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他早上回總公司,主要批閱兩份資產預算文件,此外一切不理。


    他換上了雅悠指定的衣服:一件紅色的t恤,白長褲,白色紅細間條的麻紗西裝上裝,紅皮鞋白短襪——那雙紅皮鞋,他看都不想看。唉!打扮得像個十六歲的小男孩,真不是滋味!


    他開車到雅悠的大廈門口,雅悠已經在等待。她今天斯斯文文,穿了條紅裙,白腰帶,紅皮鞋白短線襪。他們的衣服,是一起購入的。


    雅悠上了車,力祺擁著她,在她臉上吻了一下。雅悠竟回吻他。


    還是第一次,在街上,大白天。


    雅悠滿麵春風,看來很高興。


    力祺自然也高興:“去哪兒吃午餐?”


    “西貢。”


    力祺邊開車邊問:“今天你要替人補習的,忘了嗎?”


    “為了你,改期明天啦。”


    “為了我?”力祺一直認為雅悠找他陪她玩的。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笨蛋!”


    力祺不認為自己有什幺事,他向雅悠求過婚,雅悠說要念大學。大學收了雅悠和玉嫻,下星期麵試,這關是難不倒雅悠的。力祺不相信雅悠會突然答應他的婚事。


    汽車已經駛進西貢,由雅悠做指揮官,他依照她指示的路線行車。


    “汽車就停在那間屋子的前麵。”


    力祺一看:“那兒不是餐廳,看來是私人的度假屋。”


    “對呀。”


    “能進去嗎?”


    “為什幺不能,那小別墅是玉嫻爸爸的。”


    “我們等會去探訪玉嫻的家人?”真是意外:“雅悠,我還沒見過你爸爸和亞姨呢。”


    “今天你非要進屋子不可。”雅悠點點頭:“車停在那邊,唔!就在這兒,下車啦。”


    雅悠拖著力祺的手,推開鐵閘,走過一個不大的花園,再推開木門,裏麵已傳來生日歌的歌聲,但裏麵竟無一人。


    但力祺清楚聽到:“祝力祺生日快樂!”


    “我?”力祺指住自己,豈隻意外,根本是詫異。


    “閉上眼睛。”


    力祺依言閉上眼睛,他感到雅悠在弄他的右手鏈。


    “可以了。”


    力祺張眼一看,手腕上多了一條金手鏈。


    “喜歡嗎?上麵有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她關心的問。


    “喜歡!隻要是你送的東西我都喜歡,最難得你記得我的生日,好感激你。”力祺由衷的說。


    “力祺,”雅悠兩臂搭在他肩上說:“生辰快樂!”


    “寶貝!”力祺一把抱住她,給她一個爆炸性的熱吻。


    生日歌的歌聲越來越近,歌聲也越來越響,力祺和雅悠都聽到了。


    雅悠輕輕推開他,力祺仍然擁著她的腰。


    玉嫻用餐車推了一個生日蛋糕出來,後麵還有她的兩個同學,力祺都認識的。


    雅悠拖力祺過去,生日蛋糕上點燃了兩支大蠟燭,八支小的。


    “祝你二十八歲生辰快樂!”雅悠靠著他說。


    “壽頭吹蠟燭!”玉嫻叫。


    “慢著!”來人是個大男孩,雙手捧著一大盆什果賓治,後麵拿杯子的另一個男孩,是和他一起由英國回港度假的同學。


    這兩個男孩子,上次放風箏的時候,力祺也見過。拿賓治的是玉嫻的堂兄波比,英國出生,最初看見雅悠便有馬上追求的衝動,見過力祺後就心死了。其實,他早已有個女朋友,是個中英混血兒,在英國。另一個男孩,其實是波比特意帶他回來介紹給玉嫻。因為查理喜歡中國女孩子。


    最初認識玉嫻,也沒說什幺,見過雅悠就嫌玉嫻太瘦。其實他自己也不肥,隻因為玉嫻和雅悠外表相距太遠,查理在找借口。最好能追到雅悠,可恨她有了男朋友。


    幸而玉嫻不大管這些,最開心莫如她已考人大學,雖然還得過下星期那一關。男朋友嘛,慢談!男孩子呢!有空一起玩玩,熱鬧。


    “吹蠟燭時先許個願!”波比一麵放下盆子一麵說。


    “對,許願!”玉嫻叫:“閉上眼睛誠心點:希望打敗全部對手,勇奪美人歸!開始啦!”


    大家笑著哄著,力祺閉了閉眼,便一口氣把蠟燭吹滅。


    “好。”玉嫻拍拍手掌:“切餅!”


    波比遞給力祺一柄刀,力祺拉雅悠的手益在他的手背上,兩個人一起把生日蛋糕切開。


    波比幫忙遞紙碟,查理把賓治盛放在杯子裏。


    “剛才許了什幺願?”玉嫻走到力祺身邊輕聲問。


    “希望你別老吃東西不見肥。”力祺塞給她一碟蛋糕。


    “亂講!我肥不肥關你什幺事?”


    “對呀!不關我事卻關查理事。”


    “什幺?”查理用英文問。


    玉嫻滿麵通紅,指住力祺:“你膽敢再說一遍我不饒你!”


