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青連忙道:“可尊上看起來很喜歡那孩子,而且,不就是個孩子麽,咱們也不是養不起。”謝冷冷看向他,“你當真看不出那孩子的身份?”蕭青愣了愣。他方才進去隻看了一眼,注意力都在尊上居然在魔域上麵,一時間光顧著高興,壓根沒仔細看那孩子。“那是個半邪。”謝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微沉,似乎在琢磨為何身邊盡是些蠢貨。蕭青恍然大悟,分外吃驚,“尊主的意思是,那孩子是尊上和人類生的,那人類是……”想起那雙和顧明晝如出一轍的眼睛,他心頭一顫,“不會吧?”這怎麽可能呢?開什麽玩笑啊?他家尊上和顧明晝生了一個半邪孩子???謝眯了眯眼,望向廂房內,“我不管你是下毒也好,刺殺也罷,把那孩子盡快除掉。”那孩子身上有唐小書的乾玉,他如今是魔族之軀,無法近身,也殺不得他。聞言,蕭青愕然道:“可是尊主,那是尊上的孩子……”“那又如何?”謝漠然地看向他,“你在他跟前侍奉久了,需要我提醒你,誰是你真正的主子?”他聲音平靜,卻令人心頭陡然沉下來。“屬下明白。”蕭青立刻垂下頭,脊背僵直,額頭漸漸沁了一層薄汗,“但,尊上若是知道孩子是被我們除掉的,豈不是會影響大計……”謝轉動著玉扳指,腦海中浮現沈洱護著那孩子時望向他的警惕眼神,“沈洱永遠不會知道。”大邪生下子嗣,子嗣將會漸漸繼承上一代的邪力,如同吸血一般,直到上一代邪力空竭殆盡為止。他花了三百多年養大了一個聽話又好操縱的沈洱,已沒有心思再去撫育下一代大邪。“尊主,紙包不住火,此事萬望尊主三思。”蕭青還想勸說他,“更何況這孩子是尊上和顧明晝所生,說不定能用來製衡那顧明晝,早日將那顧明晝除掉,這天下就是尊主的了。”聞言,謝緩緩挪眼看向他,眼底漸次如濃墨一般深了幾許,“你是鐵了心,要抗旨不尊?”蕭青抿了抿唇,最終,什麽也沒說。謝忽然笑了,“好,你和唐小書都是條忠心耿耿的好狗,你可還記得規矩吧。”一個寧肯抗旨不尊也不願下手,一個將本命乾玉保護那孩子,防止他動手。沈洱也是一樣,三百年不見,翅膀都硬了。蕭青抬眼看向他,欲言又止,半晌,他點了點頭,“屬下記得。”話音落下,謝眸光驟然沉下,自手心放出一道魔火,將蕭青點燃。他立在欄杆旁,漠然欣賞著火光裏掙紮著強忍痛楚的蕭青,戲台上悅耳婉轉的新戲已唱開了,鑼鼓聲將蕭青壓抑到極致地痛苦暗吼盡數掩藏。濃鬱的血腥味在廊道飄散。直至蕭青渾身上下皆蛻去一層皮,完全沒了人型,連骨肉都化作焦炭,謝才收回魔火,麵色更淡,“讓你就這麽死了,實在可惜。”廊道白玉的地磚上,蕭青已經焦黑的手指微微顫動了瞬,上古邪獸的自愈力不輸魔族,他很快開始長出新的皮肉。隻是那魔火仍然在骨髓深處燒著,令他四肢百骸都在長出新肉的同時,再次感受一遍入骨的疼痛。“謝尊主……饒命。”蕭青知道,至少這段日子,謝不會再對那個孩子出手,隻要這樣就夠了。隻要尊上的孩子能活下來就好了。“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謝將那玉扳指自指上摘下來,緩慢地用指尖碾成了齏粉,“這孩子說不定可以讓顧明晝心甘情願地來送死啊……”不遠處,轉角。魏燎戴著鬼麵具,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口的狂跳。那魔火實在詭異,他從未見過有魔族擁有這樣強大的魔氣。不過好在沈洱這些魔族是一夥的,他沒有死。而且,所謂的魔尊和沈洱不知是什麽關係,看起來並不像單純的上下級,但可以肯定,他們一定認識彼此,表麵關係尚可。最重要的是,魏燎聽明白了一件事,這個魔尊想要利用沈洱那個孩子來殺顧明晝!以他對顧明晝的了解,沈洱和那個孩子就是他的死穴,拿捏其一便能輕易將顧明晝掌控。他必須得回去告訴顧明晝,先別管宋驚玉了,讓那蠢貨自生自滅死了得了。魏燎轉身剛要下樓,卻對上了一個魔族的眼睛,他心頭一凜,通體發涼。“你是誰?哪位大人準許你到三樓來的?”話音落下,謝聞聲偏過頭,看到了渾身僵硬的魏燎,他微微笑了笑,“麵具不錯。”*地字一號房內,顧明晝已將劍尖抵在了宋驚玉的心口。“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宋驚玉冷笑一聲,絲毫不怕他,甚至還敢挺身向前,任由那鋒利的劍尖刺進胸前,“來啊,替我爹把我殺了吧。”他現在剛升入煉虛期不久,根基不穩,假以時日,他跟隨尊主繼續修煉魔族術法,遲早有一日能將今日的恥辱報複回去。顧明晝睨他一眼,宗主說過讓他不要下手太狠,否則,這等墮魔之人,他早便動手將宋驚玉直接殺了。“哈哈,你不敢!”宋驚玉知道他心裏如何作想,更加放肆地大笑起來,“顧明晝,正道就是如此,隻要你一天在正道,就要一天受到這些規矩人情的桎梏!