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給了一百八十天這麽長的期限,不認真審題,不花時間考驗核實眼前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上來就珍稀……珍稀什麽?自己有什麽可珍稀的?遲錚臉色不太好看,千途迷茫的看著遲錚,“怎麽說著說著還生氣了?”遲錚沒法解釋,閉嘴沉默了半天,憋了一句,“我脾氣不好。”“看出來了。”千途非常認同,“你怎麽總是動不動就跟自己生氣?怎麽這麽可愛?”遲錚:“……”遲錚曾經覺得,尋遍五洲四海,絕對也找不出比自己更戀愛腦的了。現在看著千途,遲錚覺得不那麽確定了。“你別總盯著我看了,你一直這麽看我……”千途似乎是有點困了,他揉了一下眼睛,“你一直看著我,我會一直臉紅著的,我想等臉色正常點就送你回家……”遲錚蹙眉,自己這半天除了單方麵跟千途生氣,也沒做什麽吧?而且千途確實是臉越來越紅,連脖子都有點……遲錚臉色微變,抬手把手背在千途臉頰貼了下。千途被嚇了一下,遲錚往前走了半步,把手掌按在千途額頭。千途呐呐,“你……”“你不是害羞,你是發燒了。”遲錚頭疼,“你生病了,自己不知道嗎?”千途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自己額頭,“早上起來是有點不舒服,我以為是換季了有點不適應……”“不是流感季,應該是普通感冒。”遲錚皺眉,“我就說你怎麽喝水喝個沒完……起來吧,送你回家。”遲錚要拉千途,千途本能的往後一躲,“不了,你走吧,不嚴重,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就算不是流感也會傳染吧?我不想感染你……”遲錚不理千途再說什麽,自己拿出手機來,費力想了會兒。當著千途的麵,不方便用靈力聯係岑天河,遲錚回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岑天河的電話號碼來,撥了過去。岑天河接電話很快,還很驚喜,“怎麽?哇!終於學會用智能手機撥電話了嗎?你……”“閉嘴。”遲錚打斷岑天河,“去我那套房子那,密碼你知道,把裏麵收拾好的行李箱裏,銀色和黑色的拿出來,給我送到一個地址來,地址我一會兒發你,你……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不用遲錚多話岑天河也知道必然是千途在旁邊,很多話不方便說,岑天河了然,“全明白,隻要那兩個行李箱嗎?其實再多我也拿得了。”“不用,那兩個就夠了,送到發你的地址以後,敲門沒人理的話就把行李箱放在門口。”遲錚看了千途一眼,自嘲,“他家門口有監控,不用擔心丟。”說罷遲錚將電話掛了,拉千途,“你們校醫院應該是二十四小時開門的吧?走。”“不去了,我家裏有溫度計,感冒藥退燒藥也都有。”千途擋開遲錚的手,“你回家吧,也不用去我那邊,我一年感冒很多次,每次都能好好處理,等我病好了跟你說。”遲錚明顯感覺千途語氣有點變了,語速快了不說,語調裏那股慢悠悠的黏也沒了。遲錚皺眉看著千途,幾秒鍾後明白了。十九歲的男生啊……遲錚努力讓自己語氣好一點,忍著惡心解釋,“剛才我是在給我、我……我親舅舅,血緣上的親舅舅打電話。”遲錚不得給之前的謊打補丁,隨口亂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休學專門來你們城市?因為他在這邊,可以照顧我,所以……一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他和我長得有三分像,你看了就知道,我們必然是血親。”聽到“親舅舅”兩個字後千途臉色瞬間就好看了許多。遲錚忍不住挖苦,“千途……你自己說的吧,還沒怎麽呢不能的冒犯我,剛才算什麽?”“貸款吃醋?”遲錚終於將千途拉了起來,發燙的皮膚讓遲錚皺眉,“還沒怎麽著呢,已經不高興我跟別人說話了?”