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歸扭頭狠狠剜他一眼,明匪玉從他眼底讀出來清晰的憤怒、傷心、嫌惡,還有強烈的恨意!兩隻兔子的死至於對他這麽恨嗎?“放手!”“就兩隻兔子,你至於……”“滾!!!”謝知歸眼眶迅速紅了,多日的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爆發,恨意噴薄而出!他恨明匪玉殺了兔子!恨他把自己關在這裏當替身!恨他們之間的每一個擁抱、親吻!他更恨自己,沒有死的勇氣,隻能淪為被人隨意戲弄的玩物!而他落到如此境地的原因,都是因為惹上了明匪玉!都是因為這個混蛋!明匪玉先是愣住了,他沒想到會看到謝知歸恨不能殺了他的眼神,隨後是難受和心疼,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也這樣恨過自己,好像突然就知道謝知歸的情緒為什麽會爆發了。“你為什麽要這麽欺負我!”謝知歸衝他大吼。“背叛你捅傷你的又不我!為什麽要讓我承受這些!”“明匪玉你怎麽不去死!”明匪玉被他吼的心神一晃,心口的傷處,溢出絲絲縷縷的疼意,他受不了,一把將謝知歸拉過來抱住,好像這樣就不會失去他,攬緊他的腰,任由他掙紮踹打。謝知歸:“滾開!你是沒聽到嗎?!”“你的兔子還活著。”謝知歸頓時停止了掙紮,抓緊了明匪玉的肩膀:“你說什麽?”可馬上他再度露出憎惡的表情:“你又想騙我是不是!”“我沒有!”明匪玉怎麽解釋他都不停,隻能先放開他,拉他去看了那兩隻該死的兔子。廚房角落裏,兩隻便宜兔子在竹籠子裏吃菜葉吃的正香呢,尾巴一抖一抖的,平靜且快活,絲毫不知道麵前的兩個人剛才為了它們,差點一個把另一個恨恨咬死。謝知歸見到兔子安然無恙的那一刻,心中的不平瞬間就消散了。他積累太多太多的壓抑、憤怒、痛苦,他心裏有一個裝滿了消極情緒的皮球……兔子的死隻是給這個皮球戳開了一道口子,裏麵的情緒抑製不住地傾瀉而出,導致他短暫的失態。但現在兔子還活著,皮球恢複如初,謝知歸把消極情緒拾掇拾好,重新裝了回去,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宣泄怨氣的時候是很痛快,但事後的爛攤子不好收拾。“……”謝知歸心虛地看了眼明匪玉,他今天換了身新衣服,但後背,尤其是肩膀上那一塊已經被他抓皺了,還有難堪的牙印在。“這個籠子哪裏來的?”明匪玉冷笑:“我天不亮去林子裏砍竹子做的,難道還能給你憑空變出來嗎?。”“……那你有心了。”“哼。”明匪玉自嘲道:“有再多的心又怎麽樣,還不是被人誤會,平白挨了一頓亂打,我今天算是體會到百口莫辯的滋味了。”“……”“對不起。”謝知歸知道這種時候說再多都不如誠懇認錯,憑著這張和明匪玉情人相似的臉蛋,或許示個弱,討個好,這事就能過去了。但今天,明匪玉顯然沒有就此放過他的心情。一步步來到他跟前,將他逼到牆角,籠罩在這個男人的陰影裏,他冷寒的聲音居高臨下地響起,如轟雷炸在他耳邊。“謝知歸,捫心自問,你從來沒覺得我是個好人吧。”第29章 “謝知歸, 捫心自問,你從來沒覺得我是個好人吧,也從未想過用真心待我。”謝知歸抬起頭, 欲辯解:“不是, 我……”明匪玉卻不想聽他說下去, 無論他說的是什麽,被誤解、被責罵的是他啊,謝知歸憑什麽能擺出一副他受了傷害的模樣,永遠理直氣壯。“我說我宰了兔子,你就信了,如果我剛才和你說我沒有動它們,你會信嗎?”謝知歸:“我、我會……”“你不會!”明匪玉眉梢間凝結了一層冰霜,吐出的氣息都像是寒風刀刮一樣的疼, 打在謝知歸臉上。“因為在你心裏, 我就是十惡不赦的怪物, 陰險狡詐,詭計多端,隻知道殺人啖血!我在你心裏就是最低賤可惡的野獸, 連觸碰你都會讓你惡心對嗎!”謝知歸擰緊了眉頭,駁斥回去:“我沒有這麽想。”但他卻下意識不敢看明匪玉的眼睛。“騙子!”他身後靠著的木板在明匪玉的一掌下轟然粉碎!灰白塵土漫天鋪地以他們為中心向四周散開, 奔襲入林,巨大的衝擊波震的他靈魂都翻到了一遍,謝知歸已經邁不動腿了, 每根骨頭都在發麻!衣服、頭發、睫毛上都是灰塵,手已經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無法控製顫抖, 睫毛上的灰也隨著身體的驚顫而簌簌抖落, 就好像他在低低哭泣一樣。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站穩、呼吸, 餘威太過於強勢。