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與昭想不明白。此時,又有一輛懸車從半空中降下。雲姝從車裏探出腦袋來望了望,輕盈地跳下,朝著雲溯小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袖:“皇兄,我餓啦。”撒嬌似的。“早餐又沒吃?”“起得晚了嘛。”“我叫廚房備了你愛吃的,這會兒應該在做了,你去看看。”雲溯說,“我先帶褚與昭在城堡裏轉轉。”“皇兄最好了!”雲姝鬆開雲溯的胳膊,正要往廚房去,又被雲溯從身後喊住。“等等。”“怎麽啦?”雲姝轉過身來,眨巴眨巴眼。雲溯朝著身側的褚與昭抬了抬下巴,提醒她:“還沒叫人。”褚與昭不由地挺直了背。他想,確實,雲姝都不怎麽跟他說話,今天早上他來明鏡宮,雲姝也沒搭理他,隻是一直扯著雲灼講話。雲姝好像不是很喜歡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雲姝絞著手指瞅了一眼褚與昭,問雲溯:“非叫不可嗎……”雲溯道:“非叫不可。”語氣認真。雲姝隻好別別扭扭地喊了褚與昭一聲:“哥夫……”聲音很小。褚與昭感覺自己好像那種被豪門總裁領回家來的小媽,兒子女兒全都不待見他,不願喊他一聲媽。“沒事……其實不叫也沒關係的。”褚與昭幹笑著擺擺手,試圖安慰雲姝,“你叫我名字就好了。”於是雲姝頓了頓,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怯怯地望了望雲溯的臉色,這才轉身進城堡去了。其實褚與昭對這些都無所謂,他有時候也對著褚曦直呼其名,沒大沒小。“您凶她幹嘛啊。”褚與昭嘀咕道。“該講的規矩得講。”雲溯握在掌心的手杖輕輕敲在地上,“走吧,我帶你轉轉。”“好……!”褚與昭亦步亦趨地跟上去。赫辛城堡是諾因曆史上一位體弱多病的皇帝專門建來給自己養病的,規格不小,占地麵積比建在市區內的明鏡宮還要大得多,有南北兩扇大門,北麵是城堡群、鍾塔,南麵是莊園、湖泊,小山丘上還有一座觀星台。從北麵到南麵有專門的陸用車可以乘坐。城堡群內部,除了有皇帝平常起居、辦公和待客用的房間,還有畫廊和劇場,能夠滿足大部分的生活和娛樂需求。雲溯先帶著褚與昭在城堡群裏走了走,兩人身後跟著一溜仆從。城堡內的層高比明鏡宮還要高得多,褚與昭走在長長的地毯上,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天頂,感覺自己特別渺小。雲溯走在他前麵一點,麵色如常。也是,這裏畢竟是陛下的家產嘛,肯定早就住習慣了。不習慣的隻有他而已,如此氣派恢弘的私人城堡,本不是他能進來的地方。大約是雲溯沒什麽架子的緣故,他差一點忘了,眼前這個男人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勢和數不盡的財富,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褚家雖然不是貴族,但也算有些家底,褚與昭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金錢上的煩惱,也從來不會因為身份地位產生自卑,但是在絕對的權勢和財富麵前,很難不產生落差感。就像螞蟻見大象。“前麵是畫廊,不過擺出來的畫並不是我的,是我母親生前的藏品,還有一些是她過去的畫作,她年輕時曾師從過一位油畫大師,有些造詣。可惜我沒什麽藝術細胞,倒是雲姝在這方麵遺傳了她。”“再往前走就是劇場。我平常在這邊住的不多,也不太用得上劇場,就給皇家劇團排練用了。如果你有什麽想看的劇目,我可以讓他們過來……”雲溯轉過頭,發現褚與昭有點心不在焉,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低了下去,眼睛盯著一個方向。雲溯好奇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褚與昭是在踩他的影子。很孩子氣。雲溯回頭用眼神示意身後跟著的仆從們停下。褚與昭也沒發現背後沒人了,視線依舊在捕捉雲溯的影子,似乎非常投入。直到走到回廊盡頭,雲溯抬起手,直接把燈關了。四周頓時暗了下來,地上的影子自然也就不見了。褚與昭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停電了?!”“我親自帶你參觀,你還走神。”雲溯問,“我的影子有什麽好踩的?”褚與昭在黑暗之中紅了臉:“……抱歉陛下。”“不習慣太多人跟著?”“也不是……”褚與昭輕聲道,“就是覺得,這裏好大啊。”“陛下還有很多這樣的家產吧?”“有。”雲溯說,“但準確來說,這些是皇室的財產,並不完全屬於我。我隻是在替我的家族守著它們而已。”雲溯像會讀心似的:“你不必覺得自己離我很遠。我不會說自己隻是個和大多數人一樣的普通人,那很虛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既然選擇了你作為我的丈夫,就等同於默許你進入我的世界。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走近我、觸碰我。”“就像這樣。”一片黑暗中,褚與昭的手被握住了。此刻,他看不清雲溯的表情,但能看到對方明亮的眼神光。