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奚遲木著臉,耳朵卻紅得像是能滴下血來。江黎點了點頭,於是奚遲慢慢鬆開手。然後“什麽都不能做,那為什麽要做這個‘摯友’。”奚遲:“…………”奚遲咬著牙:“江黎。”江黎有些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嗯,在。”奚遲:“……”江黎將奚遲所有動作和表情盡收眼底。所有反應都在他預想之內。甚至比預想中還要好幾分。在混亂到幾乎是無措的地步中,還能想出“摯友”兩個字“安撫”他,已經很給麵子了。畢竟是木頭,還是剛開竅沒多久的木頭,在來之前,江黎就沒想過將人逼得太緊。看著快要不能呼吸的某人,他總算斂好一身“渾氣”。“比朋友更深一點的,除了摯友,還有一種。”“追求者,可以麽。”一向恣意的金烏,此刻的聲音卻溫柔到像是在哄。奚遲沉默不語。“你不說話,那我當同意了?”江黎嘴角噙著笑。奚遲嘴唇微微動了動,沒開口。江黎聽到了無聲的回答,失笑:“好,知道了。”越來越重的雨氣漫上來,奚遲抬起頭來,聲音有些不自然:“快下雨了。”江黎“嗯”了一聲:“很晚了,早點……”“你怎麽過來的?”奚遲忽地開口,手指在念珠上僵硬地撚了一下。江黎頓了下:“馮叔的車在外麵等。”緊接著又笑了一聲,看著奚遲:“所以淋不到雨,別擔心。”奚遲:“。”他就隨便問問,沒擔心。江黎看了眼時間,離零點還差一分鍾。他把念珠小心細致地從奚遲虎口撥攏到腕間。觀音蓮晃動的瞬間,奚遲聽到今晚最後一聲:“生日快樂。”-進門的時候,客廳裏沒人。奚遲回到房間,關門,鎖門,關窗,拉攏窗簾,脫下外套,將所有東西扔在床尾,走進浴室。五感模糊一片,直到花灑熱水從頭澆下,奚遲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身上被浴室蒸汽和熱水裹著,很燙。他機械抬手調低熱水的溫度,那串沒來得及摘下的念珠突兀地出現在視野。……於是身上更燙。一個澡洗得囫圇又潦草,甚至都沒來得及拿上睡衣,扯了條厚浴巾就從浴室出來了。換上睡衣,奚遲躺在床上。扔在床尾的手機嗡聲不斷,可奚遲手指是麻的,戴著念珠的手腕也是麻的,什麽都不想做,也不想思考。他抬手覆在眼睛上,冷靜好幾分鍾後,才重重籲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拿過床尾的手機,劃開一看。最頂上是桑遊的信息。奚遲看到“江黎”兩個字,他停頓了十幾秒,才點了進去。【日行一善:江黎送了一本經過來。】【日行一善:今晚剛送過來的,江黎說有點重,不方便拿,直接讓我放車上。我就放在太爺爺他們給你的那疊百人經裏,壓在最下麵,到家了記得拿出來。】經?奚遲想起晚上回程的時候,桑遊手上是有一本經書。他當時掠過一眼,經書很厚。他以為也是哪位長輩的禮物,時間倉促,車上光線也昏暗,沒來得及看。奚遲匆忙起身,跑向書房。因為時間已經很晚,又聽著奚遲說困,施嵐女士沒讓他拆禮物,把所有賀禮都有序碼在了書房。那疊經書更是小心,整齊鎮在了書桌最中央的位置,理事長的辦公資料都擠攘地堆在了旁邊。奚遲在心中對太爺爺他們說了聲抱歉,明早會好好看,然後一把抽出最底下那本,快步抱回了臥室。奚遲原先以為江黎隻是找了一本經,可翻開一看……熟悉的字跡,是江黎的手抄經。那麽厚,也不知道抄了多久,江黎卻一語未提。如果不是桑遊發來消息,現在這本經還安安靜靜躺在長輩們抄的經書中。奚遲喉嚨有些發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正出神,忽然摸到經書裏一道輕微的凸起痕跡。奚遲順著那道痕跡一翻,是一支簽。他第一反應是書簽,可再一看,卻發現那支簽的簽尾印著妙法寺的篆印。奚遲:“?”他小心拿起簽,一翻簽文闖入眼簾。【願君勿問心中事,此意偏宜說向公,一片明心清皎月,恰如皓月正當中。】記憶在這一瞬間驟然回到年三十那個雪夜。“跟家裏人來上香。”“桑遊說你很少去上香。”“嗯,因為之前沒什麽想求的。”恰如皓月正當中。觀音簽。繡著月亮的平安符。“來換個東西。”“換什麽?”“換月亮。”……天際傳來“轟隆”一聲,蓄了一天的雨氣終於在這聲雷鳴中凝成一片潮濕,傾然落下。一雷驚蟄始。三月六日夜,春雷乍響,萬物生長。作者有話說: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第65章 “奚遲,你沒有心”瑞城終於迎來第一場春日夜雨。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晚,奚遲也反反複複做了一夜的夢。操場跑道上的剪影,繡著月亮的平安符,夜明苔燈,桌上的手抄經,最後停在念珠烏色的流蘇上,夢境依稀,零碎,毫無邏輯和章法。睡醒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奚遲抬手揉了揉還不算清明的額角,一偏頭,看到靜靜躺在枕側的念珠。烏色的流蘇和夢境頃刻重疊。有那麽一瞬間,奚遲懷疑昨晚夜明苔燈下的江黎也是一場大夢。於是他下意識朝著念珠伸手。然後指腹觸碰到溫熱的流蘇。奚遲:“。”流蘇,翎羽。你知道金烏送翎羽是什麽意思麽。奚遲瞬間清醒,倏地收回手指。他靜靜盯著那串念珠,兩秒後,一把扯過一側的靠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它壓在靠枕下。眼不見為“靜”。奚遲坐在床上放空良久,沒能“靜”下來,腦海裏循環播放“翎羽”兩個字。昨晚江黎說用翎羽養念珠,能祛木的寒氣,也讓念珠養出金烏的氣息,對“症”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