千途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不是……”“隻是從沒聽到你用那個語氣說話,聽得出來你們很熟悉。”千途比遲錚還記得他編的鬼話,“你之前沒說有這樣一個親戚的,再說我也沒吃醋,我憑什麽……”千途咳了兩聲,遲錚打斷他,“走了,校醫院在那邊?你帶我去。”不想千途莫名的很堅持,說什麽也不肯去校醫院,堅持回自己家,哪怕遲錚說了如果他不去看醫生自己就不會陪他回家這種話後,千途依舊堅持。遲錚無法,隻得聽千途的。千途家距學校很近,平時都是步行回去,但今天遲錚是絕不可能讓他走回去了,兩人打車回去不過五分鍾的車程,別墅門口空空如也,岑天河還沒來得及趕過來。遲錚陪著千途進了家門,千途熟門熟路的取了兩片藥放進嘴裏,皺著眉去接水,這逆行操作看的遲錚嘴裏也跟著發苦,他受不了的快速接了半杯溫水遞給千途,千途一口喝了下去,舒了一口氣。“你回家吧。”千途聲音悶悶的,“真的會感染……”“你。”遲錚是越來越能體諒夙辭當年的苦了,麵對一個說不聽打不得的叛逆期半大孩子,真是能讓人隨時冒火,“你燒這麽熱,不看病,自己不知道吃了個什麽藥,然後還不讓人看著,你還說你以前總感冒,你以前每次都是這麽應付的?”千途額頭都燒紅了,遲鈍的抬頭看著遲錚,點點頭,“對啊。”遲錚一時語塞,有點後悔,不該這麽問一個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千途反而笑了,聲音悶悶的打趣遲錚,“你在敏感什麽?以為傷到我脆弱的內心了?”“我有時候覺得你可能吃的苦比我要多。”千途又給自己多接了一杯水,慢慢喝著,“比起我,你敏感多了。”遲錚垂眸,沒法接話。“跟你說了也沒什麽,我心裏是有數的,如果真的嚴重,我會去醫院的。”千途坐下來慢慢地說,“別猜測我是怕打針什麽的,我沒那麽膽小,也沒那麽精細……”千途喉嚨不太舒服,喝過水後聲音依然啞啞的,“你知道,我是福利院長大的吧?”遲錚點頭。“我們福利院也有一個小小的診所,在我十二歲之前,診所單獨承包給別人的。”千途回憶著過往,緩緩道,“那個小診所也對外接診,但附近診所很多,所以我們福利院診所平時病人不多。”遲錚差不多猜到了什麽。“所以診所的利潤,基本全從我們福利院拿的。”千途回憶著,“但我說真的,不是在自我安慰,我們那個福利院夥食和其他的設施都蠻好的,我們不是那麽容易生病的。”“所以偶爾生病,都會被那個診所小病大治。”“每次感冒,不管輕重,大夫都會給輸液,至少七天。”千途露出個真正年少老成的笑意,“為什麽這樣,你肯定明白的,福利院的各種批款是最好申請的,誰會忍心克扣一群可憐孤兒的醫療錢呢?用藥越多,利潤肯定就越大……”遲錚臉色變得有些僵硬。“我一年會感冒至少五次,每次都要輸液很多天,這樣幾年下來,我感冒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也更難治愈了,我沒學過藥理,不能把這其中的關聯說的很清楚,但我會變得體質差,和過度治療大概是有關係的。”千途見遲錚臉色不好,轉了話口,“不過那隻是十二歲之前的事情了,後來有人來查,發現那家診所根本就資質不全,裏麵的醫生也算不上醫生,算是他們把我們福利院騙了,後來就把那家診所請走了,具體怎麽處罰不清楚……再後來我們福利院的院長幹脆決定不要院內診所了,我們再生病都是去附近的正規醫院治療,很少再輸液,院長和老師們也有陰影了,像是感冒,很多時候都是他們自己給我們衝藥,逐漸好很多了。”“我現在身體完全沒問題的。”千途認真道,“真的,畢竟年紀小恢複快,輸液而已,不管輸多少,早就代謝下去了,不是大事,也沒任何後遺症,現在感冒自己吃藥就完全能扛得住了。”千途不太好意思,“但多少留了一點點心理陰影,我不是很喜歡去醫院,也不喜歡輸液,沒什麽,隻是我自己矯情而已。”“不是你的錯。”遲錚打斷千途對自己的嚴格道德審判,“別說了。”不是千途的錯,不是福利院的錯,不是大乾元的錯,全是自己的錯。不怪任何人,但凡自己能早早找到千途,什麽事兒都沒了。