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歸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一股火從腳底竄上了天靈蓋,怒問:“為什麽?!”“為什麽要讓她看到我們在那種情形下親熱?!如果今天她不夠相信我,她會以為是我幫著你殺了謝三霄!”“她最後不還是信你了嗎?”不管謝知歸情緒有多激動,明匪玉的回應淡定如初,就好似謝知歸此刻隻是在小題大做。謝知歸心頭的怒火燒的更難受了,為什麽明匪玉可以擺出置身事外的態度?就淡定地站在那裏?是他誘哄著他幹了那種糊塗事!憑什麽他可以覺得沒什麽?!於是他繼續悲聲質問:“你做這個計劃前有想過我的感受嗎?她都看到了!看到我們在那個血腥的房間接吻了!她的弟弟和殺父仇人在她父親的屍體前不知羞恥動手動腳!”“你讓我以後怎麽去麵對她!”明匪玉淡聲道:“那就不去麵對。”謝知歸一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說,你以後不要再去見她就好了。”明匪玉重複了一遍,看他的眼神很認真,不是氣話或者突發奇想。是,蓄謀已久。“……”明匪玉此刻站在窗戶照進來的光裏,可一縷都沒有落在他身上,他所處的背影還是昏黑陰涼,妖異的眼眸詭譎而深暗,深邃凝望著他,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卻仿佛置身於兩個世界。謝知歸忽然感覺身體深處延伸出一股寒意,頃刻間便讓他無法呼吸。“你,是故意的?”他抱著最後一絲僥幸,覺得明匪玉不至於做的那麽絕。但明匪玉的沉默和黏在他身上滾灼目光,已經承認了一切。什麽僥幸,都隻是絕望之下自我催眠的可悲手段。謝知歸驟感一陣頭暈目眩,疲憊和無力感讓他的身形搖搖晃晃,又跌落回了床上。地板上他的影子瘦弱單薄,似乎風一吹就能散了,看著看著,他忽然笑了出來,眼前逐漸模糊,濕熱。他笑自己怎麽會那麽天真可笑,居然輕易就心軟了,以為明匪玉是真的隻想要他的安撫而已。明匪玉知道他不喜歡血腥氣,沒有第一時間帶他離開,而是把他拖在那裏,已經是明顯的別有企圖了。當時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可還是選擇了信任。他答應給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讓他安心,所以他寧可讓謝清元傷心也明確表示不會分手,所以他會忍受心理身理雙重的不適給他一個溫柔的吻,所以他一次次放低底線滿足他的要求,不管什麽時候,有多過分……但是信任給他帶來的又是什麽?是明匪玉哄騙他親手把唯一的退路斬斷。他再也回不去原來那個家了,謝清元以後一見到他,就會想到房間裏那荒唐的一幕,他甚至不敢去猜想此時此刻謝清元的心情。他可以愛的人很少,愛他的也很少,現在又少了一個。“你一定要把我逼到絕路嗎?”謝知歸覺得他現在的樣子肯定很落寞狼狽,像隻被最親的愛人背叛,又被家人驅逐的無助野獸,因為他從明匪玉眼裏看到了憐惜和不忍。既然不忍心,為什麽還要那麽對我?明匪玉:“因為你太容易膽怯了,我不逼你,不斷掉你的後路,你不會來我身邊的。”原來是這樣……所以要讓他別無選擇,隻能走麵前這唯一的路,通往他的路。那之前許諾互相信任的誓言算什麽?那他費盡心力維持明匪玉和家人之間的和諧又算什麽?他努力想讓明匪玉對他安心,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愛意,明匪玉看在眼裏,他都知道,可依然不夠信任他,懷疑他,照舊用上了逼迫的手段。明匪玉的所作所為讓他顯得像個,像個笑話!他居然相信一隻怪物會學著去理解人類!多荒唐可笑的幻想!可他真的想過,信過。極度悲憤之下,各種情緒同時到達高潮,互相撕扯、擠壓、糾纏,頭疼欲裂,心疼欲死,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竟然開始哈哈大笑。他的狀態很反常,明匪玉眼中擔憂更深,想過去抱住他又怕更刺激到他,“阿歸,你不舒服可以繼續打我發泄,不要壓著。”不要壓著?不壓著的話,他隻會更迷茫。他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明匪玉這種執拗的占有欲和愛意,不知道怎麽收拾如今的局麵,不知道是該恨他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還是怕他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他不懂啊,他真的弄不懂了。明匪玉看他一會笑一會哭,看的心揪,寧願他繼續打他,罵他,吼他,也不想他這樣。明匪玉不敢再往謝知歸傷口上撒鹽,又怕他會無意識傷害他自己,想說點什麽分散注意力。“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給你做。”“滾出去!”謝知歸把所有怨氣都撒在了明匪玉身上,解開衣服,扯下脖間的長命鎖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破了明匪玉的額角,悶哼一聲,鮮血沿著頜線淌下。