哭又鬧起來,甚至還撒了一泡尿以示抗議。顧明晝無奈地給他換了一遍尿戒子,又抱著小崽好說歹說地柔聲哄了半天,小崽還是一直哭個不停。就好像,隻要他一抱崽崽,崽崽就要哭。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在他第三次抱起小崽聽到小崽聲嘶力竭地哭嚎時,顧明晝認命了。他把小崽擱在柔軟的床榻上,俯下身子,緊緊盯著他,質問:“為什麽不喜歡我?”小崽哽咽兩聲,胡亂揮著小手,在他臉上啪嘰拍了一下。“好啊,還敢打我。”顧明晝被小崽的動作可愛到,沒忍住在他額頭親了一口,“你越討厭我,我越要收拾你。”他所說的收拾,便是不顧小崽的意願強親了一口。小崽不知是能聽懂他的意思,還是被討厭的人親了的緣故,哇地一聲又哭了。顧明晝百思不得其解,冤枉極了,“為什麽獨獨這麽討厭我,分明我也是你爹,給我個解釋。”小崽嗷嗷地哭著,顧明晝心疼起來,連忙用帕巾給小崽擦幹淨鼻涕和眼淚,柔聲輕哄,“好好,我不挨著你,爹錯了,爹有罪。”簡直跟兔子一樣,不愧是親生的。大小兔子都得人柔聲細語哄著才行,兩個壞蛋。他無奈感慨了聲,“哎,改天非要連你爹一起收拾了。”沈洱回到顧明晝的住所時,恰巧聽到的就是這句。兔子(警覺):?什麽意思,這話是什麽意思?顧明晝居然想要連他帶崽一起收拾??“怎麽不進屋啊?”蘇卿言跟在他身後,剛要進門,就被沈洱一把攔在了身後,死死捂住了嘴。蘇卿言唔唔兩聲,掙紮失敗,幹脆放棄了抵抗。嗨,沒事的,已經習慣了,他就當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不知道。可即便兔子極力掩藏,顧明晝耳力極廣,一瞬便捕捉到了門邊的動靜。他暗笑一聲,知道是有蠢兔子和笨師兄在聽牆角,仍然毫不在意地繼續對麵前的小崽道:“你爹真是跟你一樣,本來最近我覺得他變得又聰明又厲害,心地還愈發善良,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讓我現在很是崇拜欽佩他。可是今天他居然說想去魔域,一定是又打算吃惡念,你說他壞不壞?”小崽嗚嗚兩聲,又賞給他一個輕輕的小巴掌。房門外,沈洱怔怔地聽著,原來顧明晝這段日子對他突然變得百依百順,是因為顧明晝覺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變聰明厲害,還心地善良了。他真的有變嗎?沈洱懵懂地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沒有感覺到任何變化。但是顧明晝的話,卻像在他心底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讓他漸漸有種奇特的感覺,他有點想,讓顧明晝發自內心深處的崇拜臣服他,屆時唐小書肯定就不會再說他沒能拿捏住顧明晝了。隻是想到這個可能,他就隱隱激動了幾分。顧明晝捏住超壞那隻胡亂揮舞的小爪子,低笑著繼續道:“而且如果他要是一直善良下去,不再吃惡念,做壞事,我一定會更加崇拜他,甚至……”他頓了頓,悄然用神識探察了一番牆角的兔子還在不在。而牆角邊,沈洱已經急了。甚至什麽,快說呀?甚至什麽!真是的,最討厭賣關子的人了!良久,感受到兔子和蘇卿言都還在,顧明晝微不可察地輕吸了一口氣,似是做出了什麽重要的決定。他按耐下漸次急促的心跳,在小崽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啞聲開口,“甚至,我會喜歡上他也不一定。”刹那間,沈洱怔愣在房門外。第32章 栗子殼(三十二)牆角兩人同時呆在原地。蘇卿言愕然地看向沈洱, 想觀察他的反應,卻隻看到沈洱顫抖的側臉,看不清楚讓麵上的神色。沈洱沒有反應?師弟這已經是明晃晃的示愛了吧?以顧明晝的性子,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他的極限!沈洱忽地收回目光, 死死盯著蘇卿言, 壓低聲音,“你什麽也沒聽到。”蘇卿言:?他失笑了聲, 沒想到沈洱居然會是這種反應, “好好, 我是聾子。”反正當了一天的聾子, 也不差這麽一時半會。蘇卿言幸災樂禍地看向屋裏顧明晝的背影,暗暗笑道,能看到這出好戲, 聾了也值了。沈洱眯了眯眼,盯著不遠處抱著超壞的顧明晝,暗中觀察。原來隻要他不吃惡念, 顧明晝就會感恩戴德地崇拜欽佩甚至喜歡上他。那顧明晝究竟是喜歡什麽呢, 隻要是不吃惡念的大邪都喜歡嘛?這癖好挺特殊的啊。不過這也很簡單輕易, 反正他就算吃惡念肯定也是背著顧明晝吃, 隻要嘴上哄一哄他不就得了?屆時,顧明晝被他玩弄得團團轉還不自知,深陷於他的魅力之中無法自拔。說不定以後為了得他青睞, 還會做出自己抓惡念來獻給他吃的事情呢!思及此處, 沈洱更加興奮了幾分。要是顧明晝肯親自給他抓惡念, 那天上的鯤鵬他都可以吃到了!沈洱激動地謀劃起來。而廂房內, 久久沒有聽到動靜的顧明晝,身形微僵。怎麽回事, 為什麽還不進來?兔子在做什麽?他分出一縷神識去探察門外的情況,沈洱和蘇卿言分明還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沒有半點要進門來的意思。顧明晝輕咳了聲,對軟榻上的小崽低低道,“你爹怎麽還不回來,在這乖乖的,我去找他。”他剛站起身,門外便走進來兩個人。“餓死了。”沈洱若無其事地走到顧明晝身邊,故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給本座買些吃的回來。”顧明晝身形微頓,同樣若無其事地答他,“這麽快就回來了,想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