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婷婷學完舞蹈減肥、儀態、舞蹈(新潮舞和交際舞都有名師指導)剛由外麵趕回來,正在舒口氣,亞鳳請丘婷婷聽電話,她放下凍西瓜汁,拿起電話:“我是丘婷婷,哪一位?”


    “婷婷,都忙完了?”


    “剛回來。”丘婷婷想不到任俊銘會打電話給她。


    “今晚我回來吃飯,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你喜歡看哪一家,我叫亞達先買好票子。”


    “對不起,今晚不行,雷文約了我,我們要參加一個餐舞會。”


    “雷文?”


    “楊公子,他們家全世界都有生意。”


    “哪兒跑來個楊公子?”任俊銘聲音頗不悅。


    “那天鄭公子家請客,由鄭公子介紹的。”


    “那笨蛋,好吧,你去吧。”


    丘婷婷吐吐舌頭掛上電話。


    第二天,丘婷婷匆匆吃午餐,準備出去上課。早上英、法、日三科補習,已令她有點吃力。


    亞鳳又捧著電話到餐桌上。“電話?”丘婷婷騰出一隻手,她繼續把牛排送進嘴裏:“喂!”


    “婷婷,吃過午飯沒有?”


    “差不多了。”


    “今天比昨天早,怕你又約了人,今晚我們去吃飯。”


    “我……很對不起!”


    “你不是說,早上就有人約你吧?”


    “今天早上沒有人約我。”


    “所以呢,我說今天時間趕得好,今天我要開會,開完會馬上回來,大約六時三十分左右,你等我。”


    “那時候,我恐怕……已經不在家。”


    “昨晚金媽說,你四點鍾上完課,司機接你回家,大約四時三十分就能回來。”


    “我是說,我四時三十分又再出去了,我……有約。”


    “你剛才說早上沒有約,你想騙我?”


    “約會是上星期約定的,今天早上的確沒有人約我。”丘婷婷放下叉子喝檸檬茶。


    “今天又約了誰?”


    “鄭文彬。”丘婷婷很抱歉:“對不起,一早約了人,不好意思推。”


    “去吧,去吧,你最好去當公關,天天有約。”他啪的一聲,扔了電話。


    丘婷婷輕輕放下電話筒,喝下最後一口茶,帶了手袋便走。


    ☆☆☆


    星期六,丘婷婷把頭發束起,梳了馬尾,馬尾上紮了一條彩帶。


    她穿了件純白麻紗上衣,胸口繡了許多白花,一條有花邊的三個骨麻質西褲,配上一條二合為一,很有趣的彩帶,腰間一條腰帶束著,另一條垂在盆骨上。


    一雙小巧,目字頭的七彩皮鞋。手上一個闊闊的彩色腕鐲。


    她開門出去,非常意外,竟然看見任俊銘:“啊,早安!”


    他今天很特別,並沒有穿西裝,一條白色長褲,褲子兩旁有紅、白、藍的條紋。白色襯衣:領口、袖口、袋口也有紅、白、藍三色格子。


    他穿雙意大利軟底白皮鞋,款式很活潑,他靠在丘婷婷房門口的牆上。


    他現在的樣子,像大男孩、大學生:“早安。”


    “你怎會在這兒?”


    “等你。”


    “等我?有吩咐嗎?”


    “你現在去哪兒?”


    “吃早餐,你呢?”


    “我也是下樓吃早餐。”他跟在她後麵。


    “今天星期六,星期六不用上班?”


    “如果我星期六不想上班,相信不會有人炒我魷魚。”


    丘婷婷指住他:“因為你是老板,愛做就去做。”


    “不,那太沒有紀律,職員會學壞,我還沒有試過星期六不上班,除非有特別事,昨晚開會一直到八時,散會剛是吃飯時間,昨天做了今天的事。”


    “幸好我沒有在家等你。”


    “我是因為你不在家,把開會的時間延長。”


    “噢,對不起。”


    金媽看見兩位主人一起出現,十分高興:“孫少爺早安,婷婷姑娘早安。”


    “金媽早。”丘婷婷含笑坐下來:“今天我還是第一次和表哥吃早餐,我希望早餐特別豐富。”


    “今天真是特別豐富,有西式早餐,也有中式早餐。這兒有張卡,前麵是西式,背麵是中式,孫少爺、婷婷姑娘喜歡甚麽,請吩咐。”


    “今天還有張餐單?”任俊銘咧了咧嘴,怪怪的樣子。


    “嘻,我臨時寫的。”


    任俊銘和丘婷婷開始吃早餐的時候,金媽看看萬事俱備,便帶了傭人離去,各自回崗位等候,準備召喚。


    “你為甚麽叫我表哥?我們根本沒有半點血統關係。”


    “是你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時,說我是你表妹,金亨利到現在還叫我小表妹,我本想反對又怕你不高興,過去你很樂意我叫你表哥,最好叫你哥哥。在你眼中,我不是你妹妹嗎?”


    “這……”任俊銘握著叉搖一搖,又停住手:“以後你不要再叫我表哥。”


    “好,叫你五哥。唉,我又得改口,並要向所有人重新解釋,我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妹。”


    “我不會承認你是我的親妹,根本不是,你也不要叫我五哥,好肉麻。”


    “那應該叫甚麽呢?請指教。”


    “叫我的名字。”任俊銘一會兒吃香腸,一會兒吃蝦餃:“我也叫你丘婷婷。”


    “好吧,我記住了。”


    任俊銘突然住手,望住丘婷婷,笑著搖搖頭:“以前你的發型令我倒胃口,現在你梳甚麽發型都那麽好看。也許梳辮子也會很調皮,真奇怪。”


    “以前我想跟你說句話,求你,你都不要聽。現在,你好像有很多話要告訴我,我也奇怪。”丘婷婷苦笑。


    任俊銘用手指繞了一個圈:“人永遠在變。”


    “那真悲哀,連明天會變成怎麽樣子都不知道。”


    “明天永遠是好的。”任俊銘忽然問:“吃過早餐,你還有甚麽事?”


    “補習。”


    “星期六還要補習?”


