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城回來的幾天,薑南星還是恍恍惚惚的,充滿了不真切感。


    北柴胡安慰她沒事了,都妥當解決了。


    她看著他的臉,又想到了那天他的英勇和自己的懦弱,又是歡喜又是慚愧,最後不好意思的抱著他依偎在他的懷裏。


    他更用力的回抱住她,寵溺的笑笑,隨後誇她那天表現的也不錯,至少罵了對方出了氣,她沒錯,錯的是那些人。


    但也叮囑她以後不可太魯莽,有他在身邊,他自然會護著她給她兜底。萬一他不在身邊呢?不能吃眼前虧啊。


    她點點頭,又往他懷裏蹭了蹭。


    他捧起她的臉看著。


    她抬頭的一瞬間,陽光灑在臉上,有些晃眼。隨後他的臉越來越近,遮住了陽光,但在她嘴唇上,給予了另一份的溫暖。


    ……


    這一天北柴胡來找她,說自己要出趟遠門,最近見不了麵,讓她耐心等一段時間,回來他們就結婚。


    “幹什麽去?出差嗎?”


    薑南星好奇的問著。


    他淡笑著點下頭,“你就當我是出差了。”


    “什麽叫當你出差了?到底去哪裏啊?”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疑惑的盯著他。


    他想了想,“南星,我是去執行任務。你記住,是值得光榮和驕傲的事就行了。”


    “什麽任務?”她愣了下,隨後大叫:“難道說……不對啊,你不是早退役了嗎,怎麽還要執行任務?是我理解的那種嗎?”


    “是。退役也可以召回對吧?具體沒法說,實際上這幾年我也不是一直閑著……我不能給你解釋太多,你明白?”


    薑南星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搓了搓,又緊握住。然後看著她的眼睛道:“南星,你要知道有的事符合正義,但可能不符合程序。而且這是我一早就答應好的,能為祖國效力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每個軍人的光榮,哪怕退役了。”


    “我當年軍訓時強調過一句話,還記得嗎?”


    薑南星開始回想若幹年前那場軍訓,第一眼看見北柴胡時,他正在台上講話。白薇和夏雲苓等人起哄,讓她看帥哥。


    當時的他穿著製服,皮膚黝黑,棱角分明,正氣十足。


    他說過什麽?


    她回想著。


    對了,他強調過這樣一句話。


    於是她脫口而出:“愛國是永恒的主題。”


    北柴胡欣慰的笑了,“不錯,你還記得。”


    隨後揉了揉她的腦袋,表揚道:“我們的薑小姐記性不錯。”


    “所以,這次也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覺得我多高尚,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用這次的軍功章當做聘禮,回來向你求婚。”


    她愣住了。


    他笑道:“南星,你之前不想一步到位說要再考察下我才同意結婚。我希望這次能順利通過你的考察,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哽咽道:“你最好說話算話,我等著你回來求婚。隻要你回來,我肯定嫁給你。否則,我就嫁給別人了!”


    他溫柔的擦拭著她的眼淚,“放心,就衝你這句話,我也必須回來!”


    “傻瓜,別哭了,早知道我不給你說了。你想象力不要太豐富,沒有那麽危險。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再說你忘了,算卦的說我能活到九十九呢!”


    她噗嗤笑了,鼻子冒泡,用拳頭捶著他,“這時候還開玩笑?反正我給你下令,你必須給我好好的回來。”


    “遵命!”


    他突然敬了個禮,嚇了她一跳。


    想到當時軍訓時,他問她叫什麽名字?


    她不服氣的給他敬了個禮,說自己叫薑南星。


    ……


    就這樣在忐忑等待和無比念想中,半個月過去了。


    某一天,突然有人找到她,表情嚴肅又哀傷的告訴她,帶來了關於北柴胡的消息。


    不知為何,她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人還沒開口,她似乎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至於具體說了什麽,她恍惚的都沒聽清,隻看見那人嘴巴一張一合的,最後從裏麵清晰的吐出“犧牲”這兩個字。刹那間,她兩眼一黑,差點暈倒。


    被機械的扶著木木呆呆的回了家。


    她半天緩不過來神,坐在地上背靠著床邊,她的大腦放空著,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更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也無法相信這是和她有關係的事。


    好好的人,怎麽就突然沒了?