第28章 先動心的是輸家(2)褚與昭輕輕回握了一下雲溯的手。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儲,掌心的皮膚柔軟得像玫瑰花瓣。漆黑的眼眸如同質地最純粹的墨玉。明明擁有整個諾因最高貴的血統,卻不仗此而驕。締結神契後的雲溯尚且如此,最原本的雲溯該有多麽溫柔啊。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褚與昭心想。無論是作為君主的雲溯,還是作為omega的雲溯。可雲溯說的話盡管令人動容,但一切都建立他們的信息素百分百匹配這一前提條件之上。所有人都覺得“命運”浪漫,但他不這麽覺得。雲溯不是因為喜歡他才這樣說的,不是。“陛下……”褚與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陛下是因為想要我留在您身邊,才和我說這些的吧?”“沒錯。”雲溯沒有否認。他抬手,重新將走廊的燈打開了。眼前一下子亮堂起來,褚與昭的眼睛有點適應不過來,微微眯了下眼。他聽見雲溯說:“走吧,帶你去鍾塔看看,那裏風景不錯。”語氣平淡,仿佛他們剛才隻是在隨口聊天氣。是了,還是那個冷漠的雲溯。冷漠而坦率。對他的親近都帶著目的,而且毫不隱藏。這種坦誠,有點傷人。褚與昭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麽天真,竟以為神契的禁製能夠輕易攻破。怎麽可能容易呢?雲溯變成這樣,已經八年了。即便本性並非如此,長期處於感情淡漠的狀態之下,肯定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變得越來越不像原本的自己。雲溯難以改變,就意味著他離自己的夢想更遠了一些。想到此處,褚與昭越發覺得泄氣。攻略陛下之路道阻且長啊……雲溯來城堡休養,花沐是最忙的。她既要安排好明鏡宮那邊的事,又要安排好城堡的事,一邊還得重新給雲溯找可靠的beta醫生,簡直忙得腳不沾地。還好城堡的安全問題不用她太操心。赫辛城堡雖然是一座頗有年頭的古堡,但安裝了最新的安保係統,內外也都有beta警衛四下巡邏。直到中午,雲溯帶著褚與昭從鍾塔回來,準備一起吃午餐的時候,花沐才終於出現了。“陛下,醫生已經找好了。”花沐行色匆匆地從餐廳外進來,朝雲溯道,“請了帝醫大的教授來,大約還有一個小時就能抵達城堡。”“辛苦了。”雲溯點了點頭,又問,“房間是怎麽安排的?”花沐答道:“您和公爵殿下的臥房在三樓,雲姝殿下單獨住在四樓。”因為雲溯是專程來城堡度過發.情期的,還特意帶了褚與昭來,顯然就是打算和褚與昭同住,所以就打算安排他們住一間。保險起見她還提前詢問過雲溯的意見,雲溯也說沒問題。可是此時,雲溯卻忽然說:“另外給褚與昭安排一間吧。”花沐愣了愣,她想不到雲溯臨時變卦的理由。“陛下,上午是……發生了什麽嗎?”花沐忍不住抬眼朝門外看了看,褚與昭拿著一小袋麵包屑,正在圍欄邊喂鴿子。不知為何,那背影看上去有幾分憂鬱。雲溯低頭看了看茶盞裏深綠色的茶湯,道:“我好像惹他生氣了。”雲灼小時候生氣的時候也像這樣,沒有太多話說,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而對於目前的褚與昭而言,那些津津有味地啄著麵包屑的鴿子們顯然比他更有意思。花沐從雲溯的話語裏品出點什麽來,試探著問道:“陛下……似乎有些在意公爵殿下的心情?”平常,哪怕是雲灼殿下生悶氣,也沒見陛下這麽寬縱過。“或許是因為我對他有愧吧。”雲溯放下茶盞,拿過放在一邊的手杖,指腹輕輕地蹭過杖身上雕刻的玫瑰紋樣,若有所思。“他想去宇宙軍,我不許。”花沐試圖安慰他:“您給殿下封了爵位,以後褚家世世代代就都是貴族出身,這已經是莫大的恩賜。”“可他不需要這些。”雲溯有些感慨,“我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政府和軍部,都是名利場。雲溯最初接手政務,就是從整肅軍隊開始,他見過太多口口聲聲說要保家衛國、實際上隻是熱衷於追名逐利渴望著總司令權柄的人。但雲溯並沒有舍棄這些人,相反,他從這類人中挑選出了真正有能者,用權力吊住了他們的忠心。這就是他的禦下之道。所以最初對褚與昭,雲溯也用了類似的辦法。他封褚與昭為公爵,賜予褚與昭和褚家無上的榮耀,試圖用恩惠讓褚與昭老老實實地聽從他的安排。但是褚與昭卻並不當這是恩惠,甚至還因此逆反了,訂婚儀式照樣跑路。雲溯這才迫於無奈出動了自己的私人警衛去抓人。敢與皇權對抗這一點已經彰顯出褚與昭的與眾不同,同時也讓雲溯意識到,進入宇宙軍征戰星海,的確是褚與昭真正的夢想。他阻礙了褚與昭實現夢想,按理說褚與昭會像之前那樣抵觸他,可這段時間褚與昭卻忽然變得非常配合,乖順得有些反常。後來又恰巧聽到褚與昭在跟花沐打聽他的愛好,於是雲溯猜想,褚與昭或許是轉換了策略,打算討好他讓他改變心意。這正中他下懷。對褚與昭的主動親近當然也確實如雲溯之前所說,褚與昭遲早都得習慣這樣和他相處。但除此之外,也有雲溯反過來利用褚與昭心理的原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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