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餘說的“下麵”是指地下一層配電間。


    像這種老式大廈,一般所有的水電管道都會集中在那統一管理。


    平時鑰匙都在林叔身上,後來總有住戶家裏跳閘,下去撬鎖拉閘。林叔索性就不再鎖門。


    經常死的人都知道,夜黑不宜出門,晚上的大廈會滋生很多危險。


    保不齊下個拐角,就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在準備狩獵!


    雖然陸忘不怕,白餘還是全程提心吊膽,避開出事率最高的電梯,下樓恨不得用跑的。


    最後總算有驚無險地到達了配電間。


    “經常有人晚上在外麵出事,所以每次我下樓都很害怕。”


    白餘推開配電室門,裏麵空間不大,剛好容納兩個小孩躺著。


    陸忘問:“為什麽不趁天亮的時候下來?”


    白餘沒回答,走到裏麵躺下。


    夜晚雖然有些涼,好在周圍有幾條發熱的管道,貼在上麵很舒服。


    配電間裏並不安靜,無數堆疊在一起的管道能發出各種聲音,最門口的電表還時不時滴滴作響幾下。


    關了燈,依舊有紅綠色的小燈照在低矮的天花板上,像星星,但不多。


    白餘似乎是從來沒跟其他人一起睡過,渾身不自在,一直在動來動去。


    陸忘倒是很老實,渾然不動地靠著管道,如同一件雕塑。


    他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燈光,不經意問:“你為什麽晚上要睡在這裏?”


    “因為我沒資格睡在家裏。”白餘總算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說起來,我能到這,也是你爸告訴我的,他說林叔晚上不會鎖門,睡在這裏能跟在家裏一樣安全。”


    陸忘聽著管道裏的轟鳴聲,突然勾了勾唇,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淺笑。


    第三輪扮演給的信息實在是多,他已經基本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接下來,就是驗證猜測的時刻。


    陸忘沒再談話,當黑暗中響起細細的鼾聲,他使用了第三枚夢境碎片。


    ……


    第四日。


    所有玩家一大早集合,獨狼沒有出現,大家都猜到了他的結果,沒有提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最後兩袋黑色塑料袋。


    剩下時間充裕,今天,他們要拚合明仔,獲得進一步線索。


    為了顯得更有儀式感,這次張道人放棄公廁,帶著大家到了一間無人居住的房子,506室。


    這裏幾乎還保持著陸忘第二次扮演時的模樣,唯一不同之處,就是那台用來監控的電視機不見了。


    破碎的瓷偶還躺在地上,張道人小心翼翼地捧起,將它放回嬰兒床。


    衝陸忘眨眨眼說:“好歹是你的屍體,得妥善安置。”


    齊顯搬凳子的時候,順帶也給陸忘搬了一條:


    “幸虧這不是特殊副本,等出遊戲受的傷就全好了,不然你這少一條胳膊的,還怎麽幫我直播漲粉。”


    “少一條胳膊的帥哥不是更吸粉嗎?”老母雞在一旁搭話。


    序幕時見到陸忘本體的臉,還真是令她這隻雞也心動了一下,隻是現在眼前的扮演角色……又瘦又小,不敢恭維。


    眼見有個大線索就要出現,籠罩眾人心頭幾天的烏雲得以消散,現在心情都挺好的。


    大家圍在一起坐好後,張道人讓小護士來負責拚接明仔,畢竟幸運值擺在那不用白不用。


    在此期間,他順帶問起了夢境碎片的事。


    隻有參加過僵屍過道任務的玩家才有第三塊夢境碎片,所以昨晚老母雞和齊顯沒有拿到新的線索,而且老母雞還遇上鬼纏著她玩遊戲,鬧騰了一整晚。


    “那我先說吧。”小護士從塑料袋裏掏出半隻腿,平淡地說道。


    不愧是見多識廣的護士,麵對碎屍完全臉不變色。


    “我看到的內容跟前幾晚沒什麽不同,隻不過,小孩在外麵受完欺負回家,他的家人多了幾個。”