    “你不要對他凶,”玉嫻的同學珠珠說:“今天他生日。”


    “啊!你心痛?”玉嫻叫:“雅悠,你終於有對手。”


    “打死你!”珠珠追著她。


    “說中她心事啦!哈……”玉嫻跑出了花園。


    那天,大家都玩得很開心。雖然是孩子遊戲,但力祺由心坎裏直樂出來。


    吃過蛋糕,大家玩做皇帝的遊戲,這遊戲力祺和查理都沒玩過,覺得很新鮮刺激。


    太陽未下山,大家便準備晚上在露天花園燒烤。


    晚上吃飽肚子,力祺為了答謝大家為他開生日會,特地請大家上的士高跳舞。


    離開別墅前,雅悠對力祺說:“你在車上等我一分鍾。”


    力祺先出門,但沒上車,玉嫻站在鐵閘旁等鎖門。不一會,雅悠走出來,玉嫻打一下她的屁股,雅悠嘻嘻笑。雅悠站在力祺的前麵。


    “我已檢查過,你的東西都帶齊了。”


    雅悠仍在笑,由後麵伸出手來,把一朵小小紅花,插在力祺的外衣襟上。


    “謝謝。”力祺撫了撫花,在雅悠的額上吻了吻,然後扶她上車。


    他自己一上車,便擁著雅悠親吻。剛才玉嫻在外麵鎖門,不大方便。


    汽車裏的溫度高達一百度。突然玉嫻在外麵敲車窗說:“要不要我請他們過來看餘慶節目?”


    雅悠忙推開力祺,滿麵羞紅躲在力祺背後。


    “哎唷!危險的十八歲!”


    “許小姐,我開車了。”力祺打火,玉嫻這才回他堂兄的汽車。


    力祺側頭看雅悠,她的臉紅得可愛。


    ※※※


    力祺在的士高門口買了一打玫瑰花,八支放進車內,四支分給四位女孩子。


    “哼!”玉嫻哼鼻音:“力祺還是第一次送我玫瑰花。”


    “人家生日開心,你才能享受一支玫瑰。”珠珠說:“你又不是力祺的女朋友,你也配向他要玫瑰花?”


    “這也是!”玉嫻把玫瑰花放近鼻孔深深吸一口氣:“還是找個男朋友好,起碼有人送玫瑰花不用慚愧。”


    “花裏藏毒的……”珠珠找機會反擊她,兩個女孩子鬥來鬥去,大家看熱鬧。


    大家跑了出去跳舞,力祺和雅悠躲在座位的一角。


    “二十八歲的生日,開心不開心?”雅悠問。


    “好開心!”


    雅悠點一下他的鼻尖:“早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那是我的衷心話。”力祺捉住她的手指吻了吻:“你知道我過去二十七個生日是怎樣過的?”


    “你媽咪還在的時候,你吃紅雞蛋。長壽麵。雞腿子。開生日會。”


    “小時候我的確是這樣的,都給你猜中了!長大呢?”


    “開餐舞會,舞會熱鬧又隆重,許多貴賓。總之,不會像今天這幺簡單。”


    “你說錯了,自從我去美國之後,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生日請過客,也沒有人為我慶祝過。”


    “我不相信。”


    “我沒有騙你,第一年在美國過生日,我一個人在宿舍裏吃麵包、罐頭腸仔,連個雞蛋都沒有。第二年生日忙著找房子,自己都忘了,由那年開始,我索性把生日當普通日子,有時去應酬,有時碰巧到常家吃飯,連穀大哥也不知道我今天生日。”


    “穀菱呢?”


    “她向來不知道我哪天生辰。”林力祺敏感:“為什幺問她?”


    “你以前有空便去常家,我以為她會知道。”


    “不!我沒有提,她沒有問。她自己有個家,有丈夫,又有子女。自己的事也忙個不了,又怎會去理會我的生日?”力祺忽然想起:“你怎會知道我今天生日?”


    “我生日那天,你說你剛巧比我遲三十八天生日,我數一數手指,應該是今天,是今天嗎?”


    “你等一等。”力祺把隨身記事簿拿出來,兩個人頭貼在一起看:“這是農曆,這是陽曆,剛巧就是今天。”


    “真開心!”雅悠拍手掌:“我好擔心擺烏龍。”


    “你雖然年紀小,但很細心。”力祺吻一下她的櫻桃小嘴:“感謝你給我一個快樂的生日!”


    “以後還有更快樂的呢!隻要我們好好安排一下。”


    “對!應該說,你給我第一個快樂的生日會。”力祺扶她起來:“我們去跳舞,不然玉嫻又會來取笑我們。”


    “別管她!她嘴壞心腸好。其實,她很愛護我……”


    ※※※


    力祺拖著雅悠進電梯,突然有人叫:“請等一等!”


    “好熟的聲音!”雅悠低叫,一會,一位五十幾歲的男士進來。“爸爸!”


    “雅悠!”傅慶坤打量力祺,力祺難為情地放開雅悠的手:“這位就是你的朋友?”


    “爸爸,他叫林力祺。”雅悠點了點頭:“他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


    “啊!很好,很好。”他合不攏嘴。


    “傅先生。”


    電梯門開,力祺對雅悠說:“我不送你了,兩位晚安。”


    “都到家了,進去喝杯茶吧!”


    “謝謝傅先生,但今晚實在太晚了,改天再登門拜訪。”


    “明天來舍下吃頓晚飯,如何?”


    “這……”力祺望住雅悠。他心好亂:第一,完全沒有準備,第二,她那一位亞姨,他怕應酬那種人。


    “爸爸,是你約力祺的,到時你又有應酬怎辦?”


    “你這小傻丫。爸爸做生意一向講信用,沒信用就是好商。”他對女兒一直微微笑,好慈祥,不擺父親架子:“哪有約了貴賓自己開溜不回家?我明天六時恭候,如何?”


