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歎了口氣:“最近可真忙啊,愛麗絲親親,等我忙過這段時間一定陪你去買衣服,中華街那邊新開了好幾家店我都沒時間陪愛麗絲醬去呢。”首領辦公室內的不僅僅是森鷗外一個人。紅裙的金發小女孩坐在地上,將數個積木堆在一起,她玩得開心,竟連一個眼神都不給港口mafia的首領:“林太郎大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愛麗絲醬!”森鷗外無奈地向小女孩求饒,“被超越者盯上可真是頭疼呢,工作永遠是意想不到得多……唉,愛麗絲醬,你說讓那位超越者的弟弟加入港口mafia怎麽樣?我真的很需要人來分擔我的工作誒!”愛麗絲放下積木,看了森鷗外一眼,言語裏是不符合外表的冷淡:“林太郎,你都有決定了,幹嘛還來問我。”她雙手抱臂,冷哼一聲收拾起地上的積木,打開門的時候仰頭看了看在門外等候的人,停頓幾秒鍾後黑色小皮鞋撞擊大理石板地麵,啪嗒啪嗒地跑開了。一之瀨安靜地站在門口,發覺那個金發的小女孩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眼神還……頗為微妙。說起來真的很奇怪,從他進入港口mafia開始,遇見的員工都是用和小女孩一樣的眼神麵對他,即使沒有認出他的人也在周圍同事提醒後換上了同樣的眼神。震驚有帶上些許好奇,並非惡意,甚至還帶有善意和幾分他看不懂的同情和憐憫。好在這些人都隻是遠遠地注視他,並未上前打擾。這種態度讓一之瀨確定港口mafia的員工對他可能產生了一定的誤解,比如和兄長敵對的可憐少年什麽的。這又不是什麽嚴重的事,人類總會對他人抱有窺探欲,可以理解,不需要對流言抱有過多關注。咚咚兩聲,完全將這件事拋到腦後的一之瀨敲了敲首領辦公室的大門,平靜地自我介紹:“是我,昨天和您預約過的一之瀨。”門在被愛麗絲推開之後本來就沒關。“請進。”似乎隻需要一個眼神的轉換,麵對一之瀨時,森鷗外就變成一副精英的首領模樣。暗紫色的眼睛裏滿是鋒銳,手上的鋼筆在文件上簽上花體簽名,他挺直了背,窗外朝霞的光俯瞰著全橫濱,也透過落地窗灑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半身在光下,半身藏於黑暗,如同擁有地標一般招搖的五棟大樓和藏於陰影的地下活動的港口mafia本身。“小女頑劣但是很可愛呢,如果衝撞了你,一之瀨君,麻煩你多多包涵哦。”森鷗外禮節性地微笑。女兒?是指剛剛跑出去的金發小女孩嗎。一之瀨要說的話卡殼了,他沉吟片刻後選擇了誠實,臉上寫滿了誠懇和關心:“我在剛剛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異能的氣息,森先生,你確定你不是臆想症,把自己的異能體當作了女兒嗎?”森鷗外:“……”如此不合時宜到令人感到胃疼的話,這個家夥,真敢說啊。他就不知道什麽叫看破不說破嗎!森鷗外的異能力是創造出一個女性人形體並賦予其外貌、性格和攻擊方式,幼女形態完全是森鷗外獨特的個人癖好和自己的異能體玩過家家酒的遊戲也是他的個人癖好。“森先生,有病不治不是好習慣,你最好早點聯係心理醫生。”這種異能體和實驗產物有本質的區別,至少不會惹得真正的實驗產物反感,一之瀨斟酌地開口,“我對心理學涉獵不多,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等到魏爾倫的事情解決之後嗎?”“……是嗎,不用了,我不需要心理治療,謝謝。”森鷗外幹巴巴地說,“我們還是來談談魏爾倫的問題吧。”和他對話太難了,就不應該試圖用家常對話降低對方的心防,好方便森鷗外掌握對話的主動權。