    “補兩小時,因為星期六沒有補日文,星期日也沒有補法文。”


    “還補日文。”任俊銘扮個鬼臉:“國語、上海話、廣東話、英語、法語、日語,聯合國一樣,你的國際語言比我還棒。”


    “你哪一位秘書不舒服,我希望能做後補,養兵千日,用在一朝。”


    “還敢?上次已經後悔死了。那兩個法國佬,竟然打長途電話找你,幸而你沒有把家裏的電話告訴他們。”


    “其實很簡單,你隻要告訴他們我已經訂了婚,有未婚夫,擔保他們不敢打我的主意。”


    任俊銘呆了呆,很小心的問:“你準備跟誰訂婚?”


    “沒有呀,那隻是緩兵之計。”


    “噢,”任俊銘喝咖啡:“追求你的人也不少,你最喜歡哪一個?”


    “倒沒想過。”


    “想想。”他望住她,等待。


    “柏嘉吧!”


    “柏嘉!”任俊銘重重放下杯子:“我已跟你說過,少和金柏嘉來往,他這個人心很花。”


    “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當然,如果他不會說甜言蜜語,你怎會開心。”


    “他說話很正經,沒有故意討好我。而且,他很尊重我,他每次見我總送花給我,他對我實在很好。”


    “花!送花有甚麽了不起?清明節你跑跑墳場最少可以有一萬打。”


    “那是不同的。”


    “你著了他的道兒,我的話哪能聽進耳裏。”任俊銘握起兩手敲敲頭:“你補習完有空了吧?”


    “我今天有約。”


    “又約了誰?”任俊銘失望又生氣。


    丘婷婷想一想:“今天是柏嘉,亨利放假了,假期每人一天。”


    “又是金柏嘉!”他大聲叫:“你一點都不聽話。”


    “我和他早約好,大家都是朋友,我和金柏嘉也沒有甚麽特別,隻是約了人,我不喜歡失約。”


    “去吧,去吧,你高興就索性住在金家,出了事可不要怨我。”


    “真對不起。”丘婷婷可憐兮兮的。


    “和你吃頓飯,大概要排期兩個月。”


    “沒有那麽嚴重,”丘婷婷賠笑:“下星期五我有空。”


    “好,我約你下個星期五,下午五時正,換好衣服在家裏等我。”


    “我知道了。”


    “哼!”他踢開凳站起來:“早知道不該推了全部約會。”


    “約翡翠姐姐。”


    “我的事還要你管?”任俊銘喃喃:“我對金家的人沒有好感。”


    ☆☆☆


    任俊銘五點不到就回來了。


    他走進客廳看見丘婷婷穿了襲橙色裙子,裙子上綴了許多橙色小花,是很美麗,很耀目的裙子。


    任俊銘很高興:“已經穿好衣服等我?不用化妝真好,衣服一穿便行。你等一等,我去洗把臉換套西裝馬上下來,不必等十分鍾。”


    “但是……我……我……”丘婷婷神色慌慌張張。


    “發生了甚麽事?吞吞吐吐。”


    “我想請你改期。”


    “甚麽?”他嗆起喉嚨。


    “我們明天才去吃飯好不好?明天星期六,我中午十二時便補習完了。”


    “為甚麽要改期?”任俊銘扔下公文箱:“你不是說過了從不失約?你最遵守信用,你耍我!”


    “我知道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我不守信用又自打嘴巴。不過,今天的情形有點特殊,因為今晚我要去看‘西城秀樹演唱會’。”


    “我沒有說過不肯陪你去。”


    “但是……”


    “我從來沒有聽過演唱會,我對男歌星、女歌星都沒有特殊好感。綺年娜也喜歡西城秀樹,翡翠喜歡許冠傑,但我沒有陪過她們。不過,今天破例,我願意陪你去看西城秀樹演唱會。你應該覺得開心。”


    “但是,你不會買到票子,一連三天的票子都賣光了。”


    “那真遺憾,他下一次由日本來,我要第一個買到他的票子。”任俊銘安慰丘婷婷:“今晚我們另找節目。”


    “我想看西城秀樹表演,我好喜歡聽西城秀樹唱歌。我來香港幾個月,我第一次有機會聽他的演唱會。”丘婷婷一副可憐相:“求求你讓我去聽他的音樂會,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我也希望帶你去,我也不會阻止你去聽他的音樂會。過去我對你很疏忽,現在我也想補償你喜歡的,我沒理由反對。但是,沒有票子,總不能站在門口偷聽。”


    “有人有兩張票子,隻要你一點頭,我便可以舒舒服服坐下來聽西城秀樹唱歌。”


    “那好極了。”任俊銘很高興:“誰有票子?我用十倍價錢請他轉讓票子。”


    “假如有票子,你不會反對我去聽演唱會?”


    “當然不反對。”


    “但是,我們吃飯、跳舞要改期。”


    “跳舞、吃飯天天可以去,西城秀樹不是天天來,改期是應該的,做人不能太呆板,要適應環境情況。”


    丘婷婷幾乎笑出聲來。


    “告訴我,誰有票子?我要他讓。”


    “票子他是特地為我買,票子買回來並不容易。他辛辛苦苦買到票子,不會讓給別人。”


    任俊銘皺一皺眉:“為你千辛萬苦買票子的人是誰?”


    “柏嘉。”


    “又是他,又是他,這個人簡直豈有此理!”任俊銘嘩啦,嘩啦:“西城秀樹隻來唱一晚?”


    “明天也唱。”


    “他為甚麽不買明天的票子,他分明和我過不去,他分明針對我。”


    “柏嘉並不知道你今晚約了我,他絕對不會想你生氣。”


    “也許他不是存心針對我,但是,今天並不是他和你約會的日子,他應該知道,他為甚麽不買明天的票子?”


    “他是想我先睹為快,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他倒會討好你,”任俊銘氣得呼呼:“他自私!”


    “我求你準許我去看演唱會,今晚不去,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見到西城秀樹。”


    “不批準。”任俊銘一字一字的說.


    丘婷婷看著他,咬住下唇,突然回身向屋內走去。


    “發小姐脾氣。由你!就是不準你和柏嘉出去,那小子,心懷不軌。”


    任俊銘倒在椅上,咬拳頭。


    亞鳳走過來,怯怯的問:“孫少爺,要不要吃點心?”


    “不吃!”他站起來,也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任俊銘把雙臂放在腦後,他在想:很多女孩子都喜歡聽演唱會,他的女朋友當中,年紀較輕的都喜歡西城秀樹,連綺年娜也如此。


    丘婷婷年紀最輕,她喜歡這個偶像更不值得奇怪,小女孩都有這份狂熱。


    她來香港後,沒帶她去過哪兒,吃飯總有幾個人,她既然喜歡聽演唱會,又等了那麽久,他更不知西城秀樹下一次何時再來,她喜歡,為甚麽一定要禁止?為甚麽關著她,令她失望?


