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藍敏儀一句話震驚了幾人。


    “小敏儀,這話可不能說啊!”被嗆到的雲晨陽緩過勁兒來說道。


    “王爺,以後我們談事是不是該避著敏儀了,她已經能聽懂了,又年幼不知輕重,這話若是傳到外麵會引來殺身之禍的。”生性謹慎的周憲陽說道。


    “這倒不必擔心,敏儀早就知道什麽話可以對什麽人說了,不會出去亂說的。”雖然藍敏儀這話有嫌弘嘉帝不肯駕崩讓位的意思,但不孝子榮韶淩也沒指責小姑娘。


    “這倒是,這小孩兒鬼得很。”已經在藍敏儀身上吃過虧的雲晨陽說道。


    就因為他小小地欺負了一下她,結果被她抓住把柄告了狀,句句皆是實話,卻句句引導別人往歪處想,還順便掀出了別的事兒。


    雲老先生罰兒子跪了祠堂,任他怎麽解釋都不行,與幼年榮韶淩接觸不深的雲老先生,不相信一個小孩兒會有這心眼兒。


    “小敏儀覺得這雲嵐道士不是好人?”白舒哲有點兒感興趣的問道,白舒哲同樣是榮韶淩一起長大的朋友,他父親早逝,十五歲就襲爵做了寧國公。


    幻想著遊戲人間的少年尚未成年就失去了依靠,隻能逼著自己成長,不愛動心眼兒的少年長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再不複從前的健談。


    “白叔叔,我又沒見過他,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好人?”藍敏儀奇怪地反問道。


    “那你為何說他禍國殃民?”雲晨陽問道。


    “他幫陛下治病,讓陛下恢複了健康,這本是好事,可是朝政卻因此更混亂,百姓因此多了些苦楚,難道不是間接的禍國殃民了嗎?”藍敏儀反問道,看雲晨陽的眼神有些鄙視。


    這小丫頭,不就是搶了她最喜歡吃的點心嗎?都害他跪祠堂了,還生氣呢,怎麽這麽愛記仇啊?雲晨陽有些無奈。


    “你又是怎麽知道朝政混亂,百姓苦楚的呢?”周憲陽也來了興趣,打算聽聽她的想法。


    “從以往各位叔伯的對話中知道的啊。朝中有林丞相等許多勤政愛民的官員,對陛下一些勞民傷財的想法多有規勸阻攔,陛下對此不悅。


    可陛下又沒精力管太多,有這些官員在,朝堂穩定,一切有條不紊,陛下幹脆就隨他們去了,樂得輕鬆,君臣相安無事。


    自從陛下身體大好,精力旺盛,對權力越來越熱衷,朝廷的大事小情都要抓在自己手中。而且還好似有人給陛下出主意,讓朝臣互相牽製。


    這兩年朝堂上多了秦泰、趙海齊、李朝等奸佞小人,他們在陛下的偏袒扶持下升遷迅速,與林丞相為首的官員形成抗衡。


    這些人有能力、有才華、有手段,卻沒有操守,隻辦讓陛下開心的事,朝上有了他們,就烏煙瘴氣了許多,王叔皺眉的次數也多了。”藍敏儀小小年紀卻說的頭頭是道。


    從三歲起,藍敏儀經常住在襄王府,榮韶淩與人議事時常會帶著她,別人議事,她就在一邊吃喝玩樂睡,可她早慧,又記憶力超群,記下的東西可不少。


    “可真是不得了了,這小敏儀跟在王爺身邊久了,這頭腦和王爺小時候也差不多了,晏清回來不得嚇一跳啊!”雲晨陽感慨道。


    藍晏清小時候可單純了,結果在外戍邊多年,閨女被滿身都是心眼兒的榮韶淩帶偏了。


    “可惜了。”周憲陽感慨道,這小姑娘與她兩個哥哥比天資聰穎,卻受困於性別,沒有立於朝堂的機會。


    “有什麽可惜的,姑娘聰明點兒,省得長大了受騙受挾製,日後誰也別想隨意拿捏她。”榮韶淩說道,姑娘家更得聰明,才能活的暢快。


    “誰敢拿捏她啊?”雲晨陽瞪大了眼睛,“聽敏行說,她已經開始打基礎練武了,每天早上起來跑步、紮馬步從來不耽誤,可有恒心了。


    我都替她日後的相公捏把汗,娶了個有腦子有身手的媳婦,不得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去去去,才這麽點兒孩子胡說什麽呢!沒個正型!”榮韶淩聽人提起藍敏儀的相公,有種嶽父嫌棄女婿的感覺,雖然他不是嶽父,也不知道這女婿在哪兒呢。