沒想到自己的首領威嚴有朝一日會用在這種事情上,森鷗外無視一之瀨不讚同的關心陽光,強行將話題扭轉到正事上。“保爾魏爾倫,他的消息昨天情報部和太宰中也都跟我匯報過了,不需要再提。”森鷗外假笑道,“魏爾倫和中也的關係我不否認,我好奇的是,你說魏爾倫和太宰的關係,指的是什麽?”“不要諱疾忌醫啊,森先生。”“真的不用了!!”“哦。”森鷗外都這麽抗拒了,一之瀨也不好再多說,他看向落地窗前反光的自己,又將視線轉到森鷗外身上。“我和魏爾倫分開的時候,拷貝了電腦裏他從情報販子那裏獲取的所有數據。”情報販子指的不是rs-ml-0012,0012是個謹慎小心的人,送來的材料都是紙質的。魏爾倫在閱讀過0012的情報之後又在暗網上與其他情報販子交易來佐證0012並沒有騙他,順帶也能方便魏爾倫搜集關於中原中也的人際關係、生活條件等信息。“在其中一個文件夾裏存放著中也有記錄的所有人際關係,包括他在羊的經曆,進入港口mafia的任務記錄等等,情報販子根據記錄給出了一份中也親近之人的名單,魏爾倫會按照順序暗殺這份名單上的所有人。”“但是我在這份名單上發現有改動過的痕跡。”一之瀨的表情淡淡的,“省略掉一切網絡溯源步驟,改動痕跡追溯到源頭的話。”“來源是太宰先生的手機。”他知道魏爾倫。不是在在一之瀨抵達橫濱,出現在中原中也麵前時,而是在更早更早,太宰治就聽說過魏爾倫這個人,連同他和中原中也相似的重力異能,還有兩個人都是實驗產物的身份,魏爾倫能知道中原中也都有太宰治的功勞,為了能穩住港口mafia當前的局勢,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將魏爾倫引來橫濱。太宰治在這件事裏小小地輕輕地推了一把。就比如當魏爾倫獲得費奧多爾送來的情報後會主動搜尋更多關於中原中也的信息,那在中也身邊親近的人的名單裏,他就可以做手腳了。“按照名單上的順序,森先生您本來應該在第一位,”確定溯源還是在昨天和太宰治一起做飯的時候,“您是港口mafia的首領,是中也的直屬上司,無論如何都會出現在名單上,但是太宰把您從第一位放到了最後一位,就是為了幫您拖延時間。”一之瀨還記得太宰治的個人資料。他出生於日本津輕市的古老貴族,在13歲的時候離家出走被森鷗外撿回去,跟在他身邊過了三年。“太宰先生對您這麽好,連親生父親都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一之瀨想了半天,苦惱又茫然,“難道……”他突然有了一個離譜但又不得不覺得有一絲合理的猜測。“難道十六年前您去過津輕,您才是太宰先生的……”“停!”良好的涵養讓森鷗外沒有直接開口罵人,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斷:“不是,不可能,你還是閉嘴吧,一之瀨君。”思維太奇怪了。太宰昨天匯報時說過一之瀨思維發散,容易被人影響。現在森鷗外看來他根本就不是思維發散好嗎!一之瀨他就是倔強!想法如同一匹馳騁在大草原上的野馬,拉都拉不回來!微微咳嗽一聲,森鷗外扶額:“我們還是說回正題,我現在知道太宰做了什麽,那你呢,一之瀨君,你和我會麵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總不能就是來探究他和太宰治之間莫須有的親屬關係吧?被叫了名字,一之瀨停了下來。他沒有再說多餘的話:“目的有三,森先生。”“第一,魏爾倫的事情無法避過港口mafia,無論是您還是中也的夥伴都是港口mafia的成員,我認為,來和您打聲招呼是有必要的。”“第二,魏爾倫的實力不是如今的港口mafia可以應對的,為了合作,我希望您能將港口mafia如今掌握的和魏爾倫相關的情報與我共享。”