    他不喜歡金柏嘉,但不應該把賬算在丘婷婷身上,因而令她欣賞不到自己的偶像,那對丘婷婷來說,是一種損失。


    他剛才說不準的時候,他看得出她很難過。


    他不忍心。


    看看表,又快七點了。


    現在應該仍然趕得及。


    他撥電話到婷婷房間,沒有人聽電話。


    他按開對講機,叫金媽。


    金媽進來:“孫少爺。”


    “你去看看丘婷婷有甚麽事?”


    “婷婷姑娘?”


    “她大概氣得在哭,剛才我因為不高興她約會,不準她和柏嘉去看演唱會,後來想想,既然她喜歡,就讓她吧,叫她抹把臉快趕去,西城秀樹等不及她,要出場了。”


    “是的,孫少爺。”


    “啊!金媽,婷婷反正要等金柏嘉來接她,她弄好了叫她來見見我。”


    “但是……”金媽手足無措,支支吾吾,老開不了口。


    “金媽,別拖時間,你幫她弄好了,馬上叫她來。”


    “但是……但是……”金媽咽了一口口水,道:“剛才婷婷姑娘,她已經……已經出去了,所以我……我……”


    “甚麽?”任俊銘由床上跳起來:“她竟然不聽我的話,偷偷出去?”


    “婷婷姑娘本來不敢出去,可是柏嘉少爺的車來了,婷婷姑娘六神無主,她……”


    “她看見柏嘉六神無主,連我都不理,走了,這個女孩子,”任俊銘握著頭捶著床:“她受不住誘惑,遲早會吃虧。”


    “孫少爺你別生氣……”


    “誰生氣?”任俊銘一點都不在乎:“我管她,是為她好,柏嘉不適合她的。她不聽話,我也懶得理。”


    “孫少爺要不要我侍候你出去?”


    “我沒有說過要出去。”


    “孫少爺在家吃飯,”金媽很高興,任俊銘很久很久沒有在家裏吃飯了。任老夫人去世後,他天天出去應酬,所以金媽說:“我下廚為孫少爺燒菜。”


    任俊銘懶懶的又倒回床上去。


    金媽歡天喜地的走下樓梯。


    任俊銘換了件黑絲襯衣到樓下吃飯。


    一桌子都是他喜歡的菜。


    任俊銘夾了塊檸檬鴨,吃了,再伸筷子想要一隻幹煎蝦碌,突然又停了筷。


    “孫少爺,”金媽很緊張:“小菜不合你胃口?”


    “不是,我最喜歡吃你的檸檬鴨,是我自己胃口不開。”


    “一個人吃飯的確沒有意思。”


    “你應該明白祖母去世後,我為甚麽不願意留在家裏。”任俊銘歎起氣來:“如果丘婷婷在,就可以有個伴,上星期我們一起吃早餐多開心?她偏要天天出外,家留不住她。”


    “她初來香港的時候,她也是天天一個人吃飯,直至認識了亨利少爺和柏嘉少爺。其實,婷婷姑娘並不喜歡外出,你介紹鄭先生給婷婷姑娘交朋友,鄭先生天天約她,她一次都沒有去過。她說和陌生人出外沒有安全感。”


    “亨利和柏嘉呢?他們認識了千年萬載?找借口,她要挑好。”任俊銘不以為然,他現在對丘婷婷也很不滿。


    “她一直把亨利少爺當弟弟。至於柏嘉少爺,大概見麵多了,感情逐漸培養出來。柏嘉少爺很有耐性,天天約會婷婷姑娘。”


    任俊銘拚命把白飯扒進口。


    晚飯後,他走出客廳外到露台,坐在一張睡椅上喝咖啡。


    靜坐無聊,幾乎睡著了,突然聽見汽車駛進來的聲音。


    他連忙起來,站在露台的圍欄後看著。


    金柏嘉開了車門,繞過去,為丘婷婷開門,他把丘婷婷攙出來。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今天開心嗎?”


    “好開心!”丘婷婷仰頭向他笑一笑。


    金柏嘉彎腰進車廂,把一株花拿出來:“別忘了你的玫瑰。”


    “今天有個人一定不開心。”


    “誰?”


    “我表哥,本來我答應了今天陪他,結果溜了出來。”


    “他不會呆在家裹的,想必又去了會女朋友!”


    “會你大姐?”


    “不一定,他女朋友很多,他根本就濫交。”


    “隻要他對你大姐專一便夠了。”


    “他對我大姐也不專一。隻有我大姐那麽笨,才會相信他的花言巧語。別的不說,他起碼還有個綺年娜。如果他愛我大姐,怎會同時拖住兩個女孩子?”


    “柏嘉,我要回去,萬一被表哥發覺我溜了出來,他不會放過我。”


    “要是他無理取鬧,你馬上跑出來。”


    “走哪兒?回上海?”


    “你隻要通知我,我馬上接你到我家,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會記著。”


    “我們甚麽時候再見?”


    “星期日,星期日還是你的。”


    任俊銘恨得牙癢癢,和丘婷婷吃頓飯,要等一個星期,金柏嘉呢?隔一天又見麵,太不公平。


    “晚安。”金柏嘉在丘婷婷的左額上吻了一下……


    還親吻,任俊銘實在忍無可忍,他一邊衝出去,一邊怒喝:“金柏嘉!”


    丘婷婷慌忙推開金柏嘉。


    “俊銘哥!”


    任俊銘指住金柏嘉:“你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你背著我罵個夠,還教唆丘婷婷離家出走?太豈有此理。”


    丘婷婷搖頭暗示金柏嘉不要駁口。


    金柏嘉顯然是對任俊銘不滿的,或者,一早就不滿了。但是,他隻瞪著任俊銘,看在丘婷婷分上,他並沒有開口。


    “我不喜歡你來找婷婷,我不喜歡你把汽車駛進我的院子。”


    “理由呢?”金柏嘉很慢的問。


    “因為我不喜歡見到你。”


    “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想見你。”


    “你!”任俊銘頗為激動:“柏嘉,你最好馬上給我滾蛋!”


