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冬季露營的第二天。


    就算是夏天,天也沒亮的時間,九條美姬感覺到動靜,睜開朦朧的雙眼。


    渡邊徹正準備下床。


    “你去哪?”她問。


    “晨練。”渡邊徹背對著她,正往腿上套褲子。


    “別去了,陪我睡覺。”


    “《唐·吉訶德》的作者——塞萬提斯,有句話:「不要睡懶覺,不和太陽一同起身就辜負了那一天」。”


    說著,渡邊徹腳踩在地上,準備站起來提褲子。


    九條美姬從被子裏伸出纖細的手臂,抓住他的腰帶,不讓他起身。


    “美姬——”渡邊徹無奈。


    九條美姬閉上眼睛,繼續睡覺,但就是不鬆手。


    渡邊徹轉身,上半身隔著被子壓在她身上,撥開幾縷調皮的黑發,欣賞她肌膚白皙的臉。


    九條美姬雙手自然而然地摟住他的脖子,美麗動人的眸子睜開,凝視著他。


    兩人這樣久久地、無聲地互相看了好一會兒。


    “挪威有句諺語,”渡邊徹突然開口,“懶惰就像金錢,一個人擁有越多,越是......”


    “閉嘴。”少女粉嫩誘人的嘴唇,吐出無情的命令。


    嗬止渡邊徹後,她繼續說:


    “吻我。”


    渡邊徹鼻息火熱沉重起來。


    九條美姬的身體十分嬌美,令人百看不厭、愛不釋手。


    ......


    等渡邊徹再次睜眼時,天已經大亮。


    他從床上下來,拉開窗簾,白雪皚皚,天高地遠,層層疊疊的遠山。


    “嗯——”身後傳來九條美姬睡醒的呻吟聲,“把衣服給我。”


    渡邊徹回過頭,把衣服扔床上。


    九條美姬懶洋洋地坐起身,舒展手臂穿內衣,穿了一半,背過身體。


    渡邊徹上前,幫她扣上扣子。


    把內衣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她拿起短袖,從頭上套進去。


    接著,把濃密黝黑的長發,從衣服裏一口氣拂起。


    美少女的穿衣過程,也可以看很久。


    渡邊徹撿起身邊的衣服,邊穿邊說:“篝火晚會上一般跳什麽舞?”


    “恰恰、土風舞之類,沒有具體規定吧。”九條美姬也不太確定,用無所謂的語氣說。


    “《秘技:反複橫跳》呢?”


    “什麽東西?”


    渡邊徹當場表演了一次,左邊跳到右邊,再從右邊跳到左邊。


    阪本大佬也沒他帥氣和飄逸。


    坐在床上的九條美姬,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 說:


    “你能不能先把褲子穿上?”


    “褲子?我褲子呢?”


    “誰知道你褲子。”


    剛才渡邊徹褲子穿了一半就被九條美姬誘惑了? 依稀記得,最後好像是在被窩裏脫的。


    兩人在床上找了找? 在九條美姬腳邊發現縮成一團的它。


    “皺成這樣,去換一條。”九條美姬嫌棄道。


    “太麻煩,將就一天算了。”渡邊徹把褲子穿上。


    “髒死了。”


    “髒嗎?來? 親一個。”


    “滾一邊? 刷牙去。”


    “你嫌棄我?啊,心好痛,要死了,不行? 必須美姬親一口才能好。”


    “那你去死吧。”


    “死了,真的要死了!”


    “......”


    這是一個晴朗冬日早晨發生的事情。


    吃完早飯? 上午有越野車體驗。


    四個大輪子,類似摩托車? 什麽也不懂的人,也能立馬上手。


    有教練過來進行簡單的指導。


    打火、控製油門? 跟著開兩圈? 接下來就可以自由行動。


    男生們早已興奮地控製不住? 掀起陣陣雪花,留下道道齒輪印,消失在林子裏。


    不敢貿然進入森林賽道的女生小心翼翼,有時候油門鬆大了,車猛地往前一突,整個場地立馬一片尖叫聲。


    樹上的鳥兒時而飛起,時而落下,看著這群吵吵鬧鬧的遊客。


    渡邊徹跟在清野凜和九條美姬身邊。


    這兩人,跟同年女生玩不到一起,彼此反而能作為對手共存。


    三人慢悠悠地騎著越野車,行駛在雜木林裏。


    透過斑斑駁駁的樹幹的縫隙,可以窺見天空的一角,有種屬於冬天特有的美。


    遠處,有人騎越野車撞樹上,也有得意洋洋呼嘯而過,轉眼間,自己又朝賽道外一去不複返,瘋狂呼救。


    清野凜和九條美姬沒有出現反差萌,兩人在車輛上依舊保持一貫的聰明。


    油門給的恰到好處,不慌不忙,如同乘坐穩穩的觀光車。


    “我們不來場比賽嗎?”渡邊徹說。


    “幼稚。”


    “無聊。”


    “好吧。”


    過了一會兒。


    “真的不來一場賭上人生的比賽嗎?”他再次問道。


    “可以。”九條美姬居然答應了,“你在原地等我們三分鍾。”


    “為什麽?”


