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個倒黴蛋啊。”茶梨評價道,“你一定是抽獎隻能抽到 ‘謝謝參與’的那種人。”“……”鬱柏輕聲反駁了句,“不,我運氣很好,一直都很好。”茶梨對他中沒中過大獎也不感興趣,問:“這次的危機,根源在哪裏?”問出之後,茶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生過病的是詹星!而不是他以為的鬱柏!鬱柏對於微笑抑鬱症患者的經驗和知識,是從詹星那裏得來的?那詹星大概有過吞服泡騰片的舉動。他問鬱柏:“詹星是有精神疾病嗎?他輕生過?”鬱柏隻是:“嗯。”沒有詳細去說這件事。茶梨也不想打探別人的隱私,認為要治愈漫畫家本人,現在的問題就能得到解決,扼腕道:“那這要怎麽辦?我和我弟弟都沒有病啊。”他靈機一動:“要不我們兩個裝作得了精神疾病,再去治好,行不行得通?”鬱柏:“……”茶梨一貫如此,天真得幾近荒誕,但透露出無比的認真,積極地想要解決問題,想要守護諾亞城,這是植根於他內心牢不可破的責任。鬱柏道:“不是你想的這樣。個別病例,有詹星的經曆投射,但是社會性的爆發,根源不是詹星有無精神疾病,而是由於……由於一些原因,這裏的生命太漫長,加上一些因素,催化了社會性的絕望情緒,在無止境地蔓延。”“不懂,”茶梨道,“這是什麽意思?“鬱柏道:“這個世界,需要學會麵對死亡。”雨還是很大。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茶梨在樓道裏給同事打了電話,確認剛才那位墜樓女士的情況,同事回複說在醫院裏,一點輕傷不要緊,情緒目前也比較穩定。茶梨掛了電話,鬱柏跟在他身後,茶梨回頭和他對視,兩人眼裏都湧動著複雜的情感。“你不要跟著我,”茶梨冷硬地說,“我要去做事,你已經被我開除了,你不再是實習警員了。”黑色suv停在外麵路旁的車位上,茶梨快步走進了雨裏。鬱柏仍站在原地,問道:“你是不是不會原諒我了?”他的聲音並不大,在暴雨聲裏顯得幾近微弱,茶梨卻把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雨幕中,茶梨回過頭,大聲回答道:“我現在隻有一個希望,就是你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鬱柏臉上帶著難過,腳步朝前,還想追上前說什麽,茶梨硬起心腸,快步去開了車,不留情地走了。天黑了,還下著雨,諾亞城裏難得堵起了車。車窗上的雨珠滾落,茶梨緩慢地開著車,放在副駕上的手機,偶爾還會發出嗡鳴聲,地圖上無數紅點忽明忽暗。在終於開過一個擁堵的路口後,茶梨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這段路十分漫長,茶梨來到署長家,在院外停好車,雨比剛才小了很多。署長家小院的門開著,茶梨也沒敲門,自己走了進去,穿過院子進到家裏。客廳裏,署長戴著老花鏡在刷手機新聞,廚房裏署長太太在做飯,高中生倒著坐在小板凳上,在看電視裏的卡通偶像劇。兩個男主正在大雨裏撕心裂肺地吵架,男主之一說:“我寧可從來都不認識你!”茶梨:“……”署長看到進來的茶梨一身都是水,道:“你這是從哪來啊?雨下這麽大嗎?”茶梨沒有說話,他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署長大驚:“你把我沙發都弄濕了!”他叫高中生快去拿毛巾,高中生就去拿了條毛巾來給茶梨,觀察茶梨的臉,說:“哥哥,你是不是哭了啊?被我說中了!鬱柏真的渣了你啊?”署長很關心地問:“怎麽了怎麽了?”茶梨又掉起了眼淚珠珠。署長太太也從廚房出來看是發生了什麽,三個人都忙來安慰茶梨。高中生道:“分手就分手,到處都是男人,你難道還非他不可嗎?”署長也對茶梨說:“不想結婚就算了,我也不催你了,我當初看他像是個不錯的歸宿。”署長太太道:“別哭了,給你做好吃的吧?”署長說:“對對對,吃點好吃的就好了。”茶梨一邊掉著珍珠大的眼淚,一邊看署長,道:“你為什麽不好好吃飯?你現在瘦得臉頰都凹進去了。”“夏天嘛,”署長隻是笑,說,“瘦一點涼快。”茶梨來去如風,又說要走,也沒留下吃飯,叫高中生:“你送我。”“哦。”高中生跟著他出來,以為他想向自己傾訴情感問題,說,“你別跟我講,最煩情情愛愛的事了。”全然忘了自己剛才看卡通偶像劇裏男主們分手還看得眼淚汪汪。茶梨:“……”他第一次翻開了高中生的信息麵板,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他需要確認高中生的身份。“別傷心了,”高中生相當隨便一個小男孩了,道,“要不等我長大後,你跟我結婚好了,我也不用你做什麽,你給我買輛變速車吧。”茶梨通過麵板確認,高中生沒有超能力,隻是個普通高中生。他看看高中生的臉,高中生充滿希望地看著他,眼神裏帶著對山地變速車的期待。茶梨腦補了鬱柏來追求高中生的畫麵,隻見鬱柏騎著一輛blingbling的山地車,旁邊停著一輛同款,一米六的高中生原地歡呼,然後和鬱柏手拉手騎著車走了。“???”高中生看著嘴角抽搐的茶梨,感到莫名其妙。