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季藍在過來之前,已經自己喝過一頓。


    渾身散發著淡淡的酒香,雙眼帶著少許醉意。


    雖然她平時也喝酒,可向來都很有分寸。


    現在能在別人麵前展示出這樣一麵,看來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陸忘側身,讓這個滿肚子怨憤的女人甩掉高跟鞋進屋。


    “拿杯子拿杯子,今天喝點好的!”


    季藍走進客廳,把自己摔進沙發,趴在一旁的白貓被彈了起來。


    貓貓炸了個毛,“喵喵”兩聲,一套跑酷爬上陸忘肩膀。


    一眼看到,季藍抱在懷裏的紅酒,是陸忘曾送給她的羅曼尼康帝。


    陸忘拿出酒杯和開瓶器,走到季藍旁邊坐下。


    “拿來,我來開!”


    季藍搶過開瓶器,熟練地操作著,順便迫不及待地吐苦水。


    “你最近沒上網吧?我派人封禁的賬號被全部解禁,所有人瘋狂反撲,發的東西非常帶節奏,甚至帶著各種侮辱,還好你沒上網。”


    “嗬,這件事背後絕對有人操縱!對方有黑客,還有大量水軍,把我們的手段全都公之於眾,現在事情鬧得很大,完全壓不住。”


    “上午我被上頭叫過去談話,中午收到停職通知,該死!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隨著酒瓶口的軟木塞拔出,濃鬱酒香瞬間釋放。


    如同包裹在鮮花中的水果,既複雜又純粹。


    季藍將鼻子靠近瓶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絢爛而溫厚的酒香充滿鼻腔時,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


    “還是喝酒好啊!來,你也試試!”


    陸忘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口感柔滑,令人愉悅,他表示讚同。


    “季部長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我記得上次你說,如果我的方法不行,你就會心狠手辣,現在我沒有那層負擔了,想聽聽你要怎麽個心狠手辣法。”


    “季部長能來找我,應該已經看出來,這件事表麵上是針對張道人和調查部,實際上,最終矛頭是指向我,所以幕後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梟,他們的人想殺我。”


    翟鑫鑫死前曾說,梟的會長讓人報名殺他這個神級詭怪。


    陸忘還沒忘記這件事。


    事情在指向他,所以整件事的幕後之人,就是哪個報了名的,想要弄死陸忘的家夥。


    季藍問:“你真的會死嗎?”


    “這得從開天辟地說起。”陸忘笑了笑,耐心解釋。


    死亡深淵中的神級詭怪之間,其實區別挺大。


    並非指力量方麵,而是誕生。


    有的神級詭怪誕生於遊戲之始,有的則是後來陸續出現。


    陸忘稱之為初始者,以及後來者。


    要殺死一隻後來者也許很困難,但並不是沒有可能。


    弑神武器是其中一種方法。


    但是很難得到,成功概率也不大。


    還有一種方法是獲得堪比神級之力的技能,升到頂級。


    對於玩家而言,那相當於一條成神之路


    而現在出手的人,自作聰明地選了一個極為小眾的方法。


    他企圖不斷製造輿論,逼陸忘向大批人類出手,然後身份曝光。


    這樣,陸忘會與全人類為敵。


    最後事情上升到種族戰爭,就能集合所有玩家,共同圍剿陸忘。


    是個勉強過關的方法,隻可惜,梟也不是什麽情報都有。


    他們不知道,對於誕生於遊戲之初的初始者而言,死亡,隻是沉睡。


    陸忘輕輕晃動酒杯,杯底深邃的液體,與他的雙眸一般猩紅:


    “可惜啊,我正好是死亡深淵之中,最先睜開眼的神級詭怪,如果一定要有個序號,我就是001,所以,我不會死。”


    梟派人以陸忘為目標,通過刺殺來敦促他進入深淵七層的方法,著實可笑!


    那些人爭相報名,自以為能殺死陸忘。


    對於陸忘而言,反倒成了看樂子。


    這可比過副本有意思多了!


    季藍微醺的雙眼凝望向他,震驚得忘了手裏的紅酒。


    酒杯微斜,灑出幾滴,與她的紅裙融為一體。


    “季部長,你緊張什麽?”


    “這種事,是我能聽到的嗎?”


    陸忘與她碰杯,喝下一口酒:“知道了你就會更安心,不是嗎?”


    季藍深吸一口氣,端正坐了坐說:


    “那你會出手嗎?”