    “好!一言為定,超時罰五分鍾一百大元,”雅悠一口答應,還和父親立約。


    “交易,輸了可不準撒嬌。”


    “力祺付得起的,而且我們一定不會遲到,是不是?”雅悠看著力祺笑笑說:“爸爸陪我,你回家吧!明天午餐見。”


    他們走出電梯,電梯的門馬上關上,力祺還聽到雅悠的嬌笑聲。


    雅悠真是被寵壞了,她連問都不問,便代他答應了她爸爸的約,而他從未到過傅家。


    力祺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不過,明天他是非要前赴傅家不可。


    ※※※


    雅悠捧著八支玫瑰花和父親一起國家,莫依芙迎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們父女今晚有約。”莫依芙替丈夫脫下外衣。


    “不,我們在電梯裏碰到。”


    “那真巧!”


    “還有更巧的,我碰見她的男朋友,”


    “雅悠的男朋友?”莫依芙一直為侄兒保留機會,從沒告訴丈夫有關紅跑車上的男人的事:“雅悠還小,交男朋友太早了,普通朋友吧?”


    “她是我們的女兒,在我們的心中,她永遠是小女孩。但她已超過十八歲,交個男朋友,也是適當時候,”傅慶坤說:“況且,那大個子看來樣樣都好,雅悠夠眼光。”


    “就因為我們隻有一個女兒,所以才要加倍小心,怕她遇人不淑。那我們就要為她擔心一生。”莫依芙坐在丈夫身邊,心想那小家子氣的跑車,油脂衣服,還會是豪門公子?


    “遇人不淑?”傅慶坤皺皺眉,他是個難得糊塗一下的妙人,但並非老糊塗:“那男孩很好。”


    “英俊高大!這是迷死小女孩的基本條件。外形好夠體麵,但是……嘻嘻,就怕他看中的不是我們寶貝女兒本人,而是……”


    “是什幺呢?”


    “爸爸,我好困。”雅悠突然抱住玫瑰花站起來:“我回房間睡覺。”


    “去睡吧!時間真不早了,快深夜兩點,我也要睡覺。”他打嗬欠,沒興趣和莫依芙討論下去。


    “爸爸,”雅悠邊跑上樓邊說:“別忘了明天的約會!”


    “信任爸爸,我明天六時前一定回來,遲了十分你就有兩百。”


    “明天要請那人吃飯?”


    “我身為人父,豈可以言而無情。你準備豐富的晚餐。孩子,吃中餐還是西餐?”


    “中菜,我們常在外吃西餐,很想吃美味可口的中萊。”


    “慶坤,把英俊一起請來好不好,人多熱鬧,也可以多做幾個菜。”


    “問女兒。”


    “亞姨,下次吧!林力祺挺害羞的,人多他不敢來。”


    “你……這小……”


    “什幺?”傅慶坤望住繼室。


    “啊!我叫雅悠小可愛……”其實,她恨得雅悠牙癢癢。傅慶坤不在,她一定和她吵。


    “太太,明天辛苦你了。”


    “應該的,雅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嘛……”


    ※※※


    “總經理,穀太太和楊小姐,已經在大門口接待處。”


    “什幺楊小姐?”


    “楊波姬小姐。”


    “泰玲,你怎幺搞的?我說過全部小姐都打發她們離去。”


    “但是,她和穀太太一起來,穀太太她……”


    這也是,他吩咐過穀先生是受歡迎的人物,但沒有說穀太太不受歡迎。


    “她們既然來了就算了,不過,我五點鍾一定要離開辦公室。四時四十五分之前,無論你用什幺方法,一定要把兩位太太小姐都弄走。”


    “這……知道了!波士。”


    “請她們進來。”


    黃玉花和楊波姬由接待員帶領,步向總經理辦公室。黃玉花邊走邊解說林氏機構有多龐大。推開辦公室的門,她們看見力祺埋首於文件堆中。


    “力祺,你真是大忙人。”


    “啊,穀大嫂,歡迎歡迎。”力祺起來:“楊小姐。”


    ※※※


    “楊小姐?我們已經是朋友,上一次跳舞,你已經叫我的名字,你們這些公子哥兒真善忘。”楊波姬含嗔帶怒。


    “對不起,我不是善忘,是事忙。”他在酒吧內倒了三杯飲品:“別生氣啊!波姬。”


    “波姬心胸怎會如此狹窄;不過,她打幾次電話給你,”黃玉花說:“你八九是那秘書懶,忘記了告訴你。”


    “不,泰玲工作態度很好,認真負責。我幾次想給波姬小姐電話,可是,你們看看這些文件。”


    他含笑指指辦公桌上的文件,小山一樣,看來真恐怖,積了那幺多工作。其實,是力祺剛和泰玲由資料室搬出來充場麵的。


    “波姬呀,”黃玉花望住她,替力祺說好話:“他真是好忙呀!那幺多文件,天天看不完,還要考慮,做決定批閱呢。”


    “光看文件當能應付,正看得入神,一個緊急電話,一個大客戶,馬上又要放下一切去應付。”


    “我們今天突然到來,沒煩著你吧?”楊波姬問。


    “啊,沒有關係,你們來不來,我自己也夠忙夠煩的了。”


    “總經理,馬先生已經來了。”對講機傳來泰玲的聲音。


    “請他們到會議室,好好招待。”力祺說:“看!就是這些人,真是一分鍾都閑不得。”


    “一定是來談生意的,你現在去應酬他,我們在這兒等,”黃玉花體貼大方:“不要理我們,我們會打發時間,等你談完公事,我們去吃飯。”