滴答滴答在地板上砸開一朵朵詭譎的圖案。見血了,兩人皆怔。房間內忽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他居然又沒躲……謝知歸手指蜷縮抖動,隨後攥緊成拳,將心裏的難受硬壓了下去,扭頭看向牆麵也不看他。明匪玉抿緊蒼白的唇,站在原地等了一會也沒有等到謝知歸一句關心,原本淡然的眸色中爬出來幾分陰鬱和難過。謝知歸又開始以冷漠待人了。明匪玉先把手裏的枕頭放在一邊的桌子上,然後彎身從地上撿起沾了血的長命鎖,拿衣袖細細擦幹淨,但上麵的浮雲白鶴紋已經摔變形了。心意雕刻起來很難,要很多個日夜不眠不休,坐在窗前對著圖紙,想著心上人,思考很久,再慎重地落下一筆刀鋒,一絲絲一縷縷碎片化的情意攏聚,刻就成一副完整、精致、寄托了他對心上人愛戀和祝福的繁盛圖案。但毀掉這份心意,隻需要一下。“它壞了。”明匪玉撫摸過變樣的花紋,似乎能和它感同身受,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好像聲帶摔在地上,磨傷了。長命鎖壞了,傷口也很疼。謝知歸打人一貫是這麽疼的。謝知歸的身體是下意識想轉回頭看他,但憤怒讓他繼續保持沉默。明匪玉委屈什麽?不就摔了個破鎖,這不都是他活該的嗎?他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可憐、執拗又帶著一絲期盼,像隻做錯了事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眼巴巴抬頭望著冷漠的主人,期待他的心軟和回心轉意。但如果他現在心軟了,就是默認原諒明匪玉,接受了他有時候過度執著的占有欲,以後他可能會變本加厲,到他無法掌控的地步。謝知歸既惱他,又懼他。“帶著你的東西出去,我不想再說第三遍。”明匪玉握緊了手心的長命鎖,眼神變了變,看來這回偽裝示弱對謝知歸也無效了,他是鐵了心要絕情到底。明匪玉抬腳朝他走近一步,謝知歸身體就立刻往床裏麵畏縮,佝著肢體,是很抗拒的表現。他覺得心酸,又沒辦法,隻好收回步子,站回原地。“我給你了就是你的東西,你可以隨意處置,但我不接受你還回來。”明匪玉是說這個鎖,也是說其他東西。可他說完,謝知歸依舊沒有反應,就盯著牆麵看,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他拿他沒轍,隻是看著他冰冷的側臉歎了一口氣。“這個我先拿走了,修複好再還給你。”明匪玉又不放心地囑托道:“晚上不要亂跑,外麵危險,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話音落後,那道灼熱的目光從謝知歸餘光中消失了,隨著大門閉上,謝知歸恍若脫力般倒在了床上,鬆開拳頭,他的手心有五個深深的凹陷,指甲嵌入的太用力,他壓製著自己不要在明匪玉麵前表現出脆弱無助的一麵。因為現在他無法做到全心全意去相信明匪玉了。他很謹慎,對一個人沒有完全的把握,就會像以前那樣拿冷漠保護自己。他也膽怯,一旦有風催草動就會果斷縮回保護殼裏不出來。隔閡一旦產生,哪怕隻是很小的一條裂縫,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撕裂擴大。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人與人的情也是如此。這僅僅一個清晨發生的事,就需要他們用很久的時間去消化、解決。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謝知歸突然從愣神中醒過來,迷茫環顧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麽。但空蕩的房間回應他的隻有寂靜,以及淡淡的血腥氣。地上那灘血快凝固了,呈現出褪去光澤後的紅褐色,看出血量傷口應該不小。謝知歸看了看右手,從方才開始它就沒有停止過抖動,他用力按住腕骨也止不住。顫抖的不僅僅是手,還有心髒。因為害怕,因為憤怒,也因為後悔了。他其實知道,打罵明匪玉又有什麽用?錯誤是他們一起犯,後果就需要他們一起承擔。謝知歸氣的是明匪玉套路他,讓他被迫隻能選擇他,但也氣那個時候的自己沒骨氣、太心軟,如果他堅定拒絕明匪玉渴盼親昵的請求,把明匪玉推開,也許後麵的事就不會發生了。可他走向了一條共同沉淪的道路,是他情迷心竅,亂了分寸,釀了一壺苦酒,如今也隻能自己咽下去了。屋外。明匪玉並沒有走,背靠門板,靜聽屋裏的動靜,擔心謝知歸的情緒。他很怕聽到裏麵會響起抽泣聲,哪怕很輕的一點點都會讓他心疼、難受,忍不住想衝進去抱住他,摟進懷裏安撫,再輕吻掉眼尾的淚水。但他不後悔殺了謝三霄,謝三霄不得好死純屬是他自找的。頂著謝知歸的臉跑到他跟前擺出獻媚的惡心樣,想騙他降低警惕心,奈何演技粗劣,不堪入目。他不想理會他,把他一腳踹翻在地上,擔心謝知歸出事,急著出去找人,誰料快到門口的時候,謝三霄突然掏出了法器,猙獰著臉,不要命似的從後麵撲上來謝三霄非要找死,他自然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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