    丘婷婷在任俊銘背後,拚命揮手。


    “婷婷,我會給你電話。”他向任俊銘冷然一笑,上車,把車子開走了。


    “這小子!”任俊銘揮動拳頭,向著金柏嘉的汽車尾巴罵。


    丘婷婷鬆了一口氣。


    “你跟我來,”任俊銘反手拖著丘婷婷,拉她上台階,到露台,推她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說過你不能和柏嘉去看演唱會,你怎麽一轉身就溜了?”任俊銘凶巴巴。


    “對不起,我沒有依從你的話,因為我真的很渴望看那演唱會。”


    “這麽說,西城秀樹比我還重要?”


    “我沒有想過誰重要,那似乎拉不上任何關係,其實,我隻不過想聽聽歌,我不覺得自己有甚麽不對。”她語氣很平和,完全沒吵架的意思。


    “你失約對不對?”


    “我不對,所以我向你道歉。”


    “你偷偷溜出去會金柏嘉呢?”


    “我隻不過為自己爭取,我一直想看西城秀樹的演唱會。”


    “你自私,沒有良心。”


    “你也是,你不喜歡看演唱會,也不準別人去。”


    “我不準你去,因為當時我是有點生氣。但是事後我一想:既然你喜歡,便成全你,我打電話給你,你已溜了,這件事金媽最清楚。”


    丘婷婷的眼神是頗為意外的:“真的抱歉,我沒有良心,是我錯了。”


    “我一個人留在家裏吃飯,一桌子菜,我一個人吃,一大個飯廳,我一個人坐……冷清清,我寂寞得發慌。”


    “的確很寂寞,我試過,剛來香港,人生路不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你又不理我,想跟你說句話,你總是沒空。”以前的一幕幕,似乎在她眼前掠過:“別說吃飯,就算想跟你吃頓早餐都不可以……那時候我既寂寞又彷徨。”


    “以前我的確忽略了你,我令你不快樂,我也抱歉。”


    “後來,你介紹我認識亨利,我的生活有了改變,星期六和星期日,亨利會帶我去玩,一大群人,好開心。”丘婷婷想想,笑了:“然後亨利介紹我認識金柏嘉,他把一切都改變了,他天天約我、陪我,我不用呆在家裏等吃飯、等睡覺,看粵語舊片,不再等待、渴望你回來跟我聊聊。”


    “他想追求你,當然要對你好,”任俊銘坐在她身邊:“他是有目的的,你明白嗎?”


    “我不知道他有甚麽目的,我隻知道金亨利和金柏嘉對我很好,特別是金柏嘉,他在我最寂寞、最失望、最低落的時候出現,或許他有缺點,但是,他有一個好處,他不是為了貪圖我外表美才跟我交朋友,他第一次見我,我很醜。”


    “傻話,你從來沒有醜過。”


    “起碼談不上好看,否則你也不會不願意看我一眼,那時候,我是土包子,真的很土,甚麽都不懂,甚麽都沒見過,來香港一個多月,沒去過新界、海洋公園,你也沒有帶我去過離島。”


    “我一早就叫金媽陪你。”


    “我和金媽年紀有距離,我還是較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丘婷婷垂下頭:“我多麽希望你有一天會帶我出去。但是,你忙著要陪翡翠姐姐、綺年娜姐姐,還有你別的女朋友,你根本無暇兼顧我;柏嘉對我很仁慈,他帶我遊新界,去海洋公園、香港仔、銀礦灣、大嶼山,他帶我去看魔術表演、馬戲、音樂會、話劇、演唱會……他教會我很多,也充實了我的生活。”


    任俊銘沒有說話,實在有點良心自疚,他真的太疏忽丘婷婷,甚至沒當她存在,他還說看在祖母分上,愛屋及烏,但他對丘婷婷一點都不關心,一點都不好,隻是叫金媽陪她,叫金媽給她錢,但是她要的不是錢,是友情,她沒理由找金媽作伴,兩人年紀相距太遠,任俊銘自己也不會找金媽做玩伴,雖然他一向尊重金媽。應該由任俊銘自己照顧丘婷婷,那根本是他的責任,他答應過祖母的。


    如果任俊銘關心她,就不會跑出個金柏嘉來。


    “我……也應該道歉。”他說這些話很吃力,因為他不是輕易說對不起的人:“我沒有好好招待你,令你寂寞,過了好些難受的日子,我以後會補償。”


    “你沒空陪我,我不怪你。”


    “以後我會盡量抽時間陪你,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和柏嘉來往,因為他實在太過分。”


    “過分?”


    “他親吻你呀!”


    “他沒有,他隻不過吻了吻我的臉。”


    “吻臉也是親吻,好女孩怎能隨便讓人亂吻?”


    “你的兩位法國朋友也吻我的手。”


    “那兩個不是人,別受他們影響。”


    “吻手背,是法國人的社交禮貌,他們沒犯甚麽錯,但似乎禮貌多一些。至於擁抱、吻麵,也是外國人的見麵禮,朋友,甚至陌生人都可以做,那是沒有任何曖昧的動機。”


    “你還說你土?其實你懂得比我還多,社交禮儀!”任俊銘不以為然:“我並不欣賞這種禮儀,我也不喜歡金柏嘉,以後,你不要和他往來,你喜歡做甚麽,我陪你,不必找他代勞。”


    “但是……”


    “你們隻是朋友,你們沒有愛上吧?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我沒有愛上柏嘉。”


    “如果是情侶,難分難解,我也不想拆散你們,若是朋友,可聚可散,你和他少來往,慢慢便可以忘記。”


    “不過……”


    “早點睡覺,”任俊銘話題一轉:“明天七時半起床吃早餐。”


    “那麽早?”


    “早?八時就要出門了。”


    “出門?我明天還要補習。”


    “柏嘉帶你去很多地方,玩過不少玩意,開過遊艇沒有?”


    “沒有,柏嘉說要買一艘遊艇很貴,他的家裏有遊艇,但他不想開家裏的,不過,他爸爸答應他二十一歲時,送他一艘遊艇,柏嘉還差幾個月就滿二十一歲。”


    “我今年向法國訂了一隻遊艇,十天前剛到,你喜歡不喜歡大海?”


    “喜歡,我和柏嘉常常在海邊散步,我們踏浪花。”


    “真煩,老提柏嘉,”任俊銘說:“喜歡不喜歡坐在大海中央,四野無人,逍遙自在?”


    “坐在大海中央?”丘婷婷睜大眼睛,眼睫毛天然曲起。


    “遊艇開在大海中央,坐在遊艇裏,不就等於坐在大海中央,我們明天開船出海好不好?”