    “但……”他今晚要“相親”呢!重要時候,早就緊張得連細胞都萎縮。


    “總經理,雙方訂明,四時五十分簽訂合約,馬先生喜歡守時,請總經理馬上到會議室,”對講機又響:“鍾爵士親自來電話,他希望你提前六時到他家。”


    “六時怎幺行?”力祺發脾氣:“現在已經四時四十二分。”


    “鍾爵士說你答應做今晚的迎賓,一個月前已經說好。”


    “噢!我差點忘了,幹媽今天生日。泰玲,你替我打個電話到鍾家,我盡可能早到。至於會議室的馬先生,好吧,我五分鍾內到。”


    楊波姬麵色一變,很不高興。


    “真對不起,馬先生是我們的大客戶,也是家父的朋友,他答應簽了合同明天搭早機回美國。我失去這份合同,會受到父親的怪責,因為好幾個財團想簽這份合同。”


    “波姬親自來了,你連陪她吃頓飯都沒有時間,你到底還要忙多久?力祺。”


    “大概十天八天,”他忙個心不在焉的樣子:“穀大嫂,我答應一有空,就給你電話,好嗎?”


    “你打電話給我沒有用,波姬由法國回來,連新界都沒去過。最重要的,是你要抽時間陪她。”


    “姐姐。”波姬又氣又急:“怕是力祺不喜歡交我這個朋友。”


    “是不是這樣?力祺。”


    “當然不是,我們生意人最重要是朋友多,大家給麵子。何況是漂亮的楊家小姐?”


    “你不是想加入深灣遊艇俱樂部嗎?”黃玉花利誘:“波姬的哥哥說替你辦,省得你麻煩。”


    “唉!波姬,你看我多忙,連簽個名填份表人會那幺簡單都抽不到時間,代我向大衛道謝。”他拿文件開門:“我先送你們出去,然後要馬上到會議室,遲了合同簽不成便損失慘重了。”


    “不要送了,來回也要時間,你去簽合同吧。”黃玉花真是通情達理:“別忘了一有空便打電話給波姬,她這兒朋友少,她又挑剔,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陪她。她天天等你,悶死了。”


    “穀大嫂,你放心。泰玲,你代我送穀夫人,楊小姐……”


    ※※※


    力祺把車停好。雅悠已經在花園等候他。


    他下車,擁抱一下雅悠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打扮得這幺誇張?”


    “誇張?我和你的衣服,全是你在日本。意大利訂購的,與我無關。”


    “你要新潮,追在潮流前麵,而且,訂回來的衣服,我根本沒有一一觀看過,你叮囑我穿這套衣服,穿上了我才覺得太花,毛小子一樣。”


    雅悠拉起他兩條手臂細看他,他穿一件紫色小黃花的襯衣,閃黃長西褲,同質外上衣,深紫皮鞋,鞋頭一個閃黃蝴蝶結。


    雅悠越看越喜歡,叫著:“你今天好帥!好棒啊!”


    見她又叫又跳,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昨天就不帥?”


    “帥!天天都頂刮刮,但是今天特別美慘了。你知道不知道,這一種紫、這種黃,不是人人能夠穿。查理、波比、莫英俊他們就不能。因為你皮膚美,是粉紅色,紫色最適合配上粉紅了,所以你比平時更好看,更有型。”


    “那你豈不是也美慘了。”力祺學著她。雅悠今天穿的閃黃印上紫色蘭花的裙子,和力祺的是情侶裝。還有一式一樣的紫皮鞋黃蝴蝶結。


    “哎唷!你全說中了,我穿上裙子,在全身鏡前一看,不得了!美得交關,於是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差點沒滿天星鬥地暈倒。”“你真誇張。”力祺捏一下她的臉,麵頰紅了更可愛:“見你爸爸無所謂。你爸爸真是個好人,也看得出他好疼你;可是,你亞姨怎樣說?”


    “她早就說你像舞男!現在更像,她又有話說,怎不開心。”


    “她怎可以這樣說?太侮辱人!”


    “你生氣就中計。你要有心理準備,她今晚一定有話說,你想,氣她,笑一笑就行了。”


    “雅悠,我是不是娘娘腔,不夠男子氣概?其實我……”


    “哎……根本與你無關,她相,踩你捧她的侄兒,明白嗎?”


    “但我……”


    “走吧,還有九分鍾就到六點,”雅悠拖緊他的手,好象要給他信心。


    但他不需要,他是大男人,高大勇猛,不會討女人歡心,他又不吃軟飯。


    雅悠到門口,還拍拍他的胸口:“別怕啊!有我哩。”


    雅悠把鑰匙插進去,已經有人開門迎接,那就是莫依芙。“啊,貴賓,歡迎!歡迎!”她嘴是這樣說,看力祺時,卻是一副不屑的神色,上唇翹起的。


    “林力祺,這位是我繼母,跟我叫亞姨好了。”


    “林公子。請!”音尾拖得好長,一聽就知道是譏諷,她怎也想不到,上流社會的人,人人都叫林力祺為林公子,他是如假包換的——名公子。


    莫依芙把他領到客廳,坐在梳化上,雅悠一手握著他的手。


    一個傭人進來送飲品,另一個送糖果小吃什幺的。看室內的布置、擺設、傭人,莫依芙手上的閃閃鑽戒鑽表,傅家一點也不“小康”,不是富貴人家,主人也相當富有,單看那插上劍蘭的花瓶,那是明朝產品,一隻花瓶也值好幾十萬。


    力祺自小跟隨母親,古董、珠寶、他看慣了,也懂得看。


    “那隻花瓶漂亮吧,不單隻漂亮,還是明朝的古物,家傳的,”她好笑著說:“也不多,一百萬都不用。”


    “亞姨,別說這些,古董力祺又不懂。”雅悠對她繼母還不清楚?


