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程萊嘿嘿一笑。他爹吧，這是又給他摸底兒來了。上大學也是，開學之前老頭子就拉了一車收廢品攢下來的舊書捐給係裏了，據說還有幾套已經很少很值錢的線裝書。後來他的宿舍就被分到了現在的寢室，不然一個鄉下娃能和三個大手大腳富二代分到一個寢室的可能有多大？程老爹是自己開車來的，特意開了自己那輛後備箱超大的越野車。程萊鑽進車裏翻了翻，翻出一包野蒜一包蒲公英，應該是老爹準備帶給理發館伯伯吃的，就一樣抓了一小把，拿回門衛室，準備催種一些蘸醬吃。梁老頭兒拿了一根野蒜嚼了，嚼著嚼著，小聲說：“小時候這東西沒少吃，還挺懷念的，多來些，讓老崔醃一缸。”程萊給人留幾根，剩下的往兜裏一揣就走：“那我去後廚。”顧長晏一邊和程老爹說話一邊一眼一眼偷看程萊。他本打算今天找機會探一探這孩子對他感情有多深好製定拒絕計劃的，但剛又收了人家老爹大老遠特意送來的半頭驢，倒是不好馬上下手了，得等等。但又怕拖下去這孩子對他感情越來越深到時得傷心，一時心裏就焦慮起來。畢竟，那孩子哭起來真挺讓人心疼的。這會兒看到程萊走了，顧長晏也待不住了，追了上去。“剛和伯伯聊得投契，晚上我請伯伯吃飯，剛伯伯也答應了。”終於在後廚門口把人追上的顧老板。程萊毫不客氣：“好呀，在哪兒？”半頭驢呢，不便宜，客氣啥。“翠晴軒？”顧老板就猶豫了一下，想要吃得好最好是在這邊，想要麵子就得去外麵。問題是，外麵夠檔次他也一直很喜歡的翠晴軒大廚是這邊大廚的徒弟，手藝差得有些遠。程萊：“哦，崔伯伯家的館子呀，好呀。”顧老板不甘地往廚房裏瞟了一眼，突然靈機一動：“我可以弄一批新鮮食材，不知程伯伯喜歡什麽菜色。”程萊說：“隻要好吃我爸都喜歡，食材不是太獵奇都行。”顧老板眼睛都亮了：“那這邊就交給你了，我現在就回去安排。”然後帶了四個驢蹄子一塊肋板肉走了。出了異能辦，程老爹要去找老夥計，因為喝了一點酒，陳瀟就開車把人送了過去。程萊美美地吃了三大碗炸醬麵。兩個老頭兒吃夠了，喝夠了，聊夠了，又騎上三輪車，打算去遛彎。程萊就勸：“你們倆老頭兒，六十多的蹬三輪，不到六十的坐三輪，滿大街的車，多危險啊！要不還是我騎吧，你倆坐著，擠一擠唄。”倆老頭兒都不理他，直接把人扔下就走了。年輕人該幹啥幹啥去，總跟他們老頭子在一起做什麽，還啥也不懂老打岔，就會破壞氣氛。程萊還能怎麽地，去單位拿了幾塊鹵好的驢肉，回學校投喂那幾個嗷嗷待哺的了。三個無所事事的人正在打遊戲。程萊趕緊放下鹵肉開電腦。“弟，別忙，給哥整一盤子先。”老大眼睛不離遊戲人物。“加一。”老二手不離鍵盤。“給哥多加點醋。”老三接著指揮。程萊就拿三人飯盒一人給裝了一飯盒，老三的多加了醋重新拌了拌，一個飯盒放一個叉子，因為自己不吃驢肉，就摸了一瓶小洋人坐到電腦麵前，登錄遊戲。寢室門沒關。這一層樓都是大四的，來來去去的人都異常忙碌，找工作的，寫論文的，偶爾有人往門裏瞟一眼，也就走過去了。再不像以前，他們寢室三個高手電腦一開，很快身邊會圍許多人旁觀。一局遊戲沒打完，程萊電話響了。他那不到六十的爹，和他爹六十多的老兄弟，騎三輪車逛街，逛到派出所去了！第39章 哥兒幾個都打算跟著去，程萊沒讓，警察叔叔語氣溫和中帶著無奈，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怕倆老頭兒臉上掛不住，就自己去了。還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吧，倆老頭兒騎車累了，又嫌曬，就鎖了三輪車擠公交去了。有人給讓座，倆老頭兒都不坐，六十多的說他去年還跑馬拉鬆呢不用，不到六十的還把自己當壯小夥呢更不要，老哥兒倆就跑車後門站著去了。又一站地，上來一花襯衫老頭兒，看著和後門站著那倆老頭年紀差不多，就沒人給讓座。然後那花襯衫老頭兒四下看看，沒人讓座，就罵罵咧咧的，幹脆坐一小姑娘腿上了。小姑娘嚇得尖叫，連推帶搡，還被老頭兒一把薅住頭發甩地上踢了一腳。花襯衫老頭兒還想再踢的，被當先衝上來的程老爹一腳就給踹翻了。怎麽說呢，反正當時場麵就挺混亂的，司機幹脆一腳油門直接開附近派出所去了。程萊就衝他爹豎起了大拇指：“爸爸你是這個，正道的光！”程老爹抬了下下巴，一臉謙虛：“一般一般，車上光還是很多的。”畢竟動手的不止他一個，很多人都趁機不小心踩了一腳，比如他那位老哥哥，一邊護著小姑娘一邊給他打掩護。