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傷到腳,不要胡亂按,會讓傷勢加重,”顧明晝聲音很輕,仔細教他辨認著穴位,“要按穴位,懸鍾穴、解溪穴、昆侖穴……”沈洱一聽知識就頭疼,直接打斷他,“本座記不住。”顧明晝抬眼看他,“你要記住。”他估計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那魔尊看樣子不會放過他,就算他活著,沈洱身邊也總會有沒有別人的一天。如果再受傷,至少學了按摩的手法,他可以好得快些。分明是大邪,居然也會腳腕受傷,沈洱的體質似乎和其他大邪不太一樣。“本座不想聽,你也別說了。”沈洱現在就是想跟他對著幹,看他哪哪都不順眼。顧明晝抿緊唇線,半晌,淡聲道,“好,我不說了。我隻有一事想求你。”顧明晝居然也會有事想求他。沈洱以為他又要說讓自己不要吃惡念,當即咬牙拒絕,“本座不答應。”“至少先聽我說,”顧明晝從他的腳腕處收回手,將那藥油遞進沈洱的手心,“我死之後,你把魏燎放回去吧。”沈洱愣了愣。“他是因為我才來這裏,他還年輕,本可以有很長的壽命,如果我死了,估計他也很快會被魔尊殺掉。”顧明晝聲音平靜,緩緩道,“我隻求你這一件事,把他放回去吧。”魏燎此人雖性情惡劣,愛惹是非,但並未做出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恰恰相反,魏燎是正道天才,常常奉命保護凡人百姓不受妖魔侵害,在百姓當中頗受崇拜。這樣的人,不該因他而白白丟了性命。不遠處的牢房內,魏燎眼底暗流湧動,緩緩閉上眼。手心的藥油在顧明晝掌心握久了,似乎還沾染著他的溫度,沈洱怔了片刻,不解,“你不是討厭他麽?”顧明晝低低笑了:“討厭一個人未必就會想讓他死,即便我恨他,我也不願讓他因我而死。”他從地上拾起那縛仙鎖,輕聲道:“在魔尊來之前,把鎖鎖好,來吧。”沈洱木在原地,沒有動彈。討厭一個人,未必就會想讓他死麽?他分明討厭顧明晝,可為何方才顧明晝說他會死的時候,他會感到很不舒服?“你就沒什麽想跟本座說的?”不久前,他剛問了幻境裏的顧明晝同樣的問題。顧明晝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沈洱無端地湧上一股火氣來,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生氣,又為何麵對顧明晝時,對方說與不說都會令自己感到煩躁不爽。他倏地伸手扯住顧明晝的衣襟:“你肯定是在想,本座吃了惡念,已經徹底沒救了,所以你才什麽都不說,對吧!”顧明晝微微愕然。“你一定是這麽想的,本座就知道,”沈洱看到他的反應,更加確信,心頭的無名火一瞬燒得更加旺盛,幾乎要將他的頭腦點燃了,“你不是說本座吃了惡念就會變得失去人性麽,本座現在不是好好的?其實這些都是你為了不讓我吃惡念,騙我的吧!”顧明晝蹙了蹙眉,“沈洱,冷靜。”沈洱將他拽得更近,“少來這套,本座很冷靜,你為什麽不解釋,是因為本座說中你了,你心虛!”話音落下,顧明晝輕輕歎息一聲,跟他解釋,“不是。就算吃了惡念,也並非一瞬間就會失去人性,就如墮魔之人,也不是一夜之間變成了魔頭,而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心智就被改變了。”他是封印世家出身,從小就飽受誅邪除魔的教育,對於大邪的習性了如指掌,甚至比沈洱還要了解。可沈洱現在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他隻覺得自己心裏好亂,好難受,好想把天地都給攪個亂七八糟,讓所有人陪他一起難受。“你胡說,你就是在騙本座。”顧明晝無奈道:“我沒有騙你,也絕對不會騙你。”沈洱輕輕喘息著,明顯感受到體內的邪力在叫囂著進食,他強行壓下,不想承認顧明晝說的對,他討厭每次顧明晝總能說對每一件事,討厭顧明晝總是比他要更聰明!“你證明啊,本座要你證明你沒有騙本座!”顧明晝沉沉望著他,沒有回答。他淚痕未幹,眼眶紅彤彤一片,直勾勾地盯著顧明晝,見顧明晝不出聲,他冷笑了聲,“你證明不出來吧,本座就猜到你……”忽然間,唇瓣覆上一片涼軟。沈洱愣在原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眼眸。顧明晝俯下身子,極輕極慢地吻在他唇上,像是蜻蜓點水一般,很快便一觸即分,快到仿佛他什麽都沒有做過,剛才隻不過是個幻覺。