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敏儀在殿外跪了兩天,雖有太後命人送來的東西,但也狠狠的受了幾分折磨。


    縱然膝下墊了再厚的墊子,跪得時間長了也受不了,先是疼,再是酸脹發麻,跪到後麵雙腿已然快失去知覺了。


    不但膝蓋受傷,她還餓,這兩天每晚太後都會命人送來太醫開的補身湯,但這一小碗湯能增強體力,卻緩解不了饑餓。


    長時間跪著不動,又不吃東西,她自己的身體產生不了足夠的熱量,地上的寒氣侵襲,雖有厚厚的衣物圍著,身上依然寒涼。


    藍敏儀雖自幼習武,身體比其他貴女強的多,可她依然是錦衣玉食養大的,何時受過這份兒苦,到最後虛弱極了,跪著都會偶爾搖晃,隻憑自己的意誌強撐著。


    這期間不是沒人求情,還不少,皇親國戚、文臣武將都有,但不知她受罰的具體原因是什麽,就無法對症下藥,全被榮韶淩駁了回去。


    後來榮韶淩借定親王之口傳出了藍敏儀受罰的理由:在西境時,公主為親手報家仇,私自離隊前往北狄,幾日才歸,陛下得知後,驚怒交加,大老遠的將她宣了回來。


    如此一來,前往求情的人就沒了,身份高、脾氣大的還得罵她句活該,本來就對她沒好感的人更是心中暗恨陛下過於偏袒,罰得太輕了!


    榮韶淩和藍敏儀插手北狄內亂的事朝中無人知曉,所以在別人看來,藍敏儀跑去北狄就是衝動作死,萬一被抓還要牽連宣朝,作為出身藍家的公主,她屬實有些驕狂無知。


    第三天上午,這二十四個時辰總算要跪完了,藍敏儀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但仍咬牙堅持著不肯昏倒。


    “臣林宇參見公主,願公主安康。”一個有些衰老的聲音從側方響起。


    藍敏儀轉頭望去,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臣正向她行跪拜大禮,她動了動自己有些糊塗的腦子,想起來林宇是從前的左相,被先帝貶去做嶺南巡撫的。


    “林大人免禮。”藍敏儀十分謙和的說道。


    林宇起身後,藍敏儀才看清了他的麵貌,身形瘦削,臉上衰老之相十分明顯,棕色的皮膚,密密麻麻的皺紋,隻有眼睛依然明亮,透著看遍世事的精明。


    林宇離京時,藍敏儀已經七歲,記事了。麵前這人與藍敏儀記憶中的那個儒雅文人相去甚遠,可見其這些年在南方的日子不太舒服。


    兩人略說了兩句,殿內的太監就出來回話了,“林大人,陛下宣您進殿呢。”


    林宇隨著小太監走進了殿內,聽說林宇到了,榮韶淩都沒批奏折,專心等著這位老大人呢。


    “老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林宇年歲大了,看樣子身子骨也不太好,但行禮的動作依然一絲不苟,相當完美。


    “免禮平身,給林愛卿賜座。”榮韶淩免禮很快。


    “老臣謝陛下賜座。”說完後,林宇才小心地坐下來。


    林宇此番回京是榮韶淩下旨召回的,他登基後,有意將林宇調回京中任職,林宇卻自言年老體衰,接連上了三封奏折乞骸骨。


    八年前,林宇為了江山社稷,扳倒了弘嘉帝的心腹秦泰,被弘嘉帝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貶去了嶺南做巡撫。


    嶺南位於宣朝極南之地,山海之間,環境惡劣,發展落後,曆朝曆代皆為犯人流放之所。


    林宇雖是去做巡撫的,但對於京城中長大,年輕時外放都是富庶之地的林宇來講,這是個很大的挑戰。


    不過好在林宇這個世家出身的人卻自有其堅韌,不服輸,走到哪兒都想著造福萬民,為嶺南的發展做了不少貢獻。


    按宣朝規定,巡撫一任三年,到時或升遷或調任或撤職,隻有極少情況下才會連任。


    林宇做了三年嶺南巡撫,政績斐然,但小心眼兒的弘嘉帝不可能將其調回京城,又怕他在嶺南久了成當地土皇帝,所以想了個損招,將其調到了三迤為巡撫。


    三迤與嶺南一樣,同樣是環境炎熱惡劣、蛇蟲橫行、經濟落後的地方。


    林宇在三迤又做了三年巡撫,任期滿後,不做人的弘嘉帝又將他調回嶺南,林宇上書乞骸骨的折子都被弘嘉帝壓下了。


    好在林宇壽命長,總算是熬死了弘嘉帝,熬到榮韶淩繼位。


    “林大人這些年在嶺南和三迤為君分憂,為百姓操勞,著實辛苦,如今年事已高,理當頤養天年。”一番交談後,榮韶淩改了主意。


    榮韶淩本是不舍林宇這麽個能人致仕的,但今日一見,發現他確實已是風燭殘年,致仕之心堅決,也就不再強求,他不想恩將仇報將這老人強行拖進朝堂的深淵。


    “老臣謝陛下體恤。”林宇急忙起身謝恩。


    林宇辭官不是因為心有怨憤,而是實在力不從心,他老了,沒那麽多精力與人爭權勢了,還不如趁皇帝對他頗為好感時致仕,給兒孫留下些情麵。


    正說著,門口的太監進來回稟,“啟稟陛下,公主殿下的受罰時間已到,皇後娘娘來接人了。”


    “朕知道了,讓她們去吧。”榮韶淩擺擺手道,“林愛卿剛才可見過宣和了?”


    “回陛下,老臣已見過了,殿下長大了。”林宇沒多說。


    “林愛卿致仕後想是要留在京城榮養的,朕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請林愛卿每月抽兩三日的時間,來宮中上書房為皇子和公主教授些理政之道。


    不瞞愛卿說,朕這一雙兒女沒一個省心的,宣和聰敏善斷,膽大進取,卻也衝動重情,有時難免失於理智。


    晟澤這孩子又過於老實平庸,若要撐起朝堂還需多加調教。這滿朝之中,也就愛卿最為合適了。”榮韶淩誠懇地說道。


    “老臣承蒙陛下看重,必盡心竭力教授兩位殿下。”不同於之前堅決辭官,這事林宇答應的很痛快,不過是每月兩三日罷了。


    他兒子不成器,所有的希望就放在了三個孫子上麵,如今孫子們尚未科舉入仕,他卻已然退出朝堂,人走茶涼,孫子們的仕途堪憂。


    這兩位殿下,一位是未來的君主,一位看樣子也是個實權長公主,打好關係有百利而無一害。


    林宇回了家,聖旨也到了,他又成了正一品的大人,不過職務卻成了翰林院的大學士,這是個好聽的虛銜,每月隻需初二、十六去上書房為皇子公主授課即可。


    隨聖旨到的還有大筆賞賜,古董字畫、文房四寶、金銀布匹,對這個老臣,榮韶淩很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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