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明匪玉作為怪物的身份和力量,很恐怖,發自靈魂的害怕,如果這一掌明匪玉狠心打在他身上,他可能已經如木板一樣化為了一堆骨灰。明匪玉偏偏在這時挑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好似沒看到謝知歸顫抖且驚恐的瞳孔,他不喜歡這張臉上沾灰,要給他全部擦去,動作稱得上是溫情脈脈,可是眼神和語氣又是截然不同的森寒可怖。他緩緩歎息道:“謝知歸,你喜歡的憐憫、同情、善良,我確實都沒有,隻有弱者才會需要這些,而我從不同情螻蟻。”“我要是決定對你做什麽,你覺得你能躲的掉嗎?”明匪玉目光下移,同時指尖輕佻地從他臉頰向下,滑過脖頸,滑到衣服最上麵的一個扣子,當著謝知歸的麵挑開,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扣子是金屬質地的,指甲刮過上麵,聲音刺耳極了。偽裝被一點點解開。謝知歸絕望闔眼,他不想去看,更不敢對上明匪玉的眼神。明匪玉解開了他的外衣,指尖直抵那顆鮮紅心髒,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它跳的有多麽劇烈。“謝知歸。”明匪玉喉間翻湧上苦味,這個名字真是念一次恨一次。“我對你如何,你這裏真的沒點感覺嗎?”有感覺嗎?謝知歸問自己。忽略明匪玉怪物的身份、他們之間畸形的替身關係、被限製在這裏的事實,明匪玉會是一位完美且體貼極了的情人。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還懂得如何與他親近不會惹他厭煩,如果不是整天擔憂著如何出去和提心吊膽怕被殺,謝知歸覺得自己會接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但是那些前提基本不可能滿足,也自然不存在後麵的接納。而且謝知歸很清醒,明匪玉的溫柔和深情從來不是給他的,是給他那位情人的,他不過是鳩占鵲巢,利用了這份愛意而已。妄圖談感覺?就像讓他現在原地自殺一樣荒唐可笑。可是他不想死,他還要回去見親人朋友,要想辦法先把暴怒的明匪玉安撫下來。於是謝知歸穩定情緒後,抬起頭,大膽直麵明匪玉的怒意。“有的,我知道你對我好。”他說的很輕,又故意流露出一點害怕和柔軟,甚至讓眼神裏出現了依戀。迷惑性極強。謝知歸試著拉起明匪玉的手,剛才那一掌拍碎了木頭,也讓一些小木刺刺入肉裏了,謝知歸仔細溫柔地幫他取出來,垂眼低眉的模樣看上去很乖巧聽話,明匪玉手指蜷了一下,並沒有抽回去,一瞬不離地看著他。“疼嗎?”謝知歸問他。明匪玉嗓音暗啞:“疼。”“以後別這樣,白白讓自己受傷。”謝知歸又想了下,猶豫道:“昨晚放兔子咬你是我不對,對不起。”“你不用和我說這個。”風吹起臉頰邊的頭發,這才看到他臉上有一小塊灰沒擦幹淨,明匪玉剛伸出手,謝知歸一看到細長尖銳的指甲不由得躲了一下。感覺到明匪玉目光瞬變,他又趕緊自己擦幹淨了。並且找補道:“你手上有傷不方便,我自己擦就好了。”然而明匪玉收回手,垂在身側,目光沉冷地望著他,一言不發的人換成了他。偽裝難道被看破了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涼了,謝知歸覺得難捱了,又冷又難堪。衣服被解了大半,要掉不掉的掛在腰上,頭發被吹亂了,碎發遮住了大半張臉,除了臉,身上都是灰,樣子估計又醜又狼狽,可就是這樣,也不知道明匪玉在看什麽。空氣很安靜,如同凝固了。直到某一刻明匪玉打破沉默:“不說話折磨人嗎?”謝知歸微怔,隨即誠實地點點頭:“有點。”明匪玉愴然一笑,想起了什麽,似怨似恨:“你以前就是這麽折磨我的。”“什麽?”謝知歸微微瞪大了眼,他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對明匪玉冷漠以待過,翻遍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所有記憶,都沒找到明匪玉口中說的那些。他再怎麽樣,也不會沒禮貌地對一個不熟悉的人冷眼相待。難道明匪玉說錯了,記混了,把他和他那個情人弄混了。謝知歸猜想大概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