    “賭上人生的比賽,你的人生和我們比起來,沒讓你原地不動,已經是看在成為我男朋友,有那麽一點價值的份上。”


    “我......”


    算了,「東京帥哥」必須對別人保留30%的神秘感。


    而且,不靠係統,沒遇上九條美姬變得自律上進,憑他原先的努力和誌向,在二十五歲時,最多隻能開一家能在東證二部掛牌上市的小企業。


    ‘清楚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從不高估自己,也是我了不起的地方。’渡邊徹真的很佩服自己。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


    “做你男友能減少時間,那他能成為我的朋友,至少可以讓他少等兩分鍾。”清野凜瞅了眼渡邊徹。


    九條美姬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開始吧。”


    “那我一分鍾後出發,讓你們先走,待會兒就讓你們知道絕望。”渡邊徹說。


    “沒有根據的廢話就不必了,喊‘開始’吧。”清野凜的語氣,淡得像這沒有顏色的雪地。


    “預備——,開始!”


    兩人纖細柔軟的身體稍稍後仰,越野車猛地躥出去。


    留在原地的渡邊徹,抬起左手腕,剪得整齊幹淨的右手食指指甲,輕輕敲打表盤。


    ******


    清野凜雖然體力不好,但運動神經出色,反應敏捷;


    九條美姬也不用說,各方麵不輸清野凜,靠著更大的膽子,占據小小的優勢。


    兩人一言不發,如裝有自動導航的利箭般,穿梭在林間賽道上,朝著終點駛去。


    清野凜對於九條美姬領先自己並不急。


    賽道很長,她有足夠的耐心,出色的能力,並且有一定會贏的自信。


    隻需要一個機會。


    機會來得很快,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分岔口。


    兩條路都可以走,但路口的標牌上寫了「此路顛簸,新手請走另一條」。


    問題是,那個標牌倒在地上,上麵有很明顯的車輪碾壓的痕跡。應該是某個男生不小心撞倒,為了追趕遠去的朋友,沒有注意。


    選哪一條?


    行駛在前麵的九條美姬,率先麵臨這個問題。


    看車輪印完全分辨不出來,兩條路上都有越野車駛過。


    九條美姬冷豔的雙眸左右看了眼。


    她冷笑一聲,不管道路有多坎坷崎嶇,隻要有路,她就可以贏。


    九條美姬選擇了左邊。


    身後緊追她的清野凜,早就已經想好——走另外一條。


    跟在九條美姬後麵走,可以繼續保持雙方的平等,可以慢慢找機會超車,但看到機會卻不把握,不是她的風格,


    清野凜選擇了右邊。


    兩邊相隔不遠,能互相看到對方,但路況卻天差地別,一個是給新手的平坦路線,一個是給老手挑戰的坎坷路線。


    分開行駛一分鍾後,路況開始出現明顯的變化。


    不走運的是清野凜。


    道路上,時而出現陡峭的土坡,時而出現大大的凹坑。


    清野凜柔弱纖細的身材,根本不能在這樣的路況下控製住越野車。


    沒駛出多遠,便因為一塊故意整治成冰地的超滑路麵,方向失控,車半陷在坑裏。


    按下油門,車輪騰空,已經動不了了。


    清野凜看著遠去的九條美姬,心裏歎了口氣。


    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她不會後悔,隻會總結經驗,不允許自己下次再犯。


    還是太急,明明剩下的路還很長,沒有必要在這裏分勝負。


    “看來你的運氣不好。”伴隨著越野車的引擎聲,九條美姬高傲的聲音傳過來。


    她慢悠悠地,穿過兩條路之間的樹林,駛了過來。


    “你贏了。”清野凜說。


    運氣等虛無縹緲、不受控製的因素,不在她的反思範圍內,選擇這條路是她,輸了就是輸了。


    “算我暫時贏好了,反正這種靠運氣的勝利,你肯定會找機會再來一次吧。”


    對於九條美姬的話,清野凜沒有反駁。


    “現在車怎麽辦?”她問。


    “等渡邊。”九條美姬給出答案。


    清野凜看了她一眼,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九條美姬一直坐在越野車上,用俯視的角度看著她。


    不過也罷,就當這次心急的懲罰。


    兩人不再對話,沉默地等了半分鍾,晚出發的渡邊徹來了。


    “豬突猛進!豬突猛進!”


    “穿越號,跟我衝!”


    伴隨著激昂的呐喊聲,那輛黑色越野車揚起高高的雪粉,不講道理般衝過來。


    兩條路,他哪條也沒選,故意走中間最難走的樹林。


    勉強能通行的林道,依然不能讓他減速。


    在渡邊徹的操縱下,那笨重的越野車比最輕的自行車還要輕,像條蛇一樣在杉木間穿梭。


    “豬突猛進!豬突猛……咦?”


