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夾菜的動作一頓,忽然道:“你問這個做什麽。”看吧,它開始警惕了。張甘歎氣道:“我們人類平均壽不過百,百年後我就死了,不能給你送好吃的過來了。”白狐一愣。張甘又道:“但是我的子孫可以,你不介意的話,以後我可以讓他們繼續送過來。”白狐鬆了一口氣,吃了一口肉壓驚,昂頭高傲道:“你以為我的空間什麽人都可以進來嗎?這可不是你說了算。”它想了想,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大好,生怕讓這個人類不高興,又補充道:“我說的也不算。”它繼續夾菜,慢條斯理地說:“我說過,你是特殊的,是被這個世界選中的人類。其他的人類,是不允許進入,也不允許我們接觸的。”這個說法倒是和泥人的一致。張甘暗想,又問:“那如果有人誤入了呢?如果你不小心接觸了他們呢?”“如果?”白狐嘴裏發出可怕的咀嚼聲這家夥吃雞肉從來不吐骨頭,就那麽嚼碎吞下。它麵無表情地吞下。“沒有如果,我對別的人類沒興趣。”張甘疑惑道:“可你不是第一次吃人類的食物了吧,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會拿筷子了,誰教的?”白狐正抿了一口酒,聞言差點兒噴了。“這個……是我和朋友學的!它是聰明的家夥,不僅會用人類的東西,還會做人類的食物!”它急忙道。張甘裝作一臉好奇:“是嗎,你還有這樣聰明的朋友。”白狐神秘說:“對啊,我都要懷疑它偷偷藏了一個人類啦,我也經常偷看人類做菜,可是根本學不會!沒有人類手把手教的話,眼睛會了一點用也沒有,做出的味道完全不一樣!”那個確實,手把手教也不一定能教會呢。張甘心裏好笑,繼續裝作不明白道:“它私藏人類又怎樣呢,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那可不行,普通的人類進來,非常麻煩。”白狐皺眉道,“最初就有一些像我這樣的家夥,被人類蠱惑去了人間,那些家夥後來再也沒有回來!一個去了,兩個去了……弄得數量越來越少,自己也變得衰弱。”張甘詫異道:“被蠱惑?”“是呀,你們人類中有些人很愛騙人。我們當中也有一些愚笨的家夥,是很容易上當的。隻要人類為它們冠以神明的名號,跪拜祈求,那些笨蛋就暈乎乎忘乎所以,什麽都答應了。”白狐鄙夷道。張甘糊塗了。可是泥人說,它是因為觸犯了規則,才被罰困在人間的。這隻狐狸是不是忽悠他呢?張甘不動聲色道:“那為什麽會衰弱呢?”“因為人類的世界並沒有足夠的能量讓它們維持存在,就會一分一分衰弱下去,然後消亡。我們誕生於此,不能離開此地,否則是會變弱的。”白狐說完,喝了一口酒,又瞥眼道,“你可別想引誘我,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去人間界的。”張甘眼皮一跳。這倒是印證了他的猜想,泥人以後可能會慢慢消失。“如果去了再回來呢,可以恢複嗎?”“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白狐說。“沒聽說誰去了還能回來的。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不能讓別的人類進來,也不會回應他們。如果你來不了了,我也不會回應別的人類,免得被他們蠱惑。除非你們的世界再選出一個人類。”張甘低頭沉思一陣,道:“我的世界,最近出現了一些透明人,你對他們了解嗎。”他把上次被拍進去的事情大致說了說。“另一邊的人類?”白狐驚訝道,“你看見了?”張甘搖頭。他就是什麽都看不見才覺得很被動,也很不自在,仿佛隨時有人在監視他一樣。白狐吃好了,擦擦嘴角,道:“他們不會破壞你的世界,這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不過,確實奇怪,他們從不越界的,因為很難過來,一旦來了,就回不去了。”它又問了那個空間的詳細情況,問他有沒有回應那裏的主人。張甘當然說沒有,那裏的主人都沒出現。“那就好,那是永動之主的世界。”白狐說,“它無時不刻在召喚附近的生物,你們可真幸運,再多停留一陣,被輸送到腹地,就走不掉了,會被融入它的身體,成為它的養分和能量。所以我說過,別的世界是很危險的,以後別走錯了。”張甘又問起了那個拍他的人。白狐打了個嗬欠,回到它的軟榻上趴著,閉眼道:“他們確實有那個能力,不過,僅此而已。從你們的世界,他們是無法穿過界回去的,你放心。那個人麽,也不會傷害你的。”張甘追問道:“他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那樣做?”白狐卻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的樣子,看起來不想告訴他太多的事情。