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很快就恢複了神態,開玩笑對陸江河說道:“怎麽了?還知道回來探望一下老領導。”


    王明說這話,有調侃的意思,但陸江河更能夠從她的眼神之中看出關心。


    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王明,王明招呼陸江河上車說道:“我要去鄉鎮調研,上車說。”


    而陸江河卻很認真說道:“領導,這事兒恐怕在你家裏說要妥當一些。”


    王明有一些錯愕,隨即明白過來,陸江河一大早就在門口守著自己,肯定是關於同心鎮的事情。


    她便對司機說了一聲之後,請陸江河上樓。


    王明還是住在政府的家屬區,家裏的成色沒有什麽變化。


    讓陸江和比較注意的是,他上次送給王明的靈寶茶的竹編的包裝盒被王明放在了醒目的位置。


    應該是當做工藝品了。


    王明請陸江河入座之後給他泡了一杯茶。


    陸江河對王明還是比較信任。


    就算是王明在拆遷之中有利益,陸江河也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她,然後觀察王明的反應,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畢竟陸江河有後手,今天帶給王明的資料,還有一份郵寄給了沈文靜。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要多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才能夠活下去。


    王明看著陸江河的關於同心鎮拆遷的情況報告,以及民眾們的陳述和蓋滿了紅色指印,臉色逐漸的陰沉了下來。


    王明當然知道同心鎮的拆遷是有問題的,不然也不會在陸江河去任職的時候,讓他重點關注拆遷項目。


    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問題真的會如此嚴重。


    最關鍵的是其中涉及到一些人命。


    陸江河一直觀察著王明的表情。


    王明的表情從嚴肅變成了憤怒從憤怒變成極度憤怒。


    陸江河的心也穩了!


    一個人的眼神騙不了人,王明真不知情。


    陸江河一直沒有說話,而是安靜的喝著茶水。


    王明詳細的看著報告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這期間,包括王文鋒等領導都給王明打過電話,可能是要開會,都被王明給推脫。


    王明將報告放在了茶幾上,表情極為嚴肅。


    陸江河說道:“同心鎮的問題並不是某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拆遷機製都出現了嚴重的。”


    “無論是拆遷方還是監督方,可能都需要好好的梳理一下。”


    陸江河這是話中有話,意思就是在提醒王明如果隻是就事論事處理責任人,那同心鎮的那些領導肯定是要被追責的。


    但如果是對整個事情進行追究,那麽不僅僅是同心鎮的領導要追責,這件事情恐怕是要上報給江州市甚至省上,江城縣的領導可能也會被追責。


    當初為了保證拆遷項目的順利進行,江城縣紀委組織部以及國有平台公司和鄉鎮還共同成立了聯合督導組。


    現在看來督導組根本就沒有發揮任何的作用,甚至還有利益在其中。


    江城縣主導拆遷工作的是李春生,李春生的上級是王文峰,兩人在其中發揮了怎樣的作用,也不好說。


    拆遷發生了這麽大的群體性事件,王文峰不知情是絕對不可能的。


    王明放下報告之後,對陸江河說道:“關於同心鎮的拆遷問題,我後來才知道有民眾到縣委縣政府進行上訪。”


    “為了保證同心新城項目的順利推動,為了保證咱們招商引過來的公司能夠順利在同心鎮實施項目,縣委縣政府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明補充說道:“最後是交給李春生處理的。”


    蕭江秒懂。


    李春生肯定是交給同心鎮那邊處理了。


    交給李春生處理,那麽後續肯定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把提出問題的人給解決了。


    王明有些感觸地說道:“江河,我知道你在同心鎮那邊很辛苦,拿到這些資料也非常的不容易。”


    “這一份資料先放在我這裏,我考慮一下怎麽處理。”


    “民眾的利益關天,人命關天,我相信你要相信縣委、縣政府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處理辦法。”


    陸江河點點頭說道:“這份資料我也寄給了我的記者朋友,我叮囑過他,沒有我的電話,消息也不會公布出去。”


    “同心鎮的百姓很淳樸,生活也很艱苦。這一次發展同心新城的確是他們改變命運的關鍵時刻。”


    “廣大的老百姓也相信縣委縣政府能夠給他們一個公平公正的答複。”


    王明笑了,陸江河這話的意思是在告訴她,如果在內部處理不好問題,那麽陸江河還有更極端的處理辦法。


    “你這臭小子,還在我的麵前耍什麽心機。”


    陸江河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哪兒能啊,有心機也不會一大早來找你了。”


    陸江河見已經達成了目的,便說道:“領導,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明點點頭,她看著這些資料之後,陷入沉思。


    陸江河剛剛打開門之後,王明又喊道:“江河!”


    陸江河轉過頭來說道:“領導有什麽吩咐?”


    王明能夠想到整個同心鎮的政治環境有多麽的凶險,所以臉上滿是擔憂。


    “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做事情不要蠻幹,無論你做什麽事情,首先要考慮自己的安全。”


    陸江河露出微笑說道:“放心吧領導,我心中有數。”


    王明又說道:“我已經給王部長提過了,你在鄉鎮鍛煉一段時間後,還是要把你調回縣城。”


    陸江河點點頭沒有回答,離開了屋子。


    王明在客廳裏麵繼續看著報告。


    她也在考慮一個問題,處理同心鎮的問題,到底是就事論事還是拔蘿卜帶出泥。


    王文峰也好,李春生也好,在江城縣經營多年。


    多個部門和鄉鎮的主要負責人都是兩個人的嫡係。


    外麵的人開玩笑,把江城縣的體製分為本土派和學術派。


    本土派是本地成長的官員,沾親帶故,關係網通天,鐵板一塊。


    王文峰和李春生都是本土派。


    學術派的人有知識,有文化,有能力,但是沒有根基,就如無根之萍,你就算是長得再好也很容易死亡。


    陳輝和王明就是學術派。


    陳輝雖然也是學術派,但在陳輝那個位置上,他要想安全落地,本身也忌憚本土派三分。


    很多事情也不可能是完完全全的較真。


    所以王明認為,如果貿然的把相應的資料交給陳輝,或者是提交縣紀委,最終可能打草驚蛇治標不治本。


    大不了把鄉鎮的領導和實際參與拆遷的工作人員給撤換掉,追究他們的責任。


    但是在毒爛的根部依舊深深的埋在泥土裏。


    隻要條件成熟了,同樣會長出毒草,繼續禍害莊家。


    王明忽然想到在本土派之中,她還是有一個人可以爭取——那就是王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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