這兩件都是合情合理的請求,是為了共同目的的最優解,森鷗外都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至於第三點……”一之瀨垂眸,語調也明顯地慢了下來。“我想要本次事件的指揮權,由我來調度支配港口mafia的相關人員,而不是太宰先生。”一之瀨也知道自己最後一點要求太過於強人所難,他不僅不是港口mafia的成員,甚至連橫濱市民都不是,森鷗外沒有理由如此信任一個外人,而且他還是一個與魏爾倫有關的外人。森鷗外一口否決都不過分。“讓我猜猜。”森鷗外來了興趣,“你是為了太宰?”“是。”他的目的這麽好猜的嗎?一之瀨抬起頭,與港口mafia的首領對視,在森鷗外的眼裏也發覺了剛進門時愛麗絲眼中那種耐人尋味的微妙神情。……不重要,不需要過多關注。既然答應了太宰治要讓他參與到魏爾倫事件中,超越者避無可避,主人的命令也不能違抗,那一之瀨所能做的就僅僅是盡量保證太宰治的安全性。安全一點。再安全一點。一之瀨熟練地將冗餘信息丟進垃圾箱裏,停頓片刻後解釋:“既是指揮者也是最醒目的誘餌,魏爾倫太過危險,如果是我擋在他前麵,生還的概率比太宰先生要高,魏爾倫對我也不一定會使出全力。”“一之瀨君,希望你能明白,”森鷗外往後仰,將身體全都壓在背後的靠墊上,“我是不會將港口mafia的權力外放到一個不相關的人身上,如果你想要指揮權的話……”“有興趣加入港口mafia嗎?”“不,謝謝,我暫時對港口mafia沒有興趣。”一之瀨幹巴巴地說道,“不過我想您不會拒絕我的。”“哦?”森鷗外挑了挑眉,興味地看向他,在等待一個不容推拒的理由。他可是一個機器人,一之瀨麵無表情地想,黑客的手段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人能比他更在行了。小機器人木呆呆地恐嚇港口mafia的首領:“如果您拒絕我的話”“就怎麽樣?”一之瀨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打算:“我就把您的名字放回第一個。”讓魏爾倫第一個就幹掉你。森鷗外:“……”。太宰治在港口mafia的大樓裏橫衝直撞。鳶色的眼睛裏是尋常的空洞和死寂,如果非要說出和以往不同的話,他的眼中今日多了一點亮光,像來自地獄的鬼火一般綠瑩幽暗。太宰是飄蕩在樓梯和走廊間的一抹幽魂,繃帶纏繞在裸露的肌膚,黑色的大衣像枷鎖一般束縛了他。十六歲的少年大步走在長廊上,衣袖在他身後紛飛,路邊多的是比他年長的人低頭向他沉默地行禮。然後再抬起頭,自以為隱蔽地偷偷看他。看,卻不敢與他搭話。異能者的世界裏從來不論年齡,港口mafia更是以實力說話。和中原中也不同,太宰治的強勢在於他聰慧清醒的頭腦,在於他洞察人心的敏銳,還有隨手就能將不相幹的人卷進漩渦的玩鬧之心。在門口守衛的噤聲中,太宰治一把推開大樓頂層的首領辦公室,木製大門猛地撞上了大理石鋪成的牆壁瓷磚,發出砰砰的刺耳聲響。“森先生,醬是不是來找過你啦?”愛麗絲一見到太宰就嚇得躲到森鷗外身後去了。“太宰君,你嚇到我的親親愛麗絲醬了。”沉迷扮演老父親的森鷗外陶醉地擺了擺頭,他在首領的位置上坐正,“今天一大早的時候,或者說昨天半夜,一之瀨君就已經找到我了。”“他找你做什麽?”森鷗外緩慢地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紅圍巾有點礙事,被他掛在了座椅靠背上。手機調到照相機模式,再慢悠悠地對準太宰治,森鷗外啊了一聲。“他說,我比較像你的父親誒。”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