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穀大敗將宣朝推入了險境,本來還有希望在談判時與西戎討價還價一番,如今卻要防著西戎轉頭與西夜聯手入侵了。


    榮韶淩將大軍出征的日子提前了兩天,宣朝需要有一場勝利,讓西戎看到宣朝依然有實力。


    大軍出征在即,主將的身份終於揭曉,朝中官員比之前設想的還要平靜,隻有幾個老古板私下裏多嘴了兩句,卻沒人敢上奏阻止,因為他們找不到可以替代之人。


    西境戰況凶險,沈久明、莫宇輝都是成名已久的老將,卻相繼敗北,其他將領或實力不濟,或鎮守要塞,再無能接替莫宇輝之人。


    而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就要屬莫欽了,隨父親征戰多年,也曾統兵作戰,小有名氣,可惜這次隨父親戰死在了白石穀。


    其他人如寧國公世子白亦凱,雖也在軍中待了幾年,卻隻參加過小規模戰役,沒有統領大軍的經驗。


    看來看去,藍敏儀居然是統兵經驗最多的那一個,又有藍家這層光環在,似乎做主將也沒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了。


    再者眾臣剛就和親一事惹惱了榮韶淩,也不敢再多事,隻一心期盼著藍敏儀能旗開得勝,否則他們想和親都未必有機會。


    八月十二大軍就要出征。


    八月十一,北大營的一萬騎兵整裝待發,他們要提前前往趙州,與趙州大營的兵馬匯合,一同出征。


    京城外搭起了高台,榮韶淩率領文武百官前來送行,望著遠去的旌旗,滿目期盼。


    傍晚時分,藍敏儀帶人趕到了趙州大營附近安營,打發走了前來拜見議事的尤智武等人,藍憶豐滿臉嚴肅地上前請罪,“家主,屬下治軍不嚴,讓莫銘混到了軍中。”


    藍憶豐素來是個活潑的性子,縱然娶妻生子、身居高位了也不改爽朗本性,但父親的死訊卻突然讓他改了性子,穩重嚴肅、謹慎深沉,有了一家之主的威嚴。


    藍敏儀翻文書的手一頓,“確定是他?本事還挺大,怎麽跑出來的?”


    昨日她曾去過汝陽侯府,莫銘因鬧著上戰場為父兄報仇而被侯夫人關了起來,門窗緊鎖,幾重護衛,藍敏儀都沒能見到人,隻在院中說了幾句話。


    藍敏儀將手中的文書遞給念心,命其妥善放好,站起身來歎了口氣,“走吧,去看看。”


    夜色已深,營地內的簡易帳篷早已搭好,崗哨及巡邏的士兵各司其職。


    大戰在即,軍營裏也並沒有恐慌的情緒,不當值的士兵有聚在營帳內的,也有圍著篝火聊天的,大多在暢談日後建功立業。


    這些騎兵都是在普通士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平日裏訓練嚴格,待遇也好,藍憶豐又是個豁達正直的長官,不許營中有歪風邪氣,賞罰分明,士兵們有盼頭,所以精氣神十足,意氣風發。


    藍敏儀幾人走到莫銘所在的帳篷時,裏麵很熱鬧,老遠就聽到莫銘的大嗓門。


    莫銘將門出身家學淵源,沒有貴族架子,又能說會道,故而很快得到了眾人的認可,一口一個莫兄弟的叫著。


    “一個生人就這麽容易得到了信任,這些士兵都沒有警惕之心嗎?”藍敏儀有些不悅。


    “莫銘是混在之前那些恩蔭草包中入的軍營,有兵部下發的文書,名正言順,無人會懷疑。


    幸虧末將的一個親衛來找同鄉,這才認出來,否則隻怕真讓他混去邊境了。”藍憶豐十分慶幸發現的早。


    恩蔭草包是指那些在兵部大放厥詞不敬忠烈,恰好被藍敏儀逮個正著兒的倒黴蛋,藍敏儀“承諾”給他們報效朝廷的機會。


    那幾名老將實在是年歲已高,雖然他們渴望戰死沙場,藍敏儀卻於心不忍。


    倒是那些靠祖輩功績恩蔭得了武職,卻沒見過戰場的人挺年輕,藍敏儀找榮韶淩請了旨,將他們編入軍中當大頭兵。


    “嗬,這麽說還是我給他提供的便利了?”藍敏儀沒好氣兒地說道,“敢給本宮夾帶私貨,這兵部的人好大的膽子!


    趁還沒出發,將人再排查一遍,混進個莫銘沒什麽,若是個奸細可就壞了。這次是我大意了。”藍敏儀有些後悔之前的草率了。


    藍憶豐答應著去辦了,這邊有人進去將莫銘喊了出來。


    莫銘出門一見到藍敏儀,心中一驚,慌忙跪倒在地,做驚慌失措狀,“小的拜見公主殿下。”


    “怎麽?你認識本宮?”藍敏儀看著莫銘故意塗黑的臉冷哼一聲。


    “回殿下,不認識。隻是在營中穿這種盔甲的女子也隻有殿下了。”莫銘的頭越來越低。


    “可是這營中人,他們都稱呼本宮為大將軍。”藍敏儀低頭湊近了做仔細觀察探究狀。


    “小的失言,請大將軍恕罪。”頂著審視的目光,莫銘硬著頭皮說道。


    見他仍要裝模作樣,藍敏儀沒有耐心了,“送莫二公子回京。”說罷轉身就要走。


    “我不回京!”莫銘瞬間抬起頭來。


    “怎麽?不裝了?你必須回京!私自混入軍營,可是大罪!”藍敏儀冷冷地說道。


    “查實確非奸細者,隻須八十軍棍,來吧!但凡我喊一聲就自己回京。”莫銘梗著脖子,威武不屈的樣子。


    “這是我的軍營,由不得你討價還價,你必須回京!”藍敏儀斬釘截鐵,“汝陽侯府的規矩是:嫡長子從軍,次子從文。別壞了府上的規矩。”


    “那是從前!如今父兄慘死,我豈能安享富貴安樂,我必是要為國為家報仇血恨的!”莫銘滿腔悲憤。


    “國仇家恨自有人去報,莫叔叔和莫大哥不需要你替父兄報仇,隻需你撐起侯府這個家,為侯夫人、為剛滿月的雨桐撐起一片天!”


    這話在一名主將嘴裏說出來不太合適,但藍敏儀卻私心裏不希望莫宇輝落得家破人亡、後繼無人的下場。


    莫家嫡係男丁隻剩了莫銘,卻還有許多虎視眈眈的旁係,一旦莫銘出了差錯,侯府隻怕要被人分吃幹淨。


    莫銘看著藍敏儀冷厲、堅決的雙眼,想起了平西王府的悲劇,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有些不甘心。


    藍敏儀不管他甘不甘心,反正在她這兒回京沒商量,“兵部誰給你的公文?”


    “我回京就是了,不要因我牽連無辜。”莫銘喪氣地說道。


    “你確定那個給你報仇機會的人是好心?莫二哥,你該重新審視周圍的一切了!”藍敏儀別有深意地說道。


    重新審視後你就會發現,有父兄庇護和失去父兄庇護後,這世界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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