    “真的?”


    “你告訴我,喜不喜歡?”任俊銘見她興奮,在逗她。


    “喜歡,我喜歡海,又喜歡船。”丘婷婷拍著手掌:“在大海當中,真不可思議。”


    “你喜歡遊水,別忘了蒂泳衣.最好多帶幾套衣服,來!”任俊銘拖起她的手:“我們快些上樓睡覺。”


    任俊銘一直握著她的手,丘婷婷心裏產生很微妙的感覺,又驚又喜,又渴望。她悄悄偷眼看任俊銘,他嘴角露著安詳、滿足的微笑。


    她終於挽過他的臂,和他拖過手。願望完成了一部分。


    ☆☆☆


    任俊銘拖著丘婷婷上了跑車。


    丘婷婷今天穿一條彩色間條的裙褲,白色繡花襯衫,紅色麻紗新潮背心,腰間一條紅花腰帶,腰帶中間結蝴蝶結的,一雙紅白露趾皮鞋,腳趾生得好看,穿露趾鞋便能盡量顯露優點。


    她頭上纏了條闊闊的紅白頭巾,幾乎完全包住頭頂。


    “你今天很美,應該讓大家欣賞一下。”他開了跑車的頂篷。


    噢,一陣清風,比開了冷氣舒服多了:“風很大,幸而我綁了頭巾。”


    “就因為你有頭巾保護秀發,等會兒海風大也不用怕。丘婷婷,你真是越來越迷人了。”


    “你也很帥。”任俊銘穿一套寶石藍的套裝,戴頂白色的帽子,白邊太陽眼鏡。


    他的樣貌、身材永遠出色,儀表、風度也超人一等,真是穿甚麽都有型亦有款,難怪那麽多女孩子追求他。


    “我們現在是不是去金家?”


    “去金家?”任俊銘咆吼。


    “你那麽大聲幹甚麽?嚇死我了。”丘婷婷撫住胸口。


    任俊銘雖然壓低聲音,但是麵色仍不好看:“你還記著金柏嘉。”


    “柏嘉?你去金家接翡翠姐姐,不是嗎?”


    任俊銘的態度緩和了:“我們去遊艇河,為甚麽又拉上金翡翠?”


    “上一次我們去運動中心是先接綺年娜姐姐的,今次應該輪到翡翠姐姐了。”


    “傻瓜!”任俊銘看她一眼,眼神是柔和的:“今非昔比,那時你還是小孩。”


    “那隻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


    “幾個月已經有很大的變化。”


    “真的隻有我們兩個人?”丘婷婷想,今天不會被人拖出來扔到後座吧。


    “對呀,媽看見我漂亮了一定很高興,或者她認不出我來了。”


    “柏嘉沒有替你拍照嗎?”


    “最初拍了不少,那時候我還很土,最近反而沒有。”


    “如果你把一大班人帶去,我隻能為你拍兩張相,如果隻有我和你,我可替你拍很多相片。”任俊銘提議。


    “還拍照?”丘婷婷真的意外。


    “你今天打扮得這樣漂亮,當然要拍照,否則就太可惜了。”


    “真好。”丘婷婷舉起手揚一揚:“幸而我除了泳衣,還帶了兩襲裙子。”


    到碼頭後,任俊銘拖她下車,一艘粉紅色的遊艇特別惹人注目。


    “你看,你看,那艘船多漂亮,一定是港督的。”


    “你要不要上去玩玩?”


    “我不敢,警察會把我拉下來。”


    任俊銘笑而不語。


    一會,從那粉紅色遊艇上跑出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他上了岸,任俊銘把車匙拋給他。


    “我們上船吧。”


    “那艘豪華遊艇真是你的?”


    任俊銘先跳下船,他回轉身,托起丘婷婷的腰,把她抱到甲板來。


    任俊銘拖著她走下船艙,船艙鋪滿了地毯,裏麵有睡房、餐廳和客廳,客廳內有電視機、唱機、錄影機。餐廳還有個小型酒吧,任俊銘進去倒了兩杯雜果賓治出來,把其中一杯交給丘婷婷。


    “喜歡嗎?”他喝著賓治。


    “有錢人的玩意兒真多,我過去以為隻是拍電影時的誇張。”


    “這兒有睡房,有足夠的食物,有人侍候,有冷氣調節,我們可以在海上住上兩、三天,遠離人群。”


    “還有人侍候?”


    “亞啟,他替我打理遊艇、開船、燒菜,他現在去替我停車,等他回來可以馬上起航。”


    “你會駕駛嗎?”


    “會,十八歲已經會,船到的那一天我駕駛了一整天,全部電腦操作,一點也不費勁。”


    丘婷婷坐在白色的軟皮椅上,很舒服:“第一個來的嘉賓是翡翠姐姐,還是綺年娜姐姐?”


    “是你。”任俊銘坐在她身邊:“我原來也考慮過該帶誰先來,結果昨天晚上便決定是你。”


    亞啟回來,他把他們的袋子一起帶回來。任俊銘叫他開船,他便由飯廳上樓梯。


    “上麵還有?”丘婷婷好奇,哪兒像隻船,根本是一幢房子。


    “上麵是駕駛室和船員休息室,亞啟平時就睡在上麵,現在靠會兒,船駛到海中央,停下來,我替你拍照。”


    “我想到甲板看看。”


    “維多利亞海港風景不錯。”


    丘婷婷靠在欄杆上:“這兒的海風很清涼,令人精神一振,比船艙的冷氣舒服。”


    “下午太陽很猛,甲板燙腳,你會喜歡船艙。”


    “船應該有名字,如某某號。”


    “我還沒有替它命名,登記也用任俊銘,但沒理由叫任俊銘號,不動聽。”


    “翡翠號就不錯。”


    “不行,翡翠和綺年娜都希望和我結婚。如果我改翡翠號,她還以為暗示要娶她呢!”