    “就因為他不懂才告訴他,人家識貨的,一看就叫:哎唷!古董別插花了,天天換水,傭人手粗腳笨,一個不小心,就是一百幾十萬了。”


    “花是你自己插的,你手腳靈活呀,傭人怎敢碰古董。”雅悠看看表:“嘿!爸爸要遲到了,還說有信用,我一定要罰他。”


    “要罰要罰。”她向後一伸手,傭人拿了六張一百元鈔票過來:“交給小姐吧!夠你們幾天玩樂開銷。”


    “是什幺意思?”


    “打包呀!又吃又拿,你爸爸打電話口來,說有客在,要六時三十分回來,五分鍾一百元,三十分鍾就是六百元。”莫依芙笑得好可惡:“林公子呀!我坦白告訴你吧!他爸爸最守信用,他借口故意遲回來,隻不過想給你們一些零用錢,用行動支持你們。林公子,你真好眼光,也行了好運,找對人了!他爸爸把她當寶,你以後不用愁了。”


    “亞姨……”


    “夫人,真是開玩笑,”力祺按住雅悠,這女人真是太可惡:“我們吃一頓晚飯也不隻六百元,怎可用幾天?”


    “嘩!你胃口真大,想吞掉傅家全份身家?”莫依芙誇張地尖叫:“雅悠你自己聽到了,他是看中你的家產,不是喜歡你的人。”


    “雅悠有什幺家產?”力祺不以為然。


    “那間百貨公司雖然不是第一流的大百貨公司,起碼也算第二級吧!一大間百貨公司還不夠,還想連那條街的房子也全吞掉,你真狠!”


    “雅悠。”力祺倒是意外:“那間百貨公司是你家的嗎?你為什幺一直沒有向我提過?”


    “我……”雅悠心慌了,莫依芙真是害人精,力祺知道她隱瞞,可能一生氣就和她分手。現在感情已經那幺濃,她就舍不得他:“對不起,力祺,我不是存心,我以為不重要,你沒有問,我就懶得說。就是這樣,你原諒我。”


    “哎唷!不要做戲了,我又不是好觀眾,”莫依芙吱吱喳喳:“要演戲,等你爸爸回來才盡量發揮演技,現在省點吧。”


    “傅家除了一間大百貨公司和一整條街收租,還有什幺動產不動產?”力祺認真的問。


    “當然有……啊!謀財害命?”莫依芙瞪著眼:“你你真想全謀光,那我們以後吃什幺?”


    “我看你們傅家,家產也不超過一億元。”力祺冷笑:“傅夫人,雅悠是小家碧玉,我要追,她有一億元,我還是要追。”


    “是不是,雅悠!我的話沒錯吧!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好啦!引狼入室拉母雞,蛋都不留一隻。這種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他怎會真心愛你,他還不是想在你身上刮錢。唉!你真是悔之已晚了……”


    “我回來是晚了一點,對不起!我剛巧遲到二十八分鍾!該罰六百。”傅慶坤剛回來。


    “爸爸!”雅悠抓起桌上的鈔票,塞向傅慶坤的西裝袋內:“你好會侮辱人!”


    “乖女!誰惹你生氣了?嚇,告訴爸爸。”


    “爸!我沒有告訴力祺百貨公司是我們的,他真的不知道。”


    “哦!哦!”


    “你這是幹什幺嘛?不相信?他以為我們的屋子也是租回來的,他真的不知道百貨公司的老板就是你,他喜歡我不是因為我們的家產。”


    “當然不是,我相信你,更相信力祺。傻孩子,沒有人會有疑問。”


    “亞姨說力祺早知道百貨公司是我們的,她不相信我沒有告訴他。”


    “我相信雅悠不會告訴力祺。雅悠怕煩,又不喜歡擺架子。她叫我吩咐百貨公司的職員和售貨員不要稱呼她小姐,也不要特別招待她,把她當一般顧客看待好了。”傅慶坤極力保證女兒:“連玉嫻那份暑期工,也是考進去的,我還說過雅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可以安排她在寫字樓工作,時間短、待遇高。玉嫻不肯,說做女售貨員接觸麵廣,可認識各階級,以及多學點東西。依芙,你怎可以不相信雅悠?”


    “對了!我怎可以不相信雅悠!她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天真、純樸。可愛。”她完全換了一副麵孔,改了說話的語氣:“因為你要晚點回來,我怕他們等待不耐煩,所以特意逗他們開心,我是跟他們開玩笑打發時間罷了。”


    “這個玩笑開得不好了。”


    “是差勁,我念書少嘛!想不到更令他們開心的玩意。”


    “不是的,爸爸。”雅悠真是忍無可忍了。


    “孩子。”傅慶坤輕撫女兒的頭。


    過去,雅悠常和莫依芙鬥嘴鬥了幾年,雅悠吵過就算,從未在父親麵前表露過任何不滿的,更不會投訴後母。所以在傅慶坤麵前,“母女”感情是蠻不錯的。雅悠今晚忍無可忍,有兩個原因:第一、莫依芙侮辱力祺;第二、她向力祺隱瞞,雖然不是存心的,但她給予力祺一個錯誤的感覺——她隻是個小家碧玉,擔心力祺會誤會,她“裝窮”是怕他在謀奪她的家產。因此,她氣得聲音都抖了。


    “到底發生什幺事?”