    “啊對對對!”張道人接過話題,“前兩塊夢境碎片中,虐待小孩的隻有一個,但最後一塊裏,我看到小孩回到家中,有三個人在裏麵。”


    陸忘想起昨晚自己看到的內容:“我也看到了,但那三個家人沒有虐待孩子,而是待他很好,一家人很幸福。”


    老母雞托著下巴,目光凝重地盯著小護士操作,一邊說:


    “你上次不是說見到孩子殺死了自己的家人嗎?或許是那之後,他被新的家庭收養,然後過得很幸福。”


    “但他為什麽最後會被碎成這麽多塊?”齊顯眉頭緊鎖,“而且他的家人怎麽沒有找他?”


    這時,小護士已經將所有塑料袋裏的內容物拚在一起,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是…


    一具白發男孩的屍體。


    哢嚓……屍體的腦袋轉動,骨骼發出清脆的哢哢聲響。


    它動了動眼珠子,睜開眼睛。


    一雙死人才會有的灰白色渾濁眼珠子掃過眾人。


    “你叫明仔?”陸忘問。


    “……”


    屍體的聲帶已經被完全破壞,張大嘴,怎麽都回答不了,最後隻能在哢哢的骨頭聲響中,點了點頭。


    張道人問:“你怎麽變成這樣?”


    這個問題太難,明仔無法回答,他隻好換了個問題。


    “你有沒有打算放火燒光這裏?”


    哢哢……明仔轉動著腦袋,表示沒有。


    “那你的家人會不會這樣做?”


    回答依舊是否定。


    陸忘問:“你還有家人嗎?”


    突然,一陣風刮進房間,躺在大家麵前的屍體,居然被吹碎了。


    就像是沙漠上的沙子,化作無數塊。


    手腳被刮散,身體被刮散,最後是腦袋。


    那張慘白的臉最後散開之時,突然展現出了大家在四層看到過的,詭異的笑容。


    “臥槽!誰開的窗戶?我們線索沒了!”張道人發出一陣驚呼。


    大家辛辛苦苦找了四天,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還什麽都沒問清楚,就沒了!


    沮喪和焦慮,如同野火一樣,在玩家中蔓延開來。


    張道人在灰燼裏翻來翻去,妄圖還能找到點線索。


    小護士坐在地上,一隻手還抓著黑色塑料袋,驚訝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母雞歎了口氣。


    齊顯變回在病院地下車庫那樣,焦躁不安。


    氣氛變得壓抑, 令人感到窒息和無力。


    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了,要是明天沒有得出真相,在場的所有玩家,都會死在這裏!


    “哎——!”張道人急得額頭冒汗,拉上大家重新開始梳理線索。


    窗外天色已然漸漸暗了下來,宣告今天即將結束。


    大家討論了半天,齊顯搬著凳子挪到陸忘身邊:“從剛剛起你就一直不說話,發什麽呆呢?”


    “嗯。”陸忘回過神,他剛剛在思考一些事情,現在想通了。


    於是告訴大家:“我知道夢境碎片裏的小孩是誰了,走吧,趁還有時間,我們去見見他。”


    說完就起身朝門外走去。


    眾人一愣,急得口水都幹了的張道人跟在後麵叫道:“真的嗎?嘿!你怎麽不早說!”


    陸忘出門右轉,帶著大家來到507室。


    一腳踢開門!


    比起上次看到,裏麵的雜物更多了。


    成堆的紙箱木架和泡沫堆在門口,隻能踩在上麵爬過去。


    其他玩家跟了上來,謹慎地伸出腦袋往裏麵看。


    “你說夢境裏的那個孩子,就是白餘?可是他也沒被領養過吧,而且507的家長不是隻剩下一個白老頭嗎?”齊顯趴在一個大箱子上問。


    陸忘已經走了進去,大家也就隻好帶著一堆問題跟上。


    裏麵全都是泡沫紙箱,滿滿堆到了屋頂,進去後根本看不見方向。


    陸忘憑借第一輪扮演的記憶,掀開一片紙箱,找到了當初姐妹倆的臥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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