警察小哥大聲咳嗽起來。爺倆趕緊收斂了些，但還是一個覺得自己帥呆了，一個覺得他爸帥呆了。程老爹小聲說：“很多年沒活動手腳了，感覺不是很盡興。你帶錢了沒？”程萊也壓低聲音：“帶卡了，來前還從附近提款機取了兩萬現金。”“那行。”程老爹站起身，考慮著要不要現在過去那邊給那個擺明了想訛人的老東西來幾下子，都現在了嘴裏還在不幹不淨，啥玩意兒。程萊：“爸爸？”程老爹就又坐下了。唉，城裏不比老家，兒子又好不容易混個公務員當當，還是別給兒子添亂了。這時小姑娘在一位女警的陪伴下過來道謝。很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很紅，臉也很紅，始終低著頭。程萊目光在小姑娘手背上打吊瓶留下的膠布上停了停，又落在了她緊緊攥著書包帶子的手指上。是個中學生，未成年。程萊低頭發微信語音：“哥我可能需要律師。”顧老板秒回：“公司整個律師團都可以。”程萊摸摸口袋，摸出一粒吃剩的大白兔，托在手心裏送到小姑娘麵前，說：“如果你想告他，我可以借到一整個律師團，免費的。”小姑娘慢慢抬起頭來，眼淚再次流了下來，良久，伸手接過那粒大白兔，輕聲說道：“是，我想告他，我要告他！”程萊笑了：“一定會贏的，我哥的律師都可厲害了。好可惜當初我沒考上法學院，被調劑到中文係了，不然我就可以幫你打官司了。”程老爹一直微笑著看著兒子，這時忍不住懟了一句：“那你考研啊，考法學院。”程萊裝沒聽見。當法學院那麽好念的嗎，你知道那些書都多厚嗎，你知道我們隊長自學那麽多年都考不過嗎！別逗了好嘛。當事三方兩方拒絕調節，那就得慢慢來了。顧老板帶了公司法務部部長過來。打過不知多少大案子的部長都驚呆了，這麽小的小糾紛，好吧，老板發薪水，老板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吧！有了專業的，沒多久，幾人就可以走了。程老爹趕緊拍醒老夥計。老頭兒揉揉眼睛，醒了，還有點懵，問：“可以走了？困死了，晌午就不該陪你喝那麽多酒，都戒了多少年了都。”正打算讓幾人簽字離開的警察小哥動作就頓住了，說：“兩位伯伯呀，喝酒了呀，從監控上看，派出所外麵欄杆上鎖著的三輪車是您二位的吧，先別走，吹一個。”一拉抽屜拿出一個酒精測試儀。倆老頭兒都不願意吹。一個說：“我就喝兩盅，半兩酒的事兒，腳蹬三輪不至於。”一個說：“我是喝了點兒，可我一坐三輪的用不著。”程萊想了想，伯伯喝的真不多，小小的兩酒盅，加一塊兒也不到半兩，就是吧，這老頭兒喝酒上臉，還容易犯困，這不，直接睡派出所了。至於他老爹，上午在他單位門衛室喝了一場，中午又喝一場，大半瓶五糧液吧，也就正常酒量，沒喝高。但是這倆老頭兒，都不禁吹呀。一個超標一點點，一個就不用說了。然後倆老頭兒就被批了一頓，程萊這個放任的被批得更狠。兩老一少灰頭土臉走出派出所，一出來，兩老頭兒就臉對臉笑了。程萊有氣無力招呼顧老板：“哥你先回吧，那倆老頭兒酒駕蹬三輪被批了，我得蹬著送人回去。”顧老板用了極大毅力才沒笑出來，但也沒敢湊過去，隻問程萊：“那晚上？”程萊毫不猶豫：“照常，你食材快點送過去，我都把單子發給崔伯伯了，崔伯伯說收拾收拾就過去。”顧老板放心了：“已經送去食堂後廚了。”沒事兒了，那就各走各的吧。程萊吭哧吭哧蹬著小三輪，載著倆體重加起來超過三百斤的老頭兒。問題是那倆老頭兒還不願意回去，還想再轉轉。那就轉唄。就是有點累。轉夠了，程萊蹬著三輪送了伯伯回家，爺倆回家洗漱過就到晚餐時間了。程老爹說：“小顧人不錯，咱們家占他那麽大便宜，以後重修老宅還得打交道，你也別總是氣著人家。”程萊：“……誒？”不是，顧老板都跟他爹瞎說什麽了呀，他都快把顧老板當菩薩供起來了好麽！程老爹想了想，又說：“受了欺負也不用忍著，大不了一拍兩散。”程萊：“……違約金咱們家大概是賠不起的爸爸。”程老爹：“……也是哈，那，那……”程萊推著老爹出門：“那就當金主兒供著唄。”程老爹：“雖然很貼切，但我不容許你這樣貶低－－”程萊打斷：“老爹我沒貶低自己，就打個比方。”程老爹繼續：“這樣貶低小顧，小顧多好的人那！”程萊：“……”顧老板快說你都對我老爹做什麽了才讓他這樣維護你！顧長晏掐著時間過來接人過去翠晴軒，到了地兒，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