遲錚不想無事生非的生氣讓千途困惑,他壓著心口的怨氣,問道,“不是說家裏有溫度計嗎?我去拿,你不願意看醫生,總要測一下體溫吧?萬一很高的話,我會帶你去看醫生,你再說什麽也不行。”千途自知燒的並不高,也不怕測體溫,“在我樓上床頭櫃的抽屜裏,你要去拿嗎?”不等千途說完遲錚往樓上走了。不是第一次來千途臥室了,千途臥室不很大,收拾的很幹淨,打開床頭櫃抽屜,裏麵分門別類的放著各類小生活物品,遲錚很容易拿到了溫度計,遲疑了下,忍住了細看看千途私人物品的想法,關上抽屜,又打開一旁的衣櫥,拿了一條毯子下樓去了。客廳,千途躺到了沙發上,發紅的額頭抵在沙發扶手上,眉毛微微皺著,很不舒服的樣子。遲錚心裏有點著急,但也沒說什麽。說什麽?自顧自不管他的抗拒,打著為他好的名義把人勸到醫院去?或是學電視劇裏的傻逼霸總,把人硬抱到醫院送到特護病房裏去?遲錚心中有個聲音在質問自己:早幹嘛去了?現在裝什麽呢?千途長到現在脾氣很好性格很好,完全是他天性使然,但隻看他不正常的飲食和不科學的就醫習慣就知道,他這些年過得並不好,非常非常不好。這不是自己一次兩次的照料就能改過來的,每個人心口的陳年疤痕都是終身印記,畢生難消。遲錚拿著毯子走到沙發旁,抖開毯子蓋在千途身上,“冷?”千途低著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過了一小會兒才睜開眼,不再蜷著,在沙發上躺好,將毯子扯過脖頸,啞著嗓子說,“謝謝……還給我拿了毯子。”遲錚沒說話,拿個毯子而已,謝什麽。千途見遲錚不說話,抬頭看了過來,看了片刻,眼中漸漸帶了點笑意,“不客氣。”遲錚沒繃住,笑了下。“因為我跟你說了那些話,你不開心了是嗎?”千途總是能察覺到遲錚情緒上的細微變化,他靜了會兒,“所以我不喜歡提一些不好的事情,場合不對,氣氛不對,唐突的聊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突然破壞本來很好的氣氛,讓別人掃興。”遲錚現在隻想按下加速鍵,讓千途快點變成夙辭給自己一刀,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千途要為自己本該負責的事情道歉。“你什麽氣氛都沒破壞,我來這就是照顧你的。”遲錚不想讓千途覺得自責,頓了下,“再說……有什麽氣氛?你都病了,我對個病人能有什麽氣氛?”遲錚本意是想讓千途少花費點心思在自己身上,老老實實休息不要多想,但這話到了千途耳朵裏,莫名其妙成了詢問句。千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一點點挑了起來,低聲道,“你確定嗎?我隻是病了,你就完全沒興趣了嗎?”遲錚心口還在被那該死的福利院醫生堵著,他很確定的自己現在是真的沒心情理會千途的調情。不等遲錚說話,千途問道,“溫度計呢?”遲錚拿起溫度計,眯著眼仔細的看了看溫度,看到了不知何年何月的一個三十八度七,遲錚更是氣到額頭青筋都要出來了。也就是說……上次生病,最後一次測體溫過了三十八度。這麽嚴重,千途之後甚至沒再測一次確定自己的安全。遲錚臉色十分難看的甩了甩溫度計,確定溫度已經被自己甩到了三十六度才放心。“遲醫生,溫度要測哪裏?”千途抬眸看著遲錚,“腋下?口腔?還是……”遲錚:“……”遲錚確定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他看著千途過分年輕的一張臉,靜了好一會兒才道,“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知道,我在問你……”千途反問遲錚,“你不知道測體溫可以不測腋下口腔,還有其他地方嗎?”遲錚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千途。千途眼中笑意越來越深,他避開遲錚的注視,終於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