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白橋,雲溯曾經提過一嘴男人的名字。褚與昭稍微回想了一下,問:“你叫白複?”男人冷淡地答道:“是。”褚與昭抓著車門,十分直白地問他:“有空陪我打一架嗎?”“沒空。”白複很莫名地抬起眼來看了褚與昭一眼,“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什麽工作?”“陛下吩咐的一切工作。”“你總不能每天都在工作吧,就沒有休息日嗎?”“沒有,在陛下需要我的時候我必須隨叫隨到。”褚與昭倒吸一口冷氣,在“皇帝就可以不遵守勞動法嗎”和“陛下給你開了多少錢”之間選擇了後者。“陛下給你開多少工資啊?”褚與昭好奇地問。白複道:“這是保密事項。”又問:“你到底上不上車?”語氣裏已經有些不耐。褚與昭又把話題繞了回去:“我不上車的話你就會跟我打架嗎?”白複:“……”“時間很緊,如果你想遲到激怒陛下的話,可以繼續說這些沒用的廢話。”“好吧好吧。”褚與昭上車了,“我是惹不起他。”司機按了下按鈕,懸車的門啪的一聲自動關上了。車穩穩當當地升空,進入飛行軌道。停在半空中負責護衛的幾輛軍用懸車飛過來,將褚與昭坐的那一輛護在最中間。“真是好大的排場啊。”褚與昭透過車窗朝外看了一眼。白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聲不吭。褚與昭嘴閑不住,又開始試圖和他聊天:“你為什麽會成為陛下的……警衛啊?”“家犬”兩個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還好褚與昭突然意識到當著人的麵叫人家狗不太禮貌,臨時改了口。白複隻吝嗇地答了四個字:“保密事項。”褚與昭咂了下嘴:“你就沒有什麽是不用保密的嗎?”“名字。”白複道,“你已經知道了。”褚與昭:“……”“所有關於我的事,隻有陛下可以知道。”成為家犬頭領有兩個必須條件,一是對皇帝絕對忠誠,不計回報亦不計代價,二就是必須在所有人麵前保持神秘,不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事,同時在皇帝麵前完全“赤.裸”,不藏有任何秘密。他的軟肋隻能捏在雲溯手裏。“這麽變態的工作要求你居然也能接受。”褚與昭撇了下嘴角,“你喜歡他嗎?”白複:“……”“告訴你一件好事。”白複把戴在右耳上的通訊器取下來,回身扔到褚與昭腿上,“你打開車門的時候我正在和陛下通話。”褚與昭:“……”所以剛才他們說的那些全被雲溯聽到了是嗎?!第7章 皇夫的叛逆期(6)褚與昭拿起耳機戴上,一時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張了張唇,最後隻喊出一聲“陛下”。“你覺得白複喜歡我?”耳機裏傳來雲溯的聲音,“很有意思的想法。”褚與昭開始後悔剛才的胡言亂語,這下雲溯真要把他當傻子了。咦?如果讓雲溯特別特別嫌棄他的話,會不會就主動放棄跟他結婚了?這也算是一種思路啊!褚與昭靈感乍現,身體坐得更直了。但是怎麽讓雲溯嫌棄他又不至於遷怒他的家人,還得好好琢磨琢磨。唉!終究還是他這個可憐的小兒子承擔了所有!“哈哈……我瞎說的。”褚與昭幹笑。雲溯道:“希望你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這種話唯獨不能從你的口中說出。”這是生氣了嗎?還是單純的告誡……褚與昭聽不出來,因為雲溯說話都是一個語氣。嘀的一聲,通訊掛斷了。褚與昭把通訊器還給了白複,總算是老實了,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雖然基本都被周圍的軍用車擋住了。十五分鍾後,褚與昭順利抵達了明鏡宮。記者發布會上午十點開始,此時是九點三十分,褚與昭被白複帶到一間寬敞的衣帽間去,裏麵等著一位侍女。是昨天在白橋看到的那位女管家。“還未向您自我介紹。”她提起裙擺向褚與昭行了一禮,“我叫花沐,是白橋的管家,殿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好。”花沐是個女性beta,成年後就一直在明鏡宮工作,因為做事能幹,性格也溫和安分,所以被雲溯調到了白橋,做了雲溯的貼身侍女,照顧雲溯起居的同時也負責管理宅邸內的其他仆從、兼處理日常雜事。“我受陛下吩咐,來為您打理儀容。”花沐走在前方,引著褚與昭進入更衣室,“請殿下先進來更換衣服,我們為您準備了三套西服,您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挑選。”褚與昭在衣著上沒什麽特別的偏好,看了看擺在桌上的三套衣服,隨便拿了一套。“殿下眼光真好。”花沐客氣地笑著,上前要為他褪去外套。褚與昭連忙製止:“別別別!