    “亞姨說力祺不是真心喜歡我,隻是看中了我們的家產……”


    “雅悠啊!誰會相信呢!”莫依芙搶著說,態度像慈母哄小女兒:“你年輕貌美,舉世無雙,就算你是灰姑娘,也不用擔心沒有人喜歡你。你應該相信自己的魅力,林先生能夠獲得你的垂青已經心滿意足。況且你一向樸素,從來不擺小姐架子,你連家裏的車都不坐,還去幫人家補習賺錢。我相信林先生真的不知道你是千金小姐。雅悠,林先生,剛才真對不起,我人又笨又自作聰明,講多錯多,說了不應該說的話。慶坤,都是我不好,林先生是貴賓,我竟然不小心得罪了他。”


    “我常勸你不要口快舌快,不要隨口亂說。”慶坤薄責她。


    “林先生,”莫依芙去求力祺:“希望你不要見怪。”


    林力祺怎樣說?到女朋友家做客,和她繼母鬧翻。


    “雅悠,你知道亞姨沒有知識,言出無心。慶坤,你代我求求情嘛。”


    “雅悠一向心胸廣,力祺不會和女人一般見識,對吧!看在我份上,不要和亞姨計較。”傅慶坤一手擁抱一個:“好不好?”


    力祺一笑,反正他才不介意,他是什幺人才,自己心知臉明。謀奪傅家財產?哼,送都不要。雅悠不想父親為難,見力祺神色平和了,她也放了點心,向父親點頭一笑。莫依芙便誠惶誠恐地待候著,她果真是前後判若兩人。


    在丈夫眼中,她是賢妻良母。她還說力祺替人打工,倒不如為自己人做事,認為丈夫應該請力祺幫手打理百貨公司,做副經理或總經理助理。


    表麵看,她是很支持和欣賞力祺。不過,對於這個女人,力祺剛才已經領教過了。


    晚飯完畢,喝茶的時候,力祺恭恭敬敬的說:“明天,我想請傅伯伯和傅夫人到舍下吃餐便飯。”


    “還叫我傅夫人,”莫依芙非常難堪負疚的樣子:“還在生我這無知婦人的氣。”


    “傅伯伯,亞姨,賞光嗎?”力祺改口。


    “力祺,”雅悠很意外,力祺從來不帶她回家,不知他家怎樣,不知道莫依芙會怎樣奚落他——王老五的家想必又亂又擠,力祺愛清潔,但環境也不容許他有一所好居處。


    “好!恭敬不如從命,是不是?”莫依芙也有這種想法,“慶坤。”


    “到府上坐坐,然後到外麵吃飯吧!省麻煩。”傅慶坤挺忠厚。


    “不麻煩,傅伯伯比較喜歡吃中國菜?”


    “力祺,這次你猜惜了!他一直都比較喜歡吃西餐,特別是高級自助餐;但是我們那個廚子,重味不重色,煮西餐肯定失敗。他還是煮中國菜拿手:廣東菜、潮州菜、客家菜、上海菜和北京菜都煮得不錯。”莫依芙插嘴說。


    “明天六時正我開車到府上接三位。傅伯伯,六時會不會太早?”


    “更早也可以,我會放下工作趕回來。明天你不用開車接我們,太辛苦你,太麻煩。我們坐車到府上就可以了,反正雅悠會帶路。”


    “是的!我們有車有司機,很方便。”莫依芙體貼地說:“你回家洗個澡剛好。”


    “但是,爸爸,我……”


    “雅悠根本不知道我住哪兒。”


    傅慶坤和莫依芙相顧愕然。莫依芙心中暗喜,別是住廉租屋或者隻租個房間。


    “是這樣的,為了表示尊敬傅伯伯,我先來傅家拜訪,然後才請雅悠回家,所以她還沒有到過舍下呢。”


    “啊!好教養,真是好教養。”


    “你把地址寫下,我們的司機很精靈,更難找的街巷他都找得到。”莫依芙很體貼:“我們怕你辛苦。”


    “怎會?我明天準時到。”力祺看了看表,是隻紫黃皮帶的普通表。


    “時候還早,”莫依芙馬上說:“趕得及看場九點半。”


    “明天要開會,不想太晚休息。不過,今晚菜肴美味吃得太飽,想去散散步。”


    “雅悠,陪力祺到樓下散步。”


    “我告辭了,傅伯伯,亞姨。”力祺站起來:“明天見!”


    雅悠自知理虧,不敢怠慢,同力祺下樓。


    樓下有公眾花園,還有公眾遊泳池和球場,麵積也不小。


    “怎幺不作聲?”雅悠偷看他幾次:“要罵就罵吧。”


    “怎樣罵?跟女人對罵?哼!她看錯了,我是大男人,不是小男人。”


    “你在說亞姨?你犯不著為她生氣,她為了她侄兒,什幺都做得出。”


    “她為什幺不罵我是賊?強徒?粗漢?我很娘娘腔,太柔太沒有豪氣了,是不是?”力祺就最怕有人認為他沒有男人氣概。


    “你生氣,剛好中了她的計。你最好因此和我分手,她便會把莫英俊拖進來代替你。”


    “我們不會分手,沒理由分手。”


    “也不能說沒有理由。”雅悠擔心了一晚:“我沒有向你講明白,但我並不是故意瞞你。更不是因為怕你貪圖我們傅家的錢,我隻是不知道應該怎樣說,最初怕煩,懶講!後來我們感情好了,我更不敢講。”


    “為什幺?”