張甘默默收拾碗筷。“張甘。”白狐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它睜眼,金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巨大的狐尾擺過,將他圍住。“如果有人蠱惑你,絕對不要去,不要去任何世界。”柔軟的、溫暖的世界,一切白得刺眼。當白光退散,白狐不見了,張甘回到了房間裏。等他走了,白狐從床上跳下來,來回踱步,嘴裏不住嘀咕:“他不會去的吧,不會吧?”它冥思苦想半天,眼神時而凶狠,時而落寞,時而苦惱,口中念念有詞:“我就那麽一個人類,可別被拐跑了呀……”第33章 ◎-◎張甘回到家裏, 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問門牌的事。當然,門牌是活的也沒關係。他比較在意的是那些透明人, 那些人為什麽要來這個世界, 他們真的不會擾亂這裏?畢竟看不到還能穿越障礙,實在太容易生事了。張甘琢磨著,還是再去找莊園主打探一下。然而第二天村裏下起了大雨, 道路不便。雨天人也憊懶了些,張甘就在屋裏待著。雨水給夏日帶來了難得的清涼,泥土和青草味到處鑽。雨停後, 樹葉、瓦片、泥土上全都留下濕漉漉的痕跡。張甘在紅磚老房子裏收拾。這裏頭有不少舊物,太公、爺爺、爸爸,幾代人留下的東西,非常多。紅磚房雖然結實一些,但是也漏雨。這是瓦房的通病。張甘忙著檢查, 免得屋裏東西被打濕壞了也不知道。不過還好, 自從上次回來捅了一次瓦片, 房子就沒再漏過了。他看了看屋裏的雜物, 東西多是爸爸當年用的,因為媽媽舍不得扔。祖上留下的隻有個紅木箱子。張甘記得裏邊是族譜和各種古抄本,他打開箱子, 檢查了一番,沒濕,也沒蟲蛀。他正翻看著族譜, 猛地抬頭, 仰望屋頂。上麵有細細碎碎瓦片翻動的聲音。他出門去望, 又看不到什麽。老鼠嗎, 還是貓?可是下著雨, 小動物不會在房頂走動吧……吃飯的時候那麽一說,媽媽就遲疑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偶爾也聽到過這種聲音,我也以為是野貓爬的來著。”奶奶:“貓貓哦!”張甘道:“興許吧。”村裏的貓都是散養的,平日裏飛簷走壁走家竄戶,身手矯健,上個牆頭房頂那是再尋常不過。媽媽還是有些犯嘀咕:“誰知道哦,我有天晚上進去找東西,就跟以前上你那兒住的那幾夜,天花板總有珠子掉落的聲音一樣,心裏可毛了。”張甘笑道:“那是牆體熱脹冷縮。”他決定把瓦房的照明線路也檢修一下,換上亮一些的燈泡。觀察了兩天,確認沒什麽事,他就跑外婆家去了。這次為了不讓媽媽擔心,他說出去耍耍兩天,沒確定哪天到外婆家,免得這兩頭不見人擔心。不過這次,他沒在路上遇到那樣的陣雨,順利到了外婆家。兩老高興地拉著他張羅好吃的。張甘這才想起要進入莊園主的世界,也是有條件的得等到下雨!還得是那奇怪的過雲雨。這雨要是一直不來,或是一般的雨,他就進不去。天氣晴朗,他一邊在夥房打下手,一邊跟兩老嘮嗑。外婆說最近家裏有件怪事,院裏老有人亂丟瓜皮果核進來,不知是誰幹的,侄子們輪番蹲點,也沒看到人。張甘便也說到家中瓦房頂上的奇怪事,外公道:“怕不是什麽小動物在瓦下做了窩?要麽是哪裏的木條朽了,瓦就跟著挪位了。”張甘大略看過,覺得木條沒問題,有沒有動物就不知道了。那房頂極高,爬上去危險得很,一般人可不能隨便上。家裏也沒那麽高的梯子。外公歎息道:“我倒是認識個不錯的泥瓦匠,他家翻瓦的活兒做得特別好,多高的房子都能上,可惜不做了。”外婆道:“是徐鄉的吧,為啥不做了呀。”外公直搖頭道:“年紀也大了,聽說還丟了個娃,一夜之間變癡呆了。”“啊喲,娃咋丟的?”“唉,說是沒看好,他砌牆的時候,娃在屋頭玩著,也沒見出門,就不見人了……”徐鄉的泥瓦匠在附近小有名氣,但有了孫兒之後,正好年紀也大了,就不接活兒,帶孫子去了。萬沒想到那天給小院砌個圍牆,就不知孫子跑哪去了。老人堅稱孫子沒出門,家人卻說一定是他沒留神,娃兒跑了也不知道,否則為什麽家裏哪哪都找不著人呢?但老徐向來也寶貝孫子,家人也不好怪他,雖然悲傷,這件事就那麽過去了。可老人心中始終放不下,沒多久就病了,每天在院裏到處轉悠,念叨著找娃。張甘到訪的時候,老人正在到處翻找,這屋那屋,米缸櫃子,還想上房揭瓦看看,被家人攔了下來。家人聽說他來意,說老徐患了老年癡呆症,再也做不了活了。可張甘看著老人身手分明還挺矯健,也不糊塗的樣子。當然,他也不是特意來請人翻瓦的,隻是覺得這家孩子丟得奇怪,借故過來問問。“我沒病!”老徐氣呼呼地說,“我肯定能把超超找回來!他肯定又跟我玩兒捉迷藏呢!”“是是是,唉這大熱的天,您老先歇歇成不?客人來了,先吃飯,吃完飯咱再找~”家人耐心哄著。老人聽說張甘是外公介紹來的,和鎮來的人,睜大眼睛道:“我聽老輩人說,和鎮以前有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