    開玩笑吧?


    不是說好必須回來的嗎,要拿著軍功章向她求婚。


    她等著呢。他難道食言了?


    她咬著嘴唇克製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串串掉下來。良久後她突然尖叫一聲,隨後大哭起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了整個感官係統,她整個人都要哭虛脫了。


    萬箭穿心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


    命運為何要如此對她?


    連最後一個愛她護她的人,也走了。


    她身後空無一人,前方迷茫不清。空前的孤獨絕望和痛苦,比要了命還要狠。


    她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也睡不著。眼睛一閉,腦海裏全是她和他相處這麽多年來點點滴滴的各種畫麵。他說的每句話,她都記得。甚至說那話時的表情,她都很清楚。


    一切這麽真實,就在眼前,就在昨天。


    為什麽就沒了呢?


    難道是大夢一場,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確定了,懷疑了。


    她甚至希望這就是一場夢,那麽至少他還安好無恙。


    安好無恙?


    想到這個詞,她記起來那年春節前他去老家找她的畫麵。那天漫天飛雪,他握著她的手過了天橋,一路兩個人鬥嘴不停,最後分開時她強行要新春祝福。


    當時他認真的說著:“南星,我祝你一生安好無恙。”


    想到這裏,她快哭幹的眼淚又湧出來。


    她恨自己當時沒有回他一個同樣的祝福。


    就這樣,日思夜想,哭了又哭,她也不知道渾渾噩噩過了多少日子。隻記得後麵於姐過來勸解,孩子也在旁邊哇哇哭著,這才把她拉回現實。


    看著孩子稚嫩的臉蛋,她緩過神來。


    是啊,還有孩子要養啊,生活還要繼續,不能再混沌下去了。


    如果他知道她現在這麽消沉低落,毫無生機和鬥誌,那他肯定也會生氣,心疼,失望,和奚落她的。


    他定然不希望看見她這般模樣。


    於是她開始好好吃飯,打扮的幹幹淨淨出門透氣,與大自然接觸。


    走在路上,她感受著明媚的陽光,看著鬱鬱蔥蔥的草木,才意識到夏天來了。


    這是她最愛的季節。


    因為滿滿的綠,給人無盡的希望。


    她突然振奮起來。


    是的,她不相信命運會如此對她。長這麽大,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對人對物都本著真心以待,時至今日,她還擁有初心。


    她這樣的人,肯定有配得上她的結局。


    如果沒有,那一定是搞錯了。


    她不服,也不信。


    眼前的可能都是謎障,阻礙她向前走的假象。


    如果她倒下了,那就中計了。


    回想最後那次見麵的情形,北柴胡保證自己肯定會回來,他說話算話。因為他用軍禮在起誓。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諾言。


    所以,他不會食言的。


    那天那個人是誰啊,他說的就可信嗎?對了,隻是說他犧牲了但又沒找到本人,這太不像話了吧?


    邏輯有漏洞啊!


    眼見還不一定為實呢,何況沒有親眼見到,這是常理推斷?


    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隻能這麽告訴她?


    還是別的什麽,比如他家阻止他們繼續的辦法?


    以他的性子,這個不可能。


    她的腦子裏各種猜測,一時也想不出個具體的所以然來。


    隻是又重新燃起希望。


    她是誰,她可是薑南星啊!是不會輕易倒下的薑南星。婚姻失敗,家人鬧掰,這麽多打擊她都挺過來了。


    這次她也可以。


    是的,這次肯定是北柴胡給她開的一個玩笑,看看她的反應,是不是真的愛他。他這個人呀,最愛開玩笑了。


    而且他說過,自己會活到九十九呢!


    看著眼前綠油油的大樹,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她堅信,他會活著回來的。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待。


    她一定會等到他的。


    一定。


    (全書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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