刹那間,沈洱胸口的怒火驟然消散,他怔怔地坐在原地,眼睫微顫了瞬。唇上的觸感仍然清晰,他知道,不是幻覺。見他呆滯,顧明晝眸光微暗,輕輕捧住他的側臉,再次俯身過來,在他唇上淺吻一下。這次沈洱反應過來了,他猛地推開顧明晝,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心口狂跳,慌亂不已,“你、你幹什麽?”“證明。”顧明晝垂下眼,又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定定地望著他,輕聲開口,“我不想騙你。因為我喜歡你。”第41章 我抱你(二更)(四十一)心跳快到他有些窒息, 沈洱倉皇地後退,把自己的嘴唇擦了又擦,半惱半羞:“誰準許你親本座的!”空蕩蕩的地牢內,傳來不遠處魏燎的一道抽氣聲。好好, 親吧, 被關在牢裏生死未卜居然還能有閑情逸致親人示愛。顧明晝你死也死在沈洱身上。“你要我證明的。”顧明晝低聲答他。沈洱氣得舌頭都捋不直了,語無倫次地罵他, “你下流、不知廉恥、你混蛋!”當著顧明晝的麵, 他又用力反複擦了擦嘴唇。該死的顧明晝, 一定是想借此來報複羞辱他, 還說什麽喜歡,隻是怕他會一氣之下把他殺了吧!顧明晝默了默, “至於麽?再擦破皮了。”“至於!”沈洱怒道, “你憑什麽親本座,本座什麽身份要被你親,你簡直……簡直罪該萬死, 惡心至極!”聞言, 顧明晝失笑了聲, “你若覺得吃虧, 可以也惡心我。”果然,顧明晝就是想惡心他!沈洱完美曲解了顧明晝的意思,一副不敢相信這種渾話會是從顧明晝口中說出來的表情, 愕然道, “你真當本座是傻子嗎, 本座才不會親你, 你休想!”可惡、可怕、可恨的顧明晝,居然還想騙自己親他, 這個混蛋,這人已經失去理智和下限了!他轉身就想跑,牢門卻被關得嚴嚴實實,沈洱急切地朝外喊:“來人呐,快放本座出去!”地牢的石門被緩緩打開,謝立在門外,靜靜地看向他,淡聲問,“尊上為什麽在裏麵?”蠢弟弟耳尖紅得滴血,從臉側到頸間都是一片顯眼的緋色,緊緊扒著牢房門,活像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趕。“先別問了,軍師救我,軍師!!”謝偏過頭,看向了裏麵的顧明晝,雙手的縛仙鎖被打開了,以現在的顧明晝是決然不可能自己脫困,那麽就隻剩下一個可能他眯了眯眼,看向還在拚命朝他揮手求救的蠢弟弟。“尊上把顧明晝的縛仙鎖解了?”謝並未急著把沈洱放出來,緩慢踱步,走到牢門前,“為何?”沈洱緊貼著欄杆,伸手去夠他腰間的鑰匙,“軍師你廢話怎麽那麽多了,快點,把鑰匙給本座。”謝忽地把鑰匙自腰間解下,從沈洱麵前拿走,“我要知道尊上是不是被顧明晝蒙騙,事關大局,我不能輕易放尊上出來,說吧,尊上。”沈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本座豈會被顧明晝蒙騙,他剛剛對本座……”聲音戛然而止,他,說不出來。謝眉宇微蹙,“繼續說啊。”想收拾顧明晝,反被對方親了,這種話他怎麽可能說得出口?“總之你別管了,本座沒有被騙!”沈洱急了,“快點放本座出去,本座真的要生氣了。”聞言,謝神色淡了幾分,“尊上,我的話你要聽,從前我們說好的,不是麽?”他很早之前就告訴給沈洱,軍師的作用就是給他意見,但沈洱要聽他的意見,否則他就失去了作用。聽到這話,沈洱耷拉下臉,扁了扁嘴,乖乖道:“本座想進來收拾顧明晝,結果被你的魔族手下關在了裏麵,本座一生氣,把腳踢在門上扭到了……”話音落下,謝神色稍怔,“扭到了?”沈洱還沒說完,委屈地點點頭。“把門打開。”謝立刻將那鑰匙扔給身旁的魔族,那魔族恭恭敬敬地上前給沈洱打開門。沈洱總算可以出去,剛要離開,卻被身後的顧明晝輕輕攥住了腕子。他心口猛地一顫,下意識回頭,聽到顧明晝壓低聲音道:“抱歉。”他的確是沒有忍住,看到沈洱離自己那麽近,眼紅紅的樣子又很可憐,一時衝動便做了那種事。沈洱應當是很不情願的,覺得惡心厭煩。他不該那麽做。沈洱臉上瞬間爆紅,心跳過速,連忙甩開他的手,“不許再碰本座!離遠點!”顧明晝立在原地,靜默地看著他離開。其實原本還有很多話想說的,但是看來也沒機會了。謝將他們的反應一一收入眼底,眸色漸深幾分,他伸出手,任沈洱搭著他的胳膊自牢房裏出來。謝抬了抬下巴,旁邊的魔族立馬很有眼力地搬來兩張椅子,讓沈洱先坐下。“扭在哪隻腳?”“左邊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