    “會,我會解決好這件事,還請部長安排我跟你上司見個麵。”


    季藍點頭:“好,不過,如果你的身份全麵曝光,肯定會有人向遊戲舉報你,我現在可是什麽都做不了,你有想好對策嗎?”


    陸忘喝下一口紅酒,慢條斯理道:


    “梟做一切事情的最終目的,就是逼我去七層見他們會長,如果有人舉報讓我被遊戲抓回去,會長就見不到我了。”


    “所以,以前隻是有人在論壇通緝我,梟都會立馬出手。”


    “可是部長你看,現在鬧出這麽大事,他們會長都沒有阻止,這說明,現在的梟已經有信心,就算有人向遊戲舉報,我也不會受到影響。”


    季藍臉色下沉:“梟已經獲得這種權限了嗎?”


    陸忘喝光杯子裏的最後一滴酒,笑著表示:


    “他們遠比你知道的要複雜。”


    ……


    兩人喝完一整瓶酒,各自占著沙發一端,看了會電視,又小憩了一會。


    錢冉冉回來後關掉電視,給季藍蓋上毯子,走進廚房工作。


    下午四點時,吵鬧的手機鈴聲劃破寂靜。


    季藍睜開眼睛,接通電話。


    幾句通話後,猛然從沙發中彈起。


    “道長出事了!”


    陸忘早就知道了,埋在張道人體內的血線已經告訴他一切。


    他保持著冷靜起身,囑咐錢冉冉幾句,跟著季藍一起出門。


    張道人在調查部的收容所裏。


    房間隻有他一個人,手腳裹滿繃帶躺在病床上。


    微風卷開窗簾,將殷紅的夕陽吹得滿房間都是。


    季藍和陸忘進去的時候,護士正在打針。


    張道人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等護士離開,張道人眼睛一瞪,小胡子一吹,就開始繪聲繪色講述事情始末。


    “這幾天我住在隻有自己知道的安全屋裏,但裏麵什麽都沒有,比較無聊,我就想著吧,回家拿點碟片什麽的。”


    “結果……哎呀!我躲過了初一沒躲過十五,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被幾個埋伏的盯到了,追著我一路打啊!哎喲喲,疼死我了!”


    季藍問:“你身上都是他們打的嗎?那些人的臉記得嗎?我要報警。”


    張道人搖頭,不太好意思地說:


    “不是他們打的,他們當時差點追到我,突然所有人都被絆倒了,我也沒看,閉上眼睛就繼續跑,所以……不小心掉進了下水道裏。”


    季藍看向陸忘,陸忘似笑非笑著點了點頭。


    “他們算傷害未遂,還是得報警。”季藍掏出電話,走了出去。


    張道人發泄完,恢複鬱鬱寡歡,兩眼無神盯著天花板,深深歎出口濁氣。


    陸忘問:“道長,你看起來還有別的心事?”


    “哎……是呀,一米兄弟,麻煩你掏一下我褲子口袋。”


    張道人剛送過來,身上都是做的緊急處理,還沒有人給他換病號服,因此還是穿著自己的衣服褲子。


    小腿被繃帶木板固定,褲子腿被剪開,一直扯到大腿,看上去頗具時尚。


    陸忘走到床邊,手放進道長口袋。


    掏了掏。


    “嗯?這是什麽?”


    張道人臉一紅:“慢著慢著!錯了!”


    晚了,陸忘摸到可疑物品,已經掏了出來。


    是兩本口袋書:


    《重生十八回學校,全校美女倒追我》


    以及


    《失業在家,房東室友保潔對我圖謀不軌》


    這時候季藍剛好打完電話,走回病房看到了這一幕。


    張道人,社死達成。


    “一米兄弟,東西在我屁股後麵的口袋裏。”


    張道人欲哭無淚,消沉的心更嚴重了。


    這次陸忘掏出的,是一封折疊的信封,上麵寫著:


    「張天真,你該下地獄!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信封已經拆開,裏的的東西被拿走。


    張天真是張道人的本名,他平時很少用這個名字,對外都是直接讓人叫自己張道人。


    “一米兄弟,你應該認識道上的人,能不能有空幫我查一查寄信的人是誰?還有部長……能不能也請你……”


    “抱歉啊,我停職了。”季藍聳肩。


    陸忘收下信封:“盡我所能,不過能不能請你說說,裏麵裝著什麽?”


    張道人又長長地歎出一口氣說:


    “裏麵是副本指定券,和一份簡易版攻略。”


    季藍問:“哪個副本?”