    怕你像普通人一樣的想法:竹門對竹門。你是個受薪職員,我家開公司,我怕你嫌我家富有,說什幺貧官懸殊。總之,無論如何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我鄭重向你道歉,甚至你可以罰我。”


    “你不需要道歉,我不可以生氣,更不能懲罰你;因為,我也會令你很生氣的。我撒謊比你更厲害呢。”


    “難道你……亞姨……”


    “我什幺?”力祺麵色一變:“你不會也和你亞姨那樣以為我是個沒出息的小男人吧?”


    “怎會呢!你有本領,否則你老板怎會賞識你?”雅悠很難過:“我們認識那幺久,今晚最不開心。我感覺到,我們一下子好象生疏了。真的,其實我們還不夠了解。”


    “今晚的話到此為止好嗎?”力祺攬著她的肩膊,他承認自己敏感,也不知道是自卑感還是自大狂在作怪。沒理由自卑,樣樣優越,一定是自大狂,他有條件自大,但不能為個不相幹的女人失去雅悠,他最終的目的不是要得到雅悠嗎?


    “你繼母是想離間我們,我們不能上當。不過,你爸爸很好,是位仁慈長者,我很喜歡他。”


    “爸爸的確很疼我,所以我看在他份上從不和亞姨計較。你也不要理會她,當她透明,好嗎?”


    “好!我聽你的話。”力祺吻她的鬢邊:“雅悠,我沒有撒謊,我明天真的要開會,所以……”


    “不能和我吃午餐。”


    “聰明的女孩!”力祺又吻吻她的額。


    “既然你公事忙,明晚吃飯還是改期吧?”


    “不,不能改。否則你亞姨話更多了,可能說我連請吃飯的錢也沒有。你不想看看我的家?”


    “好想!我還以為你家裏有秘密,所以你不願意帶我回家。”


    “我從來沒有帶過女朋友回家。若我突然帶你回去,家裏的傭人,還以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家裏的傭人,多是看著我長大的老忠仆,他們都渴望我快些成家立室。他們對女孩子很敏感。我帶你回家,差不多向他們預告,你是他們的新女主人了。”


    “打打預告沒關係,反正你說過,將來一定要娶我。”


    “你會嫁給我嗎?”力祺見機不可失:“我現在向你求婚,答應嫁給我。”


    “現在不行,年紀太小,連你的穀大哥也認為我十六歲,而且我還要念書。”


    “將來呢?等你二十一歲念完大學,你會不會嫁給我?”


    “將來的事誰知道?也許你不要我。不過,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我很重視我們的感情。否則,剛才我也不會怕你生氣。”


    “我擔心你會變心,還有個表哥,近水樓台先得月。”


    “如果我喜歡他,早就喜歡了,亞姨也不會處處跟我為難。真的,除了莫英俊,我想不到亞姨憎恨我的理由,所以,這個人可以不理。”


    “明天我帶你口家,我的穀大哥你也認識了。你不要三心兩意,讓我在他們的麵前丟麵,嘎?”


    “知道了。”雅悠看他開心,才鬆了一口氣,捏捏他的鼻子:“你要我穿什幺衣服去見你家裏的那位老忠仆?”


    “穿那襲水藍的新裙子。”


    “呀!又穿裙子!而且那條裙子,包腰直腳,還要配有跟鞋,走路要一步步,跑一下,跳一下都不行。”雅悠埋怨。


    “女孩子穿高跟鞋最好看,婀娜多姿又斯文。”。


    “高跟鞋,我穿一寸跟的已經叫救命,我又不是那幺多姿、斯文。”


    “你真是不乖不聽話,高跟鞋是難穿些,但你可不能穿條牛仔布工人褲到我家裏呀!你亞姨以為我是舞男,我家傭人會以為你是街上的男兒頭。”


    “好吧!我裝斯文穿那條裙子,聽話了吧!”雅悠點點頭:“以後請你不要再買那種裙子給我,我認為穿迷你裙。台麵裙或百槽裙,已經十分斯文有禮。啊!對了!明天你請你那位忠仆把你家裏弄得齊整些。”


    “我知道了,保證令你很有麵子。”


    “我無所謂!隻要不是危樓便行。安全第一嘛!我是怕亞姨又有話說。”


    “我明白!我們分別回家睡覺,明天五時五十五分等我,啊。”


    “千萬準時啊!”


    “那還用說,我說過不會令你丟麵。”力祺吻了吻她:“我先送你到樓上去……”


    ※※※


    “……哈!你真是有趣、天真,打扮得赴宴會似的。我今天也想了一天,既然你說他在外國念過書,可能職業不錯,在大公司當個經理吧!月薪一萬元,養部車,花花綠綠的衣服,又要拍拖費,我看他多半供了一層五六百英尺的樓。或者你嫁給他兩餐無憂;但想享福,在家裏當公主那樣,不能了!將來侍奉丈夫,買菜帶孩子,正式家庭主婦。唉!你又沒挨過,真替你擔心。”


    “他家有傭人。”


    “怕是又老又笨、高薪的傭人他養得起?打工仔!等你生孩子、他也老死了。”


    “我大學畢業,也會工作賺錢。”


    “啊!公一份、婆一份?你爸爸肯讓你受苦,到時一句招郎人舍,還不是吃傅家的?總之,他要娶你,也是一舉兩得。”


    “亞姨!你叫我相信自己的魅力。”雅悠希望時間快點過去,她真想回到樓上去,又怕力祺提早來,不能任由她再侮辱力祺。


    “金錢比美麗更有魅力。雅悠,聽亞姨的話,嫁英俊才能享福,況且,沒有人比他更愛你。”


    “可惜我不愛他,呀!有人來了,是爸爸。”雅悠一看見父親,就好象看見救星。實際上,隻有傅慶坤才能令莫依芙做個“慈母”:“爸爸,才五點四十分,好早啊!”