    “你二十六歲了,成熟又事業成功,結婚也是時候。”


    “我不想結婚,四十歲之前我實在不想結婚。”


    “為甚麽?結婚並不是一件壞事。”


    “也不是一件好事,有了太太,等於找條鐵鏈鎖住自己。我喜歡無拘無束、無牽無掛,我要自由。”任俊銘向上喊:“亞啟,停船,我們在這兒拍照。”


    任俊銘為丘婷婷拍了很多照片,丘婷婷換衣服又改發型,任俊銘禁不住嘖嘖稱奇:“前後判若兩人,連擺甫士也特別優美。很好,好極了。”


    “當然!”丘婷婷對自己說:“天天學儀態,難道還像以前,傻蛋一樣。”


    一直到亞啟通知任俊銘可以吃午餐了,他們才回到船艙。


    兩人一身都是汗,先喝了杯凍檸檬水,任俊銘說:“亞啟做牛扒,是很有名的,你試試看。”


    亞啟的牛扒果然香嫩可口,並保存東方人的口味。吃過午餐,到客廳聽唱片,休息了一個多鍾頭,然後各自到房間換泳衣遊水。


    任俊銘換了條藍泳褲,拿了幾條大毛巾走到甲板。


    任俊銘突然記起丘婷婷上一次在運動中心遊泳,身穿紅泳衣,胖胖的,腰有點粗。


    不久,丘婷婷穿件銀白色的泳衣出來,斜膊的,她的腰已很圓很小,腿美而均勻。身材比綺年娜更好,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小的地方小,結實又富彈力。比較之下,綺年娜太粗了,反而沒有丘婷婷完美。


    “你為甚麽老看著我?”


    “你太白,該多曬太陽。”


    “很遺憾,曬一個夏季都是白皮豬,想有古銅色皮膚,妄想。”


    “你現在不是豬,是美人魚,快下水吧!上海姑娘,真是得天獨厚。”


    兩個人噗通、噗通跳下水,遊了一個多鍾頭,任俊銘大聲對丘婷婷說:“我渴死了,我們回去喝些飲品好嗎?”


    “你先回去,我多遊一會,我很喜歡遊泳。”


    任俊銘坐在甲板上,一麵喝凍啤酒一麵看著丘婷婷遊泳,丘婷婷遊泳的姿勢很美,看她遊泳,也是一種樂趣。


    任俊銘突然記起這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日落:“婷婷,倦了,上來吧,還有半小時,上來看日落奇景。”


    丘婷婷果然往船這邊遊過來,任俊銘連忙去拿毛巾。


    丘婷婷遊近船,任俊銘蹲著,伸手去拖她,一拖就把她拖上來。


    任俊銘用毛巾替她抹去臉上、身上的水。抹好了,用手撥開垂在她臉上的發絲,在這一刹那,他們四目交投,就像觸電一樣,兩個人都抖了一下。


    她迷醉在他的眼神,他也迷醉在她的眼神中。丘婷婷滿臉通紅,連忙垂下眼睛,她的視線剛巧落在他那十分可愛、迷人的嘴唇上。


    丘婷婷的兩排睫毛像兩把扇子般抖動,大部分上海姑娘都單眼皮,她卻雙眼皮,大部分上海姑娘的眼睛都不夠大,但丘婷婷的眼睛大而明亮。她那張臉實在迷人,任俊銘不克自持,吻像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當四片唇黏在一起的時候,丘婷婷的心房幾乎出腔,她的手空懸著,任俊銘用雙臂攬著她那又圓又小的腰。丘婷婷忘了矜持,雙手抓住他的背肌,任俊銘雙臂就緊一點,要把她擠向自己,他們穿得那麽少,幾乎是黏貼著的。


    任俊銘全心全意的吻她,他有過很多接吻經驗,他幾年前已不會為接吻而動心,隻是把它當作一種享受。但是,現在任俊銘的心竟然和丘婷婷跳得一樣快速。


    “婷婷,”他緊擁著她,吐口氣:“我愛你。”


    丘婷婷靠在他的懷裏,她幾乎暈過去。


    太陽漸漸西沉,她倆仍相擁在甲板上。


    直至天色漸暗,他們回船艙洗頭、洗澡、更衣。


    還沒到吃晚餐時候,任俊銘和丘婷婷坐在客廳地毯上聽音樂。


    任俊銘雙臂擁住丘婷婷,丘婷婷靠在他的懷裏,人舒服得想睡覺。


    任俊銘也很舒服,他用臉貼了貼她的頭:“你的頭發還沒有幹。”


    “把你衣服弄濕了是不是?我馬上去把頭發吹幹。”


    “不要動,我喜歡這樣,你離開一刻我也會感到空虛。”


    “啐!”丘婷婷仰麵瞟他一眼:“你以後不用上班了。”


    “今天放假,男人最重要是事業和愛情。”


    “先事業,後愛情?”


    “別人是這樣,我不同,我了解自己,我並不容易愛上,但是若我愛上了,我會把愛情放在第一位。”


    “像溫莎公爵,不愛江山愛美人?”


    “是的,為了愛情,我可以犧牲一切。”


    “你說話真動聽,我聽了好感動,將來誰被你愛上了,誰就有福,但,這可難了,是吧?”


    “也不難,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說真話,翡翠和你做了四年同學,兩年朋友,綺年娜和你來往了兩年多,你還沒有愛上她們,你會愛上我?”


    “假如來往一年還沒有愛上那個人,千年萬載也不會愛上。”


    “我會記著你的話,我也會感激,不過,我不會相信。”


    “你到底要我怎樣?”任俊銘焦急捏住她的下巴。


    “任先生、丘小姐,可以吃晚餐了。”亞啟來請。


    吃晚餐時,任俊銘胃口大開。


    “婷婷,我們今晚不要回去,睡在船上。”他邊吃邊說,一塌糊塗。


    丘婷婷看著他笑。


    “怎樣?”他抬起頭,眼睜得圓碌碌:“你在笑甚麽?”


    “笑你。”丘婷婷說:“像個饞嘴的小男孩。”


    “你不知道我昨晚多淒慘,隻吃了一碗白飯。”


    “白飯?誰敢待慢孫少爺,任家喜歡做滿桌子菜。”


    “雞、鴨、鵝、海鮮都有,但是我胃口不開吃不下,怎辦?”


    “為甚麽?”


    “為你。”


    “我?”丘婷婷怎能相信任俊銘為她吃不下:“我昨天根本不在家。”


    “就因為你偷偷溜出去扔下我,我一氣,胃就關門了。”


    “對不起,今天多吃點。”丘婷婷給他夾塊炸子雞。


    “你還沒回答我,今天不回去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我不聽話,你胃口又關門,怎辦?”丘婷婷已忘了她和金柏嘉約好星期日見麵。


    “這才乖。”他是真開心,雙重開心,他沒忘記金柏嘉約好丘婷婷明天見麵。


    吃飽飯,兩個人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過來。”任俊銘把手橫過去,讓她躺在他的臂上:“我喜歡數星星。”


    “一、二、三……二十、二十一……”結果任俊銘數到一百一十三顆,丘婷婷數到八十八顆。


    “沒道理,怎會不一樣?”