我自己換就好,你出去等著吧。”褚與昭不習慣讓人服侍,覺得別扭。花沐行了一禮,退出去了。褚與昭很快地把衣服換好,對著穿衣鏡照了照,打理了一下袖口和領口。他拿的是深棕色的那套,顏色老成了些,不過他本身就年輕,穿上身倒是顯得更成熟了。再稍微活動了一下胳膊,沒有任何不適感,衣服非常合身。不僅如此,西裝褲的褲腰和褲長,還有皮鞋的大小,都完完全全貼合他的尺碼。……不對勁。褚與昭回憶了一下,他絕對!的的確確!沒有讓明鏡宮的人給他量過尺碼!所以這些衣服鞋子為什麽能做得完全合身啊!褚與昭從更衣室出去了,問花沐:“你們從哪裏知道的我的尺碼啊?”“當然是軍事學院,每學期期末都有一次集體體檢的,您不記得了嗎?”花沐唇邊依然掛著得體的笑,“您身體的上上下下陛下都已經了如指掌。”褚與昭莫名地覺得花沐的笑容有點邪惡。她這話是不是意有所指??褚與昭尷尬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陛下人呢?”“陛下還在白橋,有些事要處理,稍後就來。”花沐道,“請您在梳妝鏡前坐下,我為您簡單化個妝、打理一下頭發。”-雲溯掛斷通訊,把手機隨手放在茶幾上。坐在對麵沙發上的喻黎安笑著問:“那小子是不是還挺有趣的?很少見你露出這樣的眼神。”雲溯看不到自己眼神的變化,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麽看出來的,他以為自己早已經不會把情緒體現在臉上。“一個口不擇言的黃毛小子罷了。”雲溯搖搖頭,“還需要花點時間調.教。”喻黎安端著茶杯,淺呷一口。“你願意在他身上多花點時間也好。這些年孤孤單單地過著,每天對著政務,人都要麻木了吧。”雲溯隻是平靜地說:“我沒有這種感覺。”喻黎安看著兒子這副模樣,隻覺得心痛。他歎了一聲,眼眸低垂:“……我該攔著你的。”八年前,雲溯獨自走進永生花園的那一天,他坐在水晶棺槨邊為過世的妻子整夜垂淚,卻忘了問一聲自己那個內心敏感的孩子去了哪裏。等到第二天早上在白橋裏再見到雲溯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雲溯成為了一位極度冷靜且理智的君主,實現了所有人的期待,再也不是那個會拽著他的衣袖、紅著耳根偷偷和他說將來也想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的那個孩子了。神契並不是必須要締結的契約,也並不像民間傳說的那樣是“神的恩賜”。它隻是一紙等價交換的條款。雲苒並沒有締結神契。盡管她是個不太完美的君主,有很多優點,亦有很多缺點,做過英明的決斷,亦留下過悔恨和遺憾,但卻把這不算太長的一生過得轟轟烈烈,是個生動而立體的人。她曾經走進過永生花園,想一窺神使的真容,看看所謂的神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東西,但最終原模原樣地回來了。不老和長生,這是多少人窮盡一生都實現不了的願望,但是雲苒放棄了,因為她不想失去自己的感情,那對她而言是很重的東西。回來之後雲苒把神契的代價告訴了已經被立為儲君的雲溯,和雲溯說,神使是個騙子。如果締結了神契,就會變得不像一個人。“人怎麽能失去感情呢?喜怒哀樂、愛恨癡嗔,都是很寶貴的東西。”當時喻黎安就在旁邊聽著,還笑她像個天真的小姑娘。隻有六歲的雲溯當時隻是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可後來,雲溯還是主動締結了神契,於是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年少時那句“想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好似從來未曾存在過。雲溯最終選擇了放棄感情,放棄一切會對他產生幹擾的東西。君主的使命真的就高於一切嗎?喻黎安直到現在都不明白。他並非一開始就是皇室成員,他隻是個出身平平的繼夫,是個外來者。頂著外界諸多壓力和雲苒結婚,也不過是因為他愛雲苒。他很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和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能過得幸福。可惜雲溯已經鐵了心要這樣做,也根本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喻黎安不忍心看著兒子如此,最終還是躲到了明鏡宮外去,避世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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