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艦上,安明閉目而息,無夜放於膝蓋間。


    乘坐前往方壺的鬥艦全速前往方壺,可就算是援兵也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趕到方壺,尚且不知那時的戰況為何。


    戰局瞬息萬變,隻希望方壺的持明們能夠多堅持些許時辰,等待羅浮援軍抵達即可吹響反攻的號角。


    這是安明在腦海中所想,卻未曾料到真正的戰場要遠比想象中還要殘酷百倍、千倍。


    第三次豐饒戰爭於仙舟方壺正式打響,其慘烈程度在最初便遠遠超出了安明的預估。


    鬥艦停靠的瞬間,在安明踏上方壺的土地時便感受到了空氣中久久無法散去的濃烈血腥味,以及遠處比想象中還要更近的戰火。


    豐饒民已經打入了方壺仙舟內部!


    情況已經達到了無比嚴峻的程度,就算羅浮的援軍抵達也無法瞬間扭轉這極度劣勢的戰局。


    數以百萬計的鬥艦士們義無反顧的投入這場無比慘烈的戰爭,天空中不斷迸發出鬥艦炸裂的火光。


    安明隻感覺連呼吸都變的困難,這就是真正的戰場。


    他握緊腰間的無夜,深呼吸後,眼神再度恢複了清明。


    沒有留給他恐懼的時間了,現在有更多人需要守護。


    無夜出鞘,漆黑的劍鋒在湛藍的背景下無比顯眼,猶如吞噬一切的黑影閃爍在戰場中央。


    滾燙的鮮血落在安明側臉。


    他看到嘶吼著舉起武器的步離人,瞳孔中布滿憤怒與憎惡。


    盡管從未相見,戰場隻有敵人。


    劍影交錯間,湮滅的“線”穿透布離人的脖頸,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瞬間,頭顱已經與身體分離。


    安明並未放鬆警惕,下一刻遠處古銅的器獸噴吐出熾熱的火焰,筆直的覆蓋大片戰場,隻為清理出前進的空缺。


    一旦戰線出現縫隙,那麽等待方壺的將是全線的潰敗。


    安明咬緊牙關,注意到側麵的垂虹衛死傷慘重,卻依舊嘶吼著悍不畏死的填補戰線的空缺。


    數百器獸對於小規模戰場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必須盡快摧毀這些器獸!


    無夜的劍柄浸染著無數敵人的鮮血,灰暗的龍紋在血液澆灌下漸漸閃耀起亢奮的光芒。


    僅僅是一瞬,劍鋒脫落一片漆黑的碎片,展露出純潔無瑕的雪白。


    隻要握住劍,他就無所不能。


    仿佛世界在此刻按下了靜音鍵,聆聽無夜再一次的出鞘聲。


    伴隨著片片漆黑脫落,這柄未完成之劍首次展現真實的樣貌。


    “將軍,為什麽這柄劍叫無夜?”


    “也許是在夜裏就摸不到劍柄的意思。”


    安明還記得那時景元的眼神,在說完後又笑了笑,隻是那笑容中有許多懷念。


    “無夜。”


    “意為——拔劍,見天明。”


    當無夜真正出鞘的那一刻,將不再有黑夜。


    那黑色的劍身才是無夜真正的劍鞘,唯有劍心通透者,方能拔出此劍。


    也難怪被稱作未完成之劍,曾經拿到這柄劍的人,相當於隻是在用劍鞘戰鬥,能被選走才是怪事。


    安明如今還做不到讓無夜完全出鞘,因而隻能窺見無夜劍鋒的純粹之白,劍身依舊漆黑。


    但隻是對付器獸的話,已經足夠。


    漆黑的劍息前端流瀉著與天地相融的白,安明猶如戰場中的殺神,雪白的劍鋒不斷收割著敵人的頭顱。


    當劍柄鐫刻龍紋徹底被血色吞沒,覆蓋戰場的一劍宛若新月般劃過地麵。


    布離人所攜帶的器獸們被瞬間一分為二,身軀中央平整的切口上還殘餘著鋒銳的雪白劍光。


    “咳咳...”


    安明虛弱的靠在廢墟間作為掩護,腦海內刺痛到無法思考,現在總算能夠理解符玄為什麽喜歡喝甜茶了。


    這一劍的精神損耗比預料中還要恐怖,而精神力的消耗,真的很需要補充糖分。


    體力的消耗尚且還能通過休息緩解,精神力可就沒那麽容易恢複至飽滿了。


    而戰場上又哪裏有等待恢複的時間,這也是卜者通常都在後方的緣由。


    一個人終究能夠做到的還是太少了,就算他能夠暫且維持一道戰線穩定,那又如何穩定整個防線呢?


    “你還好嗎?”


    擔憂的女聲傳來,安明警惕的握住無夜,在看清其腰間丹鼎司醫士的玉兆後才垂下劍鋒。


    “無礙。”


    “戰地醫院就在不遠處,必須要及時處理傷口才行!”有著墨玉般眼眸的少女執意要將安明帶去醫院接受治療。


    安明終究沒能說服執拗的少女,看著她綢緞般的長發卻是想起了遠在羅浮的符玄,不知這次回去,玄兒姐姐會不會因為之前的事情對他生氣。


    “我叫雨菲,丹鼎司的醫士,在羅浮沒有見過你呢,”雨菲在看到安明腰間的玉兆後微微驚訝的張開嘴。


    “玉闕的雲騎驍衛?這麽年輕!”


    雨菲喃喃的有些不可置信,她還從未見過這般年輕的驍衛,更何況剛剛在戰場上安明所展現的實力可不會作假。


    “安明,奉命前來支援方壺。”


    安明簡潔的回答,打算接受簡單包紮後就重返戰場,現在的局勢仍舊不容樂觀。


    “要是我那位好友在就好了...她是很厲害的丹士!”在提及那位友人時,雨菲的雙眼閃閃發亮,這種眼神安明曾經見過。


    “沒關係,你也很厲害,多謝了。”


    雨菲作為醫士的水平同樣極高,很有效率的完成了包紮與敷藥。


    但聽聞戰場上愈發增多的火光與爆炸聲,安明無法想象在這期間有多少雲騎的袍澤死於非命,天空中步離人召喚的艦隊遮天蔽日,不斷有羅浮的鬥艦從空中炸裂為一瞬的花火。


    固然絕望沒有生機,但雲騎們依舊前仆後繼的死守方壺,絕不能放任豐饒民突破戰線!


    安明聞到了空氣中久久無法散去的血腥味,那是死者的意誌,也是對生者的期盼。


    “仙舟翾翔,雲騎常勝...”


    安明看到被送往戰地醫院的傷者,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失去了生命。


    他伸出手,為那位雲騎合上雙眼。


    難言的悲涼衝上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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