    隨著渡邊徹發現她們,越野車前輪直接被抬起來,強行物理改變方向,朝她們開了過來。


    “怎麽了?”渡邊徹停下越野車,問。


    “提議比賽,是你自己想玩吧,嫌我們慢悠悠沒意思?”九條美姬看著他說。


    “沒有這回事。”渡邊徹否認,“車卡住了?”


    “嗯,我失誤了。”清野凜點頭承認。


    “這麽說是美姬贏了?”渡邊徹把卡住的車拽上來。


    “這次是她贏了。”清野凜注意到他的輕描淡寫,“大半年的時間,真的可以鍛煉出這麽大的力氣嗎?”


    “這算什麽?在我們佛利薩一族,四個月就可以擊敗超級賽亞人blue。”


    關於渡邊徹在說什麽,清野凜完全一無所知。


    但這絕對又是在胡說八道,她不滿看著他。


    渡邊徹被她用責怪的眼神盯著,沒好氣地說:“你擔心什麽?我力氣再大,也不會傷害你。”


    當他說出這句話,刮起了微風,樹梢上落下少許雪。


    “渡邊,你過來一下。”九條美姬的聲音,跟著風一起傳過來。


    “美姬,聽我解釋。”


    “閉嘴,站好。”


    九條美姬下車,彎下腰,戴著手套的手捧起雪,一邊走過來,一邊搓成球。


    “力氣再大也不會傷害你,說話很好聽嘛。”說著,她把雪球‘啪’的一下,拍在渡邊徹腦門上。


    鬆軟的雪球,立馬四分五裂。


    大部分掉地上,少許粘在渡邊徹劉海上,少許落在他鼻梁和嘴唇上。


    渡邊徹呸呸兩聲,吐掉嘴裏的雪:“美姬,你誤會我了,不止是清野同學,一般人我也不會去傷害呀。”


    “你在暗示什麽?諷刺我?”九條美姬又抓起一捧雪。


    “不是……我……等等……”


    九條美姬抬手就把雪球扔過來。


    在那一瞬間,渡邊徹把站在一旁的清野凜拉了過來,然後縮著身子,躲在清野凜後麵。


    “啪!”


    雪球糊在清野凜戴的頭盔上,發出好聽的聲音。接著,雪慢慢滑落,因為沒有胸部阻擋,掉在她抱著手臂的懷裏。


    “……”


    雜樹林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


    “哈哈哈!”九條美姬發出有史以來最開心、最愉悅的笑聲。


    清野凜麵無表情。


    她鬆開手,讓臂彎裏的雪掉在地上,優雅地拍了拍手臂,又用手拂去頭盔上的雪。


    然後,她彎下腰,簡單把積雪搓成球,一個拍在她身後渡邊徹的臉上,一個使出最大的力氣砸向還在笑的九條美姬。


    中彈的九條美姬,瞬間冷下臉。


    她一字一頓地說:“還從來沒有人敢打我。”


    “真巧,我也是。”清野凜冷笑著回應。


    一場雪球大戰,當場爆發。


    先是九條美姬,她抓起一團雪,輕輕按壓成型,就快速丟出去。


    而清野凜清楚自己得體力,沒有選擇躲避,她早就放下頭盔的護目鏡,選擇硬抗。


    在中招的同時,她也搓好雪球,精準地丟了過去。


    反觀九條美姬,因為潔癖,絕對不想中招,大部分時間用來閃躲,偶爾才彎下腰撿起雪球。


    兩人又來又往。


    渡邊徹當然也要參戰。


    他做了兩個比腦袋還要大的雪球,一人給她們來了一個。


    雪球砸在頭盔上,九條美姬還沒什麽,清野凜身體晃了晃,居然倒在雪地裏。


    “哈哈哈!”渡邊徹抱著肚子狂笑。


    “渡邊,你找死!”


    “渡邊徹同學,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氣。”


    三人在林間你躲我藏,中間雪球漫天飛舞。


    中途,清野凜和九條美姬兩人,也不知道誰先對誰出了手,從二對一,變成了三方混戰。


    渡邊徹看誰不夠狼狽就打誰,偶爾故意把清野凜砸倒地,因為那場麵太滑稽了。


    最後,連九條美姬也開始嚐試用大雪球欺負她。


    清野凜隻能選擇小雪球。


    但靠著可怕的命中率,狠狠地對另外兩人臉上招呼了好幾個,更別說身體其他部位。


    雪球大戰一直持續到兩位大小姐出汗,忍不住回去泡溫泉為止。


    三人駕駛著越野車,慢悠悠地往回開。


    “怎麽樣?玩得開心嗎?”渡邊徹問。


    他一問,九條美姬就微微垂下眼瞼,審視著他:


    “剛才拉清野凜擋雪球,你是故意的?”


    “什麽?你說什麽?引擎聲太大了!”


    另外一邊,清野凜也看了過來。


    不等九條美姬再次開口,渡邊徹大聲說著“全都是汗,不快點泡洗澡,要感冒了。”,加大油門,朝著露營地快速前進。


    這兩位大小姐聰明到令人恐懼,居然這麽快就看穿他的計劃。


    他隻是想讓沒有朋友的她們,再次成為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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