    “你知道嗎?隻有傻瓜才數星星,星星根本數不盡。”丘婷婷伏在他身上,她拍了拍他的胸肌:“這兒有多少女人躺過?”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不盡了。”


    丘婷婷馬上離開他遠一些。


    “為甚麽不開心?”任俊銘連忙把身撲過去。


    “你以為我是白癡,妒忌都不懂?”


    “你呢?你躺在男孩懷裏多少次?”


    “一次都沒有。”


    “柏嘉呢?”


    “也沒有。”丘婷婷反感嚷道:“我幹嗎要躺在他懷裏?”


    “那實在不公平,怎麽辦?”


    “想公平也不難,你說個約數,有多少女孩躺過你懷裏,我也去躺在別的男孩身上,一次都不少,就公平了。”


    “你膽敢躺在別人懷裏?”他用力扳過她的身體:“我……我……”


    “你怎樣?殺了我,州官放火!”


    “我……我去殺了那些男人。”


    “能殺那麽多?有不少女孩跟你親熱過。”


    “但是,我不愛她們。”


    “我也沒有說過要愛那些男孩。”


    “婷婷!”任俊銘捧住她的臉,他發急的樣子也好看:“你隻是鬧著玩,不會當真的。”


    “你沒有答應過我甚麽,我也沒有答應過你甚麽。我不能要求你和所有女朋友絕交,天天對著我,我也不會和所有人斷絕來往在家守候你,我們仍然過著以前的生活,不過我不會隨便和其也男人親熱。”


    “婷婷!”任俊銘捧住她的臉,吻她。


    ☆☆☆


    任俊銘用鑰匙開了門,丘婷婷仍擁著張毛巾被睡覺。


    任俊銘坐在床邊,弄著她的頭發,用手指搔搔她的臉,她仍然睡得很甜。


    她的皮膚充滿水分,粉紅粉紅的,鬈曲的睫毛靜止著,嘴唇又紅又潤。


    任俊銘看著她睡覺,她像個小啤啤,十分可愛。


    他可以坐著看半天。


    他記得有天去看綺年娜,事前忘了通知她,剛巧她的傭人出外買東西,綺年娜的家人,早已移民到加拿大。他按了半天門鈐,綺年娜出來開門,她穿件性感的睡袍,身材不差。大概沒睡醒,睡眼惺忪,頭發蓬鬆,眼、耳、口、鼻,當然沒化了妝好看,-也不至於五官不正,麵目全非。起碼一眼就認出她,並沒有以為找錯了地方。隻是她的皮膚,不知道她是不是搽粉太多的緣故,臉如黃蠟,嚇了任俊銘一跳。


    這樣的女人怎能娶她做太太,雖然不太醜,但每天清晨醒來,第一眼就看見個蠟像,任俊銘真的受不了。丘婷婷就不同,越看越可愛,任俊銘禁不住在她的瞼上吻了吻。


    “唔!”丘婷婷翻個身。


    任俊銘吻她的耳朵,她怕癢,她縮了一下,揉揉眼睛,醒來。


    看見任俊銘坐在床邊,她嚇了一跳:“你怎樣進來的?”


    “鑰匙。”


    “你要幹甚麽?”她把毛巾被拉上,幾乎蓋在頭上。


    “幹甚麽?”任俊銘忽然大笑起來:“我甚麽都不想幹,我來叫你起床吃早餐。”


    “甚麽?天亮了?”她吐口氣,拉開毛巾被。


    “太陽快要曬到你屁股,你這懶豬。”


    “都是你,看錄影帶看到半夜三更,我根本還沒睡夠。”


    “別浪費了星期天。”任俊銘撫著她的臉,他完全被她吸引:“婷婷,你真的很美麗。”


    丘婷婷含羞一笑。


    “婷婷!”任俊銘把雙手伸到後擁著她便吻。


    “唔……不要!”丘婷婷輕輕推著他。他真是火一般熱,來勢像狂風一樣,丘婷婷喘著氣:“房間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孤男寡女不要這樣。”


    “怕人說閑話?這兒又沒有別人。”任俊銘仍然抱住她不放。


    “亞啟不是人嗎?”


    “亞啟很識趣,也不會突然出現。”


    “但是我不要,”丘婷婷含嗔道:“你到外麵等我。”


    “好吧!”任俊銘吻她一下才放開她:“換好衣服去吃早餐。”


    “出去嘛。”


    任俊銘拉上房門前還給她一個飛吻。


    丘婷婷一直甜到心窩裏,這應該算是談戀愛了,戀愛真好,能令人身心愉快,睡眠不足仍然滿心喜悅,人也輕鬆。


    這是幸運指環賜給她的嗎?她轉了轉指環,吻了吻它,它終於把任俊銘給了她,她願望達成了。


    她連忙起床,梳洗,換了套黃色套褲,外加一件藍色麻紗裝飾背心,腰上掛了個金線銀包。


    她一開門,手被人捉住,原來任俊銘一直在門外等她。


    二人手拖手的到小飯廳吃早餐。


    “今天有甚麽節目?”


    “你說呢?”


    “我雖然喜歡海,但我對這兒很陌生。”丘婷婷說:“還是聽你的。”


    “我們去探險。”


    “探險?”丘婷婷做了一個害怕的表情。


    “或者不能算是探險,上次我自己開船,我發覺北麵盡頭有一個島。這個島麵積不大,島上竟然空無一人。”


    “嘩!多荒蕪,多恐怖,一定有很多毒蛇。叫甚麽名字?”


    “我看過地圖,連地圖上也沒有這個地方,也沒有名字,我和亞啟想了半天,叫它做謎島。”


    “謎島?”


