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冬天,蕭瑟清冷,寒風夾帶著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正值臘八,萬家燈火。


    街上行人稀少,沈夢雪拖著憊懶的身體,縮了縮腦袋,麵無表情的走在街上。


    耳邊不斷傳來歡聲笑語,似乎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而她,隻能看著呼出來的白霧,慢慢消散。


    十分鍾的路程,硬是走了半個小時。


    十分鍾前,電話裏清晰傳來母親稍稍不耐煩的聲音:


    “夢雪,你也老大不小了,過了年都二十八歲了,你看上咱們家提親的媒婆們,都快踏破門檻了。”


    沈夢雪微微拿開手機,“媽,我還不想結婚……”


    “你這丫頭,媽在你這個年齡,你都能打醬油了。”


    接著,電話被人拿走,換上嘶啞的聲音:


    “夢雪啊,爸也不是催你結婚,好歹總有個男朋友吧?”


    “爸這病,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結婚生子,就當看在爸的份上……咳咳!”


    沈父的聲音中透著濃濃的虛弱,沈夢雪於心不忍,答應下來:


    “爸,我有男朋友的,隻是還沒來得及帶回來看看你們。”


    沈父激動不已:“真的嗎?爸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成家,有個好男人照顧你,這樣……咳咳,爸走也走的放心了。”


    “爸,不會的,醫生都說了,您的情況很穩定,隻要定期複查,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沈父:“好,你好好工作,過年帶回來小住幾天。”


    掛斷電話,海城鄉下,一棟二層小樓,沈父去年查出肺癌,經過一年放化療治療,暫時壓下病情,整個人也脫了相,瘦骨嶙峋的,活像遲暮之年的皚皚老者。


    “老婆子,你別逼太急了,夢雪這孩子命苦,好在她很懂事,什麽事都不需要我們操心。”


    他麵前,穿著素色棉衣的中年婦女,嘴角一勾,表情隱有嫌棄:


    “我逼她了嗎?你以為我很願意逼她嗎?還不是家裏欠了那麽多錢,到現在,連個親戚走動都沒有。”


    她微微斜眸:“生怕來我們家就要給點紅包似的,怕都怕死了。”


    沈父歎了口氣:“都怪我這病,老婆子,你別著急上火。”


    中年婦女轉身就走,嘴裏嘀咕:嫁給你們沈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兒子失蹤,唯一的女兒,也不肯嫁人。


    現在倒好,臨老還要伺候你這糟老頭子。


    彼時,海城複興東路十字路口。


    沈夢雪等著紅綠燈,已經五點半了,她還要趕去做兼職。


    一家子重擔全壓在她身上,小小的身軀,被壓彎了腰。


    “砰——”


    突然,一輛看上去很豪華的車子,橫衝直撞!


    衝入紅燈中,與側向車道幾輛正常行駛的車子,狠狠撞在一起。


    豪車翻滾,很快被撞翻在地,油箱爆裂,刺鼻的燃油不斷流出。


    危急關頭,所有人都遠遠觀望著,不敢上前。


    主駕駛上,一名司機已經昏迷過去。


    車後排被壓在地上,砰,車窗玻璃被人從裏麵敲碎,一隻滿是鮮血的大手艱難伸出,不斷呼救:


    “救命!快來幫我一把!”


    很可惜,這種情況很明顯是豪車全責,路人根本不敢上去施救。


    看熱鬧是天性,他們可不想沾染上麻煩。


    男人臉都壓在車廂裏,看不太清楚,隻能看到一雙星眸,還帶著焦急之色。


    正值晚高峰,周圍車子瞬間堵成一條長龍。


    沈夢雪排開人群擠進去。


    那雙渴望又無助的眼神,充滿了對生命的眷戀,這樣的眼神,她在父親身上見到過。


    當時,確診肺癌晚期時,父親的眼神,就是這般樣子。


    彷徨絕望,又充滿著哀求憐希。


    沈夢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瞬間就衝過去。


    有人好心提醒:“小姑娘,別過去,等下爆炸了,你自己都要死在那裏。”


    也有人嘲諷著:“開著庫裏南就到處飆車,這群紈絝子弟,死了也活該,免得留著禍害人。”


    還有人冷笑道:“依我看,她是想救出那名富家公子,以此換來潑天的富貴!”


    沈夢雪對這些議論聲充耳不聞。


    步伐堅定,跑過去,單膝跪在地上,清冷的小臉上,滿是鼓勵的眼神:“我先打開車門,你在裏麵配合我。”


    下一秒。


    “哢!”一聲響。


    車門自動落鎖。


    “什麽?怎麽會這樣?”


    “怎麽辦,你能打開車門嗎?”


    男人堅毅的臉上,始終帶著沉穩冷靜。


    他的腳,被勞斯萊斯落下來的小桌板卡得死死的,無法動彈,就算這樣無處借力,男人依舊用拳頭砸碎車窗,可想而知,力度之大。


    “需要我怎麽做?”當事人不慌,沈夢雪有些慌了。


    汽油越滲越多,很快淡黃色粘稠的液體,就流到她腳邊。


    “如果能把車門打開,就可以救我出來了。”


    聽到這話,沈夢雪立刻努力拉著車門把手。


    隻可惜,根本打不開。


    轉身,她朝著四周求救:“有沒有好心人過來幫一把,求求你們了!”


    寒風刺骨,她清冷的聲音宛如動聽的天籟,飄揚而出。


    她柔美的眸子望向哪裏,那裏的人就扭過頭,躲開她祈求的目光。


    誰願意去管別人的死活?


    “別求他們,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男人冰冷的聲音,越發絕望。


    似乎已經接受現實,又似乎累的失去力氣,停下推門的動作。


    沈夢雪蹲下身子,努力裝作鎮定的樣子:“聽著,我不管你現在身處什麽樣的絕境,如果你放棄了,認命了,也就離死亡不遠了。”


    她顫抖的聲音談不上美好,卻又充滿著無數正能量:


    “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會出來的!”


    陸辰宇星眸深沉的看著她,薄唇微揚:“沒想到,陪我到生命盡頭的,卻是一個我從來都沒見過麵的陌生女人!”


    “別說了,如果你能出來,我願意陪你說一輩子的話!”


    聽到他聲音裏的失落,沈夢雪努力安慰著他:


    “記住我,我叫沈夢雪!”


    她起身,一腳一腳踹著車門,企圖打開它。


    男人則是在裏麵不斷嚐試按著遙控門栓。


    “哈哈哈!”對麵西餐廳靠窗卡座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矜貴帥氣,女的優雅大方。


    “陸辰宇,這次看你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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