    “四層的c1928-人生列車。”


    “四層?”陸忘還不知道張道人居然也到了四層。


    張道人又又長長歎了口氣:


    “得知一米兄弟去了四層後,我擔心,也就找到鑰匙下去了,本來是想跟一米兄弟做個伴,沒想到第一個副本就是個b級,我簡直是九死一生。”


    想起那個副本的恐懼,張道人是心有餘悸。


    “我快要再進副本了,很怕抽到像上次一樣變態的副本,指定劵的這個看起來好像還行,至少不是b級,而且攻略裏也說了,玩家在裏麵隻是養小孩,所以我很糾結,要不要使用指定劵。”


    越往遊戲深層,越有可能抽中難度副本。


    調查部曾經做過粗略統計,四層抽到b級副本的概率很低。


    但有個很玄學的一點,就是進四層後的第二次副本,往往會與第一次副本同等級。


    所以如果有倒黴蛋第一次就抽中高難度本,出來後往往第一件事就是滿世界求指定劵。


    現在張道人不用求,有人給他免費送到家裏,他當然猶豫。


    如果不使用,下次進遊戲極有可能又是個b級。


    如果使用,至少可以保證是c級,就是怕有什麽陰謀,畢竟他現在人人喊打。


    張道人讓大家幫忙查到送劵的是誰,這樣萬一他決定使用指定券,死在了裏麵,也有個報仇的方向。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為他報仇就是了。


    季藍想到什麽,打開手機翻找:


    “前段時間,我聽說有個同事拿到一張c1928的指定券,你等著我打電話問問,如果還在,就找人陪你一起去。”


    “季部長。”陸忘說,“那張券絕對還在,並且不會讓你付出太多報酬。”


    季藍微微一怔:“難道……”


    陸忘點點頭:“正好我就在四層,我陪著道長一起去,保證將他完好帶回來。”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不是麽。


    對方真正的目標,依舊是陸忘。


    ……


    網絡上的事情還在發酵。


    調查部部長停職的公告發出後,隻平息了一小部分人的怒火。


    正如陸忘所說,事情是衝他去的。


    矛頭越來越指向他。


    現在那些營銷號和水軍,已經將他和張道人綁死,並且罵他的人比罵張道人的人更多。


    網上全是討伐,那些人擔心有人三觀跟著五官跑,甚至惡意將陸忘p得醜醜的再發。


    次日上午十點,陸忘走進某棟大樓,見到了季藍的頂頭上司。


    那是個麵相嚴肅的五十歲男人,穿著整潔的西裝,領帶一絲不苟,光是坐在那,就給人一種極致的壓力。


    為了安排這一次會麵,陸忘讓季藍直接向上司爆出了自己的身份。


    陸忘走進大樓的那一刻,就發現整棟樓安保比員工多。


    連電梯裏都站著兩個保安。


    進入上司辦公室後,更是連人都見不到。


    他們安排了一間籃球場那麽大的會談室,密密麻麻的保安將上司圍在中間,與陸忘隔開十幾米。


    陸忘走到安排的座位前,四周以及頭頂,全是各種武器的洞口。


    難怪要等一天才答應見麵,昨晚整棟樓的人都加班了吧?


    陸忘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笑道:


    “怎麽,你們覺得,這樣就能擋住我嗎?不知季部長有沒有上報過赤門寺和陰靈山的事?”


    上司的語氣低沉而威嚴:“陸先生,我們還是談正事吧,你見我是什麽事?”


    陸忘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恢複季部長官職。”


    “第二,動用你的力量,解決網上那群人。”


    上司冷哼道:“你知道現在網上鬧事的有多少人嗎?這件事壓不下!季藍目前也沒法官複原職,不然我們要麵對的,隻有更大的怒火!”


    “壓得下,大部分都隻是跟風而已,隻要推出幾隻背鍋羔羊,將事情再度反轉就能解決了。真正要處理的,隻有那些帶節奏的水軍和營銷號。”


    “隻有?哼,不算水軍手下的無數賬號,光是目前查出來的人,就有兩萬多個,法不責眾,我要如何處理兩萬個人?”


    “既然你們不動手,那就隻好是我動手了。”


    “什麽?!”


    上司扒開保安,透過人群看到——


    陸忘遠遠地坐在一條鐵椅上,雙腿交疊,後背斜靠,一隻手撐著下頜微微偏頭。


    血一般猩紅的雙眸斜斜看向他,嘴角是一絲漫不經心的微笑。


    在陸忘腳下,一根刺眼的紅線延展而出,到達牆邊,順著牆壁上爬,鑽入上麵管道。


    “領……領導……”一旁的保安吃驚叫道,“那個裏麵,有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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