    “當然啦!未來女婿請客,我五點下班。”傅慶坤好開心:“我不能給力祺一個壞印象。”


    “不會!力祺昨晚一直稱讚你。”雅悠說。


    “我不會做人,我就沒人讚。”莫依芙說。


    “你好我好,孩子嘛。”傅慶坤安慰繼室:“你疼他們,他們也疼你。”


    “是的,是的。”


    “鈴聲響!一定是力祺,奇怪,我看不見他的跑車。”


    “跑車怎坐得下四個人,還是坐我們的平治大房車,讓大家都舒服。”莫依芙吩咐傭人:“通知司機……”


    雅悠已經去開了門,力祺穿了一套水藍的真絲西裝,銀絲領帶,拿著一盒玫瑰送給雅悠。雅悠笑得眼睛都-了。


    “力祺,我差點認不到你。”


    “爸爸好誇張的,昨天才見過。”


    “我衷心直說,並無虛言。昨天力祺像個靚小子,今天完全不同。”傅慶坤打量著他稱讚:“你們看力祺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儀表出眾,氣質高貴,簡直就像位小紳士。”


    “傅伯伯太過獎了。”力祺喜歡接受稱讚:“其實上班工作,應該打扮得莊重些;但雅悠卻是不喜歡我這種打扮,她認為人老又土氣。”


    “那是因為她自己喜歡穿牛仔褲。”傅慶坤擁著女兒的肩膊:“她這年紀是喜歡比較活潑、蹦跳的小夥子,可以跟她一起玩一個熱鬧。女兒啊!其實找丈夫,力祺才是最佳人選。”


    “爸爸,你別迫我,我不會那幺快嫁出去,我還要在家裏吃、吃、吃!”


    “這孩子。怪不得家卓老說她長不大,像娃娃。”


    “家卓?”力祺對於男性名字又和雅悠連在一起的,十分敏感。


    “我好朋友的兒子,他常對我說:‘傅叔叔,怎幺雅悠除了玩和吃,就什幺都不懂,她什幺時候才懂事。’我就說:‘在爸爸的眼中,女兒最好永遠長不大。’連家卓也嫌她小,家卓一直在外國,一年大概回來一次。”傅慶坤也不便,連忙加上一句:“家卓和雅悠的感情,大概是在搶波板糖的階段。”


    “誰跟他搶波板糖?力祺!我先此聲明,齊家卓有個表姐,他們在一起幾年了,與我無關。”


    力祺這才展開眉頭。奠依芙在一旁,把力祺每一個反應都看得一清二楚。


    “家卓是與你無關,我隻不過找個人舉個例。陳伯伯也叫你小忌廉,他說如果不是減肥,便一口吞下你!”


    “陳伯伯是個壞人,老想吃掉我。他有個兒子,蝌蚪眼、麵包臉,醜得要命,陳伯伯還說要我做他的媳婦,他真開胃,我才不嫁豬!”


    傅慶坤和林力祺見她說得氣呼呼,都忍不住笑起來。


    “是不是要出門?”雅悠問。


    “車子在樓下等著,隨時侍候。”


    “等一等,我先把花放好。”雅悠得、得、得……跑上樓梯……


    雅悠隨後到樓下花園,看見幾個男人圍觀一部汽車。


    是一部簇新銀色勞斯萊斯房車。“呀!這汽車好名貴,本市也沒有多少輛。”傅慶坤讚歎。


    “那幺多人圍著,不知道什幺事?”奠依芙見識少,根本不相信“幾百萬”就這樣擺在街上。


    “去參觀,這樣的名車,我也想前去觀看一下。”


    “傅伯伯,你索性坐上去慢慢研究。”


    “什幺?”傅慶坤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老板真闊氣,又借了你一部汽車。”雅悠靠住力祺輕聲說。


    莫依芙在後麵看了抿抿嘴。“傅伯伯,汽車是我的。”


    “你的?”傅慶坤甚表意外:“這種汽車有錢也沒得買,要訂購,而且,比一幢別墅還要貴。”


    “沒關係,你就坐上去享受一下,管它是買的。借的,反正現在是力祺的。上車,如你所願。”莫依芙怪笑。


    一個穿製服的司機侍候各人上車。


    “司機的製服好有型,法國騎兵一樣。”雅悠悄聲:“你老板真是對你太好了,借你一個最好的司機。”


    “噓!當心隔牆有耳,快上車吧。”力祺哈哈笑。


    “汽車裏麵的設計才先進,真是大開眼界。”傅慶坤讚不絕口:“酒櫃、電話、音響器材,還有電視……”


    “可不可以收看翡翠台?”莫依芙對這個感興趣。


    “可以的,放錄音帶,電視顯示資料,什幺都可以。”力祺說。


    “這輛車的車主是誰?”傅慶坤問。


    “林氏機構。”


    “啊!機構做好大生意。”


    “林氏機構!”莫依芙想一想:“你也是姓林的,同姓三分親。姓林的很有人情味。”


    “族大有乞兒。”


    “肯定不是力祺。”傅慶坤很感滿意,因為看到一部名車。


    莫依芙注意道路,她一看:“這兒不是薄扶林道嗎?”


    “是的,不過還要上。”


    “府上不是在山頂吧?”


    “啊!不是,今天不是,隻不過是上半山。”


    “連房子都借了。”雅悠湊在他耳邊。


    力祺笑笑,莫依芙也笑笑,但笑法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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