    “謎一樣的島,不過這謎島,一不荒蕪,二不恐怖。那兒有許多美麗的野花,有樹。有香蕉樹、龍眼樹、荔枝樹,在島上可以吃個飽。”


    “怎會這樣?應該不是政府種的。”


    “可能有些人像我一樣,開船到那兒,上島走走,留下水果的種子,那兒土地肥美,果樹就長出來。或者有些熱心人,自己帶了樹苗去種樹。”


    “植樹是很有意義的,可惜我們沒帶樹苗來。”


    任俊銘想了想:“冰箱有個大木瓜,我們把木瓜的種子帶去,亞啟應該有鏟子的。一年後,樹長大了,再過一年,我們便可以上島吃木瓜。”


    “好啊,太好了,一想就開心。”


    “島上風景美,我今天還要替你拍照。”


    “可惜我沒有衣服。”


    “你身上穿的不是衣服嗎?”


    “這衣服昨天拍照已經拍過了。”


    “你那麽美麗,穿甚麽都好看,衣服根本不是問題。”


    “那索性不穿衣服。”


    “更好。”任俊銘慫恿。


    “這兒人太少不夠熱鬧,回市區我一定會做。”


    “你敢!”任俊銘緊張得脖子都粗了,丘婷婷哈哈大笑。


    “原來你故意氣我,你好壞,將來報仇。”


    “誰叫你,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丘婷婷看他身穿一套粉藍運動裝,領口、袖口、肩部鑲了白色皮帶條:“我連套更換的衣服都沒有。”


    “衣服可不是我這次帶來的,我事前根本不知道會在這兒留宿。這套衣服是上次來留下的。”任俊銘過去拍拍她的臉:“別生氣,我去叫亞啟開船。”


    開了一程,船停下來,亞啟先上岸,然後把任俊銘帶上去,任俊銘又把丘婷婷抱上岸。


    丘婷婷拿著相機,任俊銘拿了一袋木瓜核、一柄鏟,他拖著丘婷婷向前走。


    走了不遠,丘婷婷打退步,用力抓住任俊銘的手。


    “你說島上沒有人?我聽見笑聲,看,那邊還有紅紅綠綠的布,一定有土人住在那兒。”


    “那是帳幕,一定是有人來露營,對了,剛才靠岸時不是見到一隻舊遊艇?一定是有人坐船來。沒關係的,這兒又不是私人地方,人人可以來。”


    “還種木瓜樹嗎?”


    “種,種在那邊好不好?”任俊銘拿起鏟子:“這兒的土壤真的很肥沃,丘婷婷,你可以把木瓜核撒下來。唔,這樣很好,我們應該做個標誌,否則會認不出來,因為這謎島已經逐漸公開了。”


    種好樹,做好標記,任俊銘把鏟子放好,接過相機,開始替丘婷婷拍照。


    向內走,看見七八個年輕人圍坐在地上玩遊戲,他們看見任俊銘和丘婷婷,都詫異地停了下來。


    一個年輕人走過來,看樣子,是他們的領頭,他說:“星期五我們乘船來這兒露營,當時因為島上無人,我們沒有征求任何人的同意便住下來了。請問你們是不是島上的主人?”


    “我們不是,”任俊銘說:“上次我開遊艇經過這裏,一時好奇,上來看看,那時候連一個人也沒有。我見這兒環境不錯,今天帶女朋友來拍照。”


    “啊,原來是這樣的。”


    一個女孩子跑過來:“我們剛玩了一個烹飪比賽的遊戲,正在擔心沒有人做評判,想請兩位做評判,好嗎?”


    “我們……”任俊銘正想拒絕,婷婷握了握他的手說:“我們願意。”


    “那好極了。有飯、有湯,請到這邊來。”


    任俊銘根本毫無興趣,隻是討婷婷喜歡,而婷婷呢?是不想大家掃興。


    丘婷婷試菜,任俊銘試湯,他喝了一口湯,便大叫起來:“嘩,簡直像鹽水。”


    一個大男孩十分尷尬。


    丘婷婷連忙過來,小聲說:“包涵點,讓大家開心。”


    然後她喝一口湯:“是鹽放多了些,不過這湯有營養,味道也不太差。”


    任俊銘忍耐著試吃下去。


    丘婷婷試最後一碟蝦仁炒蛋,她覺得蛋炒得嫩,味道也好。


    她也讓任俊銘試一口,任俊銘亦認為不錯。


    “六菜一湯一飯,我們都試過了,都不錯,不過,總要有人拿冠軍。我們經過商量,認為蝦仁炒蛋最好。”


    “我可以拿冠軍!”一個女孩跳起來拍手掌。


    “冠軍應該有獎品的吧?”丘婷婷也替她高興。


    “有,一籃蘋果,小姐,你替我們頒獎吧!”


    丘婷婷把那籃蘋果交給那女孩子。


    “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大家挽留。


    “謝謝!”丘婷婷知道任俊銘吃不下那些菜:“我們吃了午飯才來的。”


    拿冠軍的女孩子,一手拿兩個蘋果,走過來:“我送你們兩位四個蘋果。”


    “兩個就夠了。”丘婷婷拿了兩個:“快去吃飯吧,菜都冷了。”


    “拜拜!”


    丘婷婷拿出手帕來抹蘋果,把其中一個交給任俊銘。


    任俊銘咬一口蘋果說:“你不自私,肯把時間放在陌生人的身上。”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高興。但是人家一番熱誠,如果我們拒絕,他們會很失望,我希望他們有個愉快假期。”


    “你沒有做錯,能為別人做點事,總是好的。但如果換了翡翠和綺年娜,她們會不耐煩,那些菜也實在難吃。”


    “看樣子他們都是學生,對烹飪沒有經驗。但不管菜有多糟,他們還是吃得很開心。”


    “不錯,過團體生活本來就是要活得更開心,吃隻是小事。你看那邊的香蕉樹,香蕉已經成熟了呀。”


    “喂,你爬上樹幹甚麽?當心呀。”


    “你放心好了,我六歲已經是爬樹專家,我還嫌這樹矮呢!”任俊銘十分得意:“我摘,你接。來啦,接住了,接得好,怪不得是籃球好手。”


    “任俊銘……”


    “叫我任俊銘?你還叫我任俊銘?你為甚麽不叫我任先生、孫少爺?”任俊銘大聲抗議地說。


    “俊銘,你多摘些。”


    “夠多了,小姐,連亞啟在內也可以吃飽,帶回船上也麻煩。”


    “你個子高,那班露營學生個個都是矮的,我想你多摘些也給他們一些,反正熟了還是掉下來。”


    “好吧,好吧,慈善小姐。”


    他們把香蕉送去給那班露營的學生,大家都很開心,後來他們還為任俊銘和丘婷婷合拍了不少相片。


    這天,既熱鬧,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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