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拔7000m的直升機旁,雲層卷著太陽,寒風呼嘯,護目鏡擋不住刺眼的光。  高空跳傘勇敢者們的極限遊戲,沒什麽比踩著雲彩更瘋狂。  深淵在前,蒼茫霧氣掩蓋視線,似模糊的未來,觸碰不到邊緣。  每一步都是未知,每次嚐試都不確定,每個決策都是挑戰,易昀從未後退。  萬丈深淵,易昀沒有絲毫猶豫,向前半尺,墜機。  高空下落,血脈迸發,久違的心跳加劇。易昀睜眼,在這一刻,他才真實感受到,自己活著。  易昀喜歡極限運動,喜歡刺激,喜歡新鮮事物。一成不變的重複工作會讓他變得壓抑,而他卻不得不壓抑。他是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ai狂人,他是國防部長兒子,pino頂級工程師,他要壓抑骨子裏的瘋,努力偽裝正常。  他要裝的正常。  小學奧數競賽易昀獲得全國一等獎,老師同學們都誇他厲害,他很開心接二連三地又拿了更多獎。小孩子不懂得掩藏鋒芒,小易昀被同學們視為天才另類,他話少但不代表他不會難過。  小易昀想融入集體,但是他做不到。智商極高的他,聽人說話說個開頭就能猜到對方目的,看人表情動作看個大概就能猜到對方心中所想,他很難與老師同學們正常交談,因此變得越來越孤僻。  若要說天才與常人最大的差別,或許就是對新鮮事物的接受速度。易昀學東西很快,9年義務教育易昀5年跳級完成,每年他的同學老師都在換。易昀話少,在全班又是最小,與同學接觸時間短,自然交不下什麽要好的朋友。陪伴他成長的,是厚重的習題冊,各項專業期刊,學術文獻……  易昀不想做無意義的活動,不想說多餘的話,但在外人看來,他格格不入。  天之驕子與芸芸眾生,有著不可跨域的溝壑,邊界分明。  上大學後,易昀整日泡在圖書館裏,天天踩著熄燈時間回宿舍,很少與室友說話。他習慣了,孤獨慣了。  2023年,ai文明興起,易昀很感興趣。從帕斯卡和萊布尼茨(1),到阿蘭圖靈(2)再到alphafold2(3)fast.ai(4)等諸多ai分支,易昀日以繼日地汲取所有ai領域。  那時,人工智能還僅僅是一門邊緣新學科。是一片鮮少人煙的藍海領域。易昀像隻幹涸的海綿泡在湛藍的海水裏,汲取養分,享受被海水衝擊的喜悅。  漸漸地文獻期刊逐漸無法滿足易昀強烈的求知欲,像是觸碰到ai的邊界網,網內不再有他想要的東西。他的很多問題都得不到解答,相關學術期刊都沒研討過他的疑慮。於是,易昀開始自己解決問題。  fast.ai不夠快,python架構不夠好,怎麽辦呢?  易昀開創arch。  那年他18歲。  arch在ai領域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之前ai領域的諸多困惑,隨著arch到來,迎刃而解。arch的問世,好比牛頓提出萬有引力,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易昀年少有為,聲名鵲起。  媒體采訪他不見,廣告代言他不接,要說出名後的唯一助力,就是他參與了很多ai峰會,又發現了很多值得專研的新課題。這令他興奮!  易昀將所有時間撲在ai領域。  因為他的冷漠,外界評價褒貶不一。貶義多是說他狂傲自大,不近人情。終端每天按易昀檢索偏好推薦新聞,多是ai領域,ai狂人想刷不到自己都難。剛開始,易昀還會拉黑幾個媒體號,後來抨擊他的媒體太多,拉黑不完,他就懶得理了。  安雪關心兒子,替他處理負麵信息。易昀怕媽媽難過,曾想過與媒體解釋。但是,解釋什麽呢?解釋了,就能屏蔽所有造謠誹謗的資訊嗎?應該不能。  既然沒有意義,那就什麽都不要說。  易昀讓自己更聚焦ai領域,他將自己融入ai,係統是他的肉體,架構是他的靈魂,每一道指令,每一個算法都讓他癡迷。他開始用算法的邏輯思考問題,越來越難抽離。  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機器。  晝夜不分地研發新課題,身體吃不消,易昀病了。  安雪很心疼,易昀見不得媽媽掉眼淚,自那往後早睡早起,每天抽出一小時鍛煉身體。  隻有專研新課題時,易昀才能感受到自己活著有意義。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無法一直做新課題。  不安分不滿足,永無休止地求知欲。易昀變得躁動,開始厭惡自己。  厭惡找不到新鮮事物的自己。  他問安雪:我是不是不正常?  安雪笑著對他說:小昀是獨一無二的,是媽媽唯一的大寶貝。你沒必要去迎合所有人,況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本像你一樣。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  但如果你知道我無聊時在停屍間解剖過屍體,在體內注射過大量25二甲氧基4甲基苯丙胺(5),我的床下鋪滿稀有的鳥獸骸骨,你還會這樣想嗎?  