你已經無法再變得更強了,而我可以,我拋棄這一切,隻會變得愈來愈強大!”聞言,顧明晝不置可否,隻靜靜地盯著他,將劍尖抽出來,隨後毫不猶豫狠狠一拳砸在他太陽穴上。宋驚玉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做,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很快昏死過去。顧明晝拖著他的後領,施了一個昏睡咒,準備就這麽把人帶回宗門,回過頭,卻發現廂房內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空無一人。顧明晝:……蠢、兔、子!他一腳將房門踹開,拖著睡得跟死屍一樣的宋驚玉在廊道中尋找那隻蠢兔子的身影。魏燎也不知去向,這兩人怎麽就一刻不讓人省心?說了千遍萬遍,還是不聽話!一定是去吃惡念了!廊道上,宋驚玉被他無情地一路拖行,腦袋和身上磕得青青紫紫,血淌了一地。圍觀的魔族:“……那是幹嘛呢?”圍觀的魔族二號:“不知道,不過這魔好狠,地上那個魔已經快失血過多而死了啊!”圍觀的魔族三號:“好可怕一魔,咱們可別惹著他,快離遠點。”顧明晝此刻哪裏顧得上宋驚玉的死活,他將二樓的廂房一間間踹開,沒有看到蠢兔子的身影,反倒把裏麵的魔族嚇了一跳。顧明晝臉色鐵青,緩過神來,從懷裏取出指路黃符,默念沈超壞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很快那張黃符便晃晃悠悠地朝三樓飄了去。他抓著宋驚玉的後領,飛快上了樓梯,渾然不覺宋驚玉已經快被樓梯磕個半死。那道黃符最終停在了天字一號房的房門前。顧明晝心下陡然一沉,他記得宋驚玉說過,這間廂房裏有魔尊。兔子該不是已經落入了魔尊的掌心……指路黃符還能尋到人,說明至少孩子還活著。他沉下眸子,攥緊長劍,揮出一道劍氣,將廂房的門劈得粉碎,隨後扔下宋驚玉,緩緩走了進去。“顧明晝!快救本座!”顧明晝抬眼看去,看到了蠢兔子焦急的臉色,以及沈洱的頸子邊,懸著的一把閃著寒光的月牙短刀。“你就是顧明晝。”持刀的男人身上有極其濃鬱的磅礴魔氣,顧明晝知道,他定然就是宋驚玉所說的魔尊,那人唇角微微掛著的笑意,令人不適極了。謝掐著沈洱的後頸,將他拉進懷裏,笑著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的真容,不過,從前我見過你很多畫像。”顧家有第一代顧明晝留下來的上古陣法,可以抵禦一切妖魔大邪的入侵,否則,早在顧明晝第一次轉世時,謝就已經把在繈褓中的顧明晝轉世給殺了。每一代轉世都必須要到十八歲之後才可以離開顧家的陣法保護,但通常顧明晝十八歲時,他已經煉虛期乃至大乘期了,他們根本無法再奈何此人。謝在畫像上見過顧明晝,但實際上,他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你想要什麽?”顧明晝並未理會他的話,麵色平靜。“我想要的太多了。”謝拄著下巴,用那月牙短刀在沈洱的臉側拍了拍,“不過,要看你肯不肯給。”顧明晝望向沈洱,兔子似乎被那冷硬的短刀冰了一下,縮了縮頸子,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蠢兔子很不會撒謊,演技也差得可以。他深吸一口氣,對謝道,“說。”謝:“把元嬰內丹取出來,給我。”修仙之人的內丹在元嬰期後,元神會化作一個嬰兒的形狀。元嬰內丹是修士修煉的本源,內丹隻有自己可以召出,此物一去,法力也會瞬間被奪走,除非將元嬰內丹重新擱回體內煉化,否則就會變成一個不會法術的凡人。顧明晝眼眸微冷,“若我說不呢?”聞言,謝低低笑了聲,“當然也可以。”他忽地攥住了沈洱的腕子,將沈洱的手按在桌上,猛地將用那把月牙短刀狠狠剁了下去。“啊!!!”沈洱高喊了一聲。桌案上,被剁下來的一根手指靜靜地滲出血來。一切發生的是那麽快,顧明晝瞳孔疾縮,沒想到謝竟會真的動手,他立刻看向沈洱,卻發現沈洱還在嚎叫,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似的,呲牙咧嘴,麵目猙獰,五官亂飛。“啊啊啊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尊主,求你饒了本座吧!顧明晝你快答應他,不然他要把本座的手指全剁下來了!”顧明晝:……謝:……演得太過了,沈洱。知道是這兩人聯合起來作戲騙他,顧明晝稍稍放心些許,又隱隱被蠢兔子氣笑。看來蠢兔子還是有些人脈本事在身上的,魔尊都願意跟他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