“……”茶梨被雷得不輕,不能直視高中生,趕快走了。在淅淅瀝瀝的雨裏,茶梨開車回了家,他現在隻想睡覺,所有的事明天再說,也許醒了會發現今天所有的事都隻是一場夢。鬱柏坐在兩層洋樓門外的屋簷下,屋簷擋著雨,但他渾身已濕透了,過來的路上想必經曆了點艱辛。茶梨一進院門,他忙起身,茶梨的語氣比他此時的體感都更冰冷數倍,茶梨道:“你來做什麽?”鬱柏張了張嘴唇,但茶梨並不想聽他說話,直接繞過他去開門。鬱柏站在側後方看著茶梨的動作,頭頂氣泡框裏有一個沮喪的表情。茶梨的手發著抖,插了幾次,鑰匙都沒能插進鎖孔裏,最後他急了,一串鑰匙嘩啦啦掉在了地上,他站在那裏,渾身發抖,呼吸急促。鬱柏想過去幫他撿,剛走近了些,被茶梨猛然回身一把推開,鬱柏直直摔進了旁邊的鳶尾花田裏,剛下過雨,花田裏全是泥。茶梨在門口台階上,憤怒地吼道:“你能不能放過我啊!我隻是個紙片人啊!我做錯了什麽?你們三次元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茶梨崩潰大哭起來。“……”鬱柏慢慢起身,一身泥地蹲在那裏,小心地把被他壓倒的鳶尾一株一株扶起來。茶梨哭得腦瓜子疼,抹了把眼睛,看到蹲在花田旁救助鳶尾的鬱柏,他的肩膀微微顫抖。他也在哭。茶梨:“……”他走過去,在身後踢了踢鬱柏,說:“你這個三次元的人,不要踩我的花。”鬱柏隨即起身,退到一旁去,微低著頭,小雨飄灑下來,鬱柏蒼白的臉上全是水痕。茶梨心裏很難過,道:“你不要哭了……你哭得有點醜。”鬱柏:“……”茶梨回身上台階,撿了鑰匙,開了門,道:“進來,換件衣服,把頭發吹幹,會生病……”提起生病二字,他又難過起來,沒再說下去。金漸層貓咪從沙發上跳下來,跑過來迎接兩人,還在鬱柏全是泥的褲管上蹭了蹭,茶梨忙把它抱起來。鬱柏也沒有上樓去換衣服衝澡的意思,站在門口玄關,像是隨時準備被趕出去的樣子。“我貓毛過敏,”鬱柏注視著金漸層,說,“我很喜歡貓,但不能養,去貓咖玩都得穿防護服。”茶梨愣了下,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他在三維世界裏貓毛過敏。鬱柏又說:“我是獨生子,沒有哥哥,父母不喜歡我的工作,也不喜歡我是個同性戀,他們希望我去考公務員,希望我能找個女孩結婚生孩子,我不願意,為此吵過很多次,後來就鬧翻了。”茶梨:“……”鬱柏說:“我希望能賺很多錢,用財富來向家裏人證明自己的正確,其實我知道,這什麽都證明不了。”他在諾亞城擁有的一切,對應的是他在三次元裏希望得到的,幸福,富有,家人的寬容,甚至還有了隻可以說全世界最可愛的貓。茶梨深呼吸了數次,才說:“所以詹星也很愛你,他在漫畫裏給你最美好的一切,你們這是……是雙向奔赴,他如果知道你來找他了,他應該也會很開心的。”“不,”鬱柏卻道,“不是,我對他不是這種感情。”“你不要為了安慰我就說這種話。”茶梨苦澀地笑了笑,違心地做出輕鬆的樣子,說,“分手就分手,到處都是男人,我也不是非你不可。”鬱柏沉默數秒,道:“都這種時候了,我真的沒有必要對你說漂亮的假話。你記得嗎,我曾經對你講過一件事,有個男生向我表白,被我拒絕了。”茶梨記得,說:“你不是說那是哥大學生嗎?你拒絕人家的理由是你想找年齡差不多的人戀愛……”他忽然驚覺:“那是詹星嗎?”鬱柏道:“對,是他。他是我挖掘的漫畫家,剛簽約的隻有十七歲,我帶了他三年多,對他有感情,但不是對你的這種感情,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對我產生了……他表白,我拒絕,過了沒多久,就因為我被老師介紹去和大佬談合作的事,鬧翻了,他就跑了。”“……”茶梨驚奇道,“他還在上大學?幾歲了啊他?”鬱柏說:“他穿進漫畫的時候,還差三個月才滿二十歲。”茶梨:“……”“我願意到漫畫裏來找到他,陪他一起生活,不是因為我愛他,”鬱柏的視線從貓咪身上挪到了茶梨,他注視著茶梨的雙眼,道,“我做不到,讓一個十九歲的小孩獨自麵對一個要依靠他自己來維持的世界。”第57章 好心的茶梨警官看鬱柏渾身是泥, 還冷得發抖,催促他上樓去洗澡換衣服。以為自己會被趕出去的鬱柏怔愣了許久,才慢慢地把鞋子脫掉, 赤著腳上了樓去。茶梨抱著眯眼打瞌睡的貓咪,站在原地也愣了一會兒。他對鬱柏的解釋無法給出正確的反應。理性告訴他, 鬱柏沒有說謊,事實上鬱柏應當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謊,至少在他無數次翻看信息麵板的時候, 不會欺騙他的超能力一直在這樣告訴他,鬱柏是個真誠善良的人。但感性又在敲打他, 愛是一種抽象的事物,當事人都不一定清楚愛或不愛, 鬱柏不愛詹星,還為了他跑進漫畫裏來當一個紙片人,還真是講義氣呢。可是詹星怎麽才十九歲?茶梨對著穿衣鏡看了看自己,他是有點娃娃臉, 但是整體上看起來, 還是一個二十五歲的, 成熟的青年警官。鬱柏衝過澡, 換了身衣服, 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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