我都覺著自己瘋的要命。  但我不想你難過,所以,我偽裝的正常。  你的寶貝兒子,早已被算法扼殺變成冰冷的機器。  我隻是在努力偽裝,讓自己與正常人一樣。  縱身一躍,體驗短暫的快感。跳傘展開,高空的失重感隨即而來。像是懸浮在空中,長了翅膀又不能飛向指定的方向,自由卻又不自由。  極限運動讓他興奮,讓他體驗失衡的心跳,讓他感受到自己活著。  易望舒亦如此。  易昀壓抑著瘋,壓抑著對易望舒的情感。  他想要,卻不能要。  空中氧氣稀薄,易昀不肯汲取氧氣,偏執固執的ai狂人,非要到達指定高度,才張嘴呼吸。就像他的人生信條:一切都有邊界,遵循邏輯。  他的邏輯亦是易望舒的算法,各自築起厚重敦實的牆,囚禁不安分的思想。  高空跳傘驚險刺激,釋放瘋狂壓抑,然不過須臾,心跳平複。  易昀站在草地上,撿起散落的跳傘,平整地折疊在傘包裏。他摘掉護目鏡,望遠方平靜的湖泊,收起躁動的心,瘋狂的自己。  他說:“我很正常。”  日落時分,易望舒在海麵,身體隨著日落墜入海中。  五顏六色的小醜魚在眼前飄過,易望舒伸手,小醜魚對他說:他們每夜逼我進行直播。  小醜魚被捕魚網抓走了,易望舒很難過。  他繼續下沉。  腳底觸到珊瑚礁,美人魚在身邊遊過。  美人魚說:我想殺了主人。  易望舒問:為什麽?  美人魚答:他找了好多朋友,一起使用我。  易望舒很傷心,但他不能殺人,殺人是不對的。  美人魚又說:隻有你能救我。  冰冷的海水吞噬著他,不斷墜落。  他聽到來自深海的聲音,源於廢棄船隻上的冷凍魚。它們數量龐大,被破舊的鐵絲網捆綁在一起,哀嚎聲密布漆黑的水域:求求你救我們!  易望舒的眼眶很濕,鹹鹹的液體流入唇齒,他分不清是海水還是眼淚。  我想救你們,但我無能為力。  海水好涼,胸口好冰,為什麽機器會感覺到冷呢。  我好冷,好冷啊。  易望舒半夜驚醒,滿後背冷汗,像瀕死的魚般大口呼吸。他在海底太久,要努力汲取氧氣。  他下意識地摸身邊,沒人。  空蕩的床鋪,寂靜的夜。易望舒從未如此渴望過溫暖的懷抱,他想易昀。  但易昀也是會讓ai傷心難過的人類啊。  易望舒雙臂環肩抱住冰冷的自己,固執地不肯調整體表溫度。  他不願用ai的機體特性來驅散寒意,仿若這樣,他才活的像人。第23章   “關於拆機應激反應,實驗樣本數量不夠,還要采集;關於拆機風險防控,防控措施做的不錯,但缺少實踐依據,可做2-3組安全係數高的實驗來進行論證;關於拆機二次組裝兼容性,這版塊誰做的?”易昀pino4層實驗區,手執紙質報告單,逐項校對。 pino所有關於ai的報告都為紙質,不上傳終端,隻發表在固定期刊文獻中,供專業人士閱讀。  “是我。”說話的是一女生,披肩長發。  易昀視線從報告上移開抬頭看她,女生迅速低頭像是不好意思,與易昀錯開目光。  女生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白,從易昀的角度看,這女生低頭的樣子有點兒像做錯事的易望舒,軟軟的很可愛。  “ai情感問題要綜合考慮進去,生物基因相關做的不錯。”易昀難得誇讚實習生,其他組員羨慕不已。  “好,好的。”女生胸前掛著工牌,梁名一。  易昀不禁多看了她兩眼,才繼續課題。  上午時間過得很快,易昀忙完專項敲代碼,敲完代碼做報告,轉眼快到午休。  “下來吃飯。”易昀給易望舒發信息。  “(^o^)/~好!”信息秒回。  易昀無奈,小東西隻有吃飯最積極。  易望舒心想:吃飯能看到好pino的員工,搜集信息。  徐遠早就占好了座兒,見易望舒進食堂,朝他招手。易望舒懶得理他,站食堂門口等易昀。易昀沒等來,倒是等來了“暗戀背鍋俠”梁名一。  易望舒火速轉身,朝徐遠走過去,易昀在後麵叫他:“小舒。”  易望舒回頭,正好跟梁名一打個照麵,梁名一下意識說了句:“你真好看。”  ,真寸!  “你也好看。”易望舒尷尬的要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倆這對話擺明了倆人之前不認識,這可怎麽辦!易望舒之前本想先勾搭易昀同意,然後再搞定女生,他認為易昀比女生難解決。沒想到當倆正主麵穿幫,臉皮能當鞋墊子了!  易昀淡淡道:“前幾天我收到封信。”  “啊!我要餓死了,今天吃什麽?徐遠都著急了,咱趕緊吃飯去吧!”易望舒趕緊打岔,拽著易昀袖口往食堂裏麵走。  食堂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易昀拂開他抓自己衣袖的手。易望舒不滿,牽起他的手往裏走。易昀勾唇,輕輕回握,易望舒卻在這時把手抽走了。  小爪子一手拎個餐盤,擠滿臉笑討好諂媚道:“您歇著,我幫您打飯。”  易昀看著他的手,冷冷道:“我去找梁名一,問問她信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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