    “敏儀說得對,雲嵐若是包藏禍心,必是個極危險的人物。他幫父皇調養好了身體,父皇很信任他,時常與他一起悟道閑聊。


    父皇當了十幾年的皇帝,都沒揣摩出多少為君之道,這兩年在拿捏朝臣這方麵確實順手了許多,進步不小,唯一的變化就是身邊多了個雲嵐。


    而且雲嵐開始展現他觀星測命的本事了,此次他提前預測了黃河水患,父皇沒有相信以致造成大禍,以後對於他的話就會多些考量,若再準確幾次,隻怕就言從計從了。”


    “是啊。若他真是個下山濟世的道長還好,若是個歹人,陛下可就成了他陰謀的執行者了,這誰能擋住?”周憲陽臉色凝重的點點頭。


    “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他若是能準確預測幾次,不但陛下,朝中官員都會信服,日後當他預測了下任明君,朝中人仍然會深信不疑,這對王爺大大的不利。”大理寺少卿衛信說道。


    “那就讓他的預言無法成真唄。”雲晨陽沒當回事。


    “你說的容易。拿不準的事情他是不會開口的,畢竟天機不可泄露嘛,現成的借口,故弄玄虛的人都這麽說。”白舒哲說道,


    “而且事關人命的大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像這次黃河水患,若是陛下信了,雖然未必能阻止大堤決口,但至少能提前遷移低窪處的百姓,減少傷亡。”


    “偏這人的出身經曆都沒問題,平常處事也小心謹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想讓他失去陛下的信任,難!”王明澈也覺得不樂觀。


    “慢慢來吧,晨陽,你讓宮裏的人多盯著雲嵐,隻要他有問題,就不可能不露出破綻。”榮韶淩親手倒了杯溫水,給吃著棗泥酥的藍敏儀放在手邊。


    “此番我離京,少說也得三四個月,你們行事要低調小心些,父皇扶持的那些奸佞小人正盯著我們找錯處呢,這可是他們飛黃騰達的墊腳石。


    上個月蔣禦史被流放,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發生。如今父皇鐵了心地清理朝堂上不聽話的人,不要往槍口上撞,做些無謂的抗爭。”榮韶淩囑咐道,他又不想逼宮奪位,那行事就不能太張狂。


    “下官們記住了。”眾人點點頭,又閑話了幾句,這才各自散去。


    榮韶淩帶著藍敏儀回了後院,孫夏微已經走了,直接就把女兒舍在了襄王府。


    等一起吃過午膳,榮韶淩命人帶藍敏儀回房午睡,自己則走過去,從後麵抱出了金綰,彼時金綰正指揮著丫鬟管家給他準備行李。


    “時間不早了,你得注意休息,別累著,東西讓他們收拾吧,簡單準備些就行,到了災區不能太奢華。”榮韶淩柔聲說道,無視了金綰的掙紮,抱著不肯鬆手。


    主院伺候的人早就見慣了王爺時不時的肉麻膩歪,從最初的震驚、難以置信,到如今的波瀾不驚,立刻識趣地退了出去。


    屋裏就剩了夫妻倆,金綰也就不再掙紮,任由榮韶淩帶著向床榻走去,“沒給你準備太奢華的,隻有四套郡王禮服,其他的就是尋常衣服,再就是些藥丸之類的,大災過後容易產生瘟疫,你得注意著點兒……”


    金綰細致地講著衣食住行各方麵的注意事項,榮韶淩扶著她在床上躺下,嘴裏還不時回應兩句。


